美两房变革：全盘国有化还是部分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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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经济报道

　　吴晓鹏

　　 当比尔·格罗斯（Bill Gross）谈到债券时，所有人都会侧耳倾听。

　　 当地时间8月17日，在美国财政部主持召开的住房融资市场改革峰会上，PIMCO基金首席投资官格罗斯不出意外再次成为当天会议的焦点人物。

　　 他向盖特纳提出建议，美国政府应该把房地美、房利美（“两房”），以及其他政府支持企业合并成一家机构，对美国按揭贷款融资系统实施全盘国有化。他还表示，如果没有政府的担保，他以后不会继续购买“两房”债券。

　　 过去一年中，奥巴马政府在推动金融监管改革议题时，一直选择回避“两房”。他们反复辩护说，美国房市目前过于脆弱，现在改革还不是时候。奥巴马在上个月签署通过新的金融监管改革法案后，政府和国会都达成一致意见：接下来他们的头等议题是改革“两房”。

　　 而在大洋彼岸的中国，有关“两房”一举一动也能不断引起波澜。今年6月，当“两房”因为股价过低而从纽约证券交易所退市时，许多人误以为中国在“两房”身上近4000亿美元的债券投资全部“打了水漂”。

　　 实际上，在第二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中，美方曾向中方承诺，继续加强对政府支持企业的监管，确保他们具有足够资本和能力以履行其财务责任。华盛顿智库卡托研究所客座研究员、前美联储理事克林(Arnold Kling)告诉本报记者，“中国持有的这些债券在我看来，安全性等同于美国国债”。

　　 8月17日当天，格罗斯在结束当天的论坛讨论后，在财政部4125办公室接受本报记者独家专访时表示，中国投资者不用担心“两房”改革对其数千亿美元债券投资组合的影响。PIMCO基金管理着1.1万亿美元资产，是全球最大的债券基金，和中国投资者一样，也是“两房”债券的最大持有者之一。

　　 如同巴菲特在股票市场，索罗斯在外汇市场上的声望一样，格罗斯是债券市场上最具影响力的声音，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移动市场”，业界因此称他为“债券之王”。在《福布斯》杂志评选的美国前10位最杰出商界领袖中，投资界人士共有2位：一位是巴菲特，另一位就是格罗斯。同时，他也是唯一入榜的现任基金操盘手。

　　 格罗斯表示，中国更好使用外汇储备的方式是将资金配置到中国国内，让中国人民能从中受益。格罗斯还向本报记者证实，中国外管局的确对该基金进行了投资，但他没有透露具体的投资规模。

　　 “两房”需“彻底变革”

　　 在美国房市泡沫不断膨胀的那些年，中国曾经是“两房”债务最热情的买家。

　　 据美国财政部“外国持有美国证券”年度报告，截至2008年6月30日，中国共持有美国长期机构债务5270亿美元。中国从2008年7月开始持续抛售美国政府企业债券。但因为原本持有量巨大，截至去年底，中国依然持有超过4000亿美元的长期机构债券，其中绝大多数为“两房”债券。

　　 前美国财政部长斯诺曾告诉本报记者，“我知道中国购买了很多“两房”债券，因为总是有中国官员问我“两房”债券（安全）的问题。”

　　 这让美国的“两房”改革也牵动大洋彼岸的中国。

　　 “两房”是美国住房融资市场上的主导力量，占到了12万亿美元按揭贷款市场一半的份额，两家公司在金融危机中扮演了核心角色。当经济回暖，各大金融机构逐步稳定后，“两房”却依然在不断下沉。

　　 金融危机之前，“两房”因受到政府“隐性担保”而能够以极低的成本融资。但作为上市公司，两家公司为追求股东和高管的短期回报最大化，为大量高风险按揭贷款提供担保，并购入大量按揭贷款支持证券而没有为潜在损失预留足够资金。

　　 因为在按揭贷款证券投资方面亏损惨重，美国政府在2008年9月接管“两房”，这相当于对“两房”实施了暂时国有化。从那时开始，政府就持续不断注入资金以保证两家公司的正常运营。

　　 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预计，按照目前方式运作下去， “两房”到2019年将总共花费纳税人3980亿美元。部分华尔街人士预计，如果市场形势转坏，“两房”的救助成本最高可能会高达1万亿美元。到目前为止，政府已投入了1480亿美元，财政部承诺，“两房”救助金额不设上限。

　　 尽管如此，“两房”在为美国房市提供流动性方面目前却扮演着越来越重要角色。2005年，“两房”和另一家政府支持企业吉利美共占据了当年2.2万亿美元按揭房屋贷款的45%。但在去年，三家公司一共发行或者担保了97%的美国房屋按揭贷款。

　　 盖特纳此次在华盛顿召开的峰会，标志着美国政府首次将改革“两房”提上议事日程。他表示，需要对“两房”进行“彻底变革”， 但这也是美国目前面临的最重要、最复杂的经济政策难题之一。

　　 盖特纳说，“我们不会支持“两房”恢复在被政府接管前的角色，那时候他们在享受政府支持的同时占据了民间竞争者的市场份额。（这样的系统）是以纳税人的损失来获得私利。”

　　 尽管如此，在发表演讲并主持当天的论坛讨论时，盖特纳的谈话依然传递出明确的信号，美国政府仍将在住房融资市场上扮演一定的角色。

　　 格罗斯提倡全盘国有化

　　 格罗斯则走得更远。关于如何重组政府支持企业，他主张100%由政府担保的公共融资，“我们不能再允许美国纳税人补贴3000-4000亿美元的黑洞”。

　　 在论坛讨论阶段，格罗斯对盖特纳提出的许多问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说：包括“两房”在内，所有的政府支持机构应该合并为一家真正的吉利美，“我对今天考虑和讨论的其他各种公私模型持怀疑态度。因为他们更加昂贵，造成更高的按揭贷款利率，因此他们对华尔街有利，而对普通老百姓不利。”

　　 格罗斯认为，如果由私人为按揭贷款市场提供融资，他们仍然可能会重犯过去的错误。这些公司“实际上将是“两房”的克隆”。

　　 目前11万亿美元中，有一半是政府支持企业发行或担保的，格罗斯说，另一半融资中，大部分都是在所有人都认为房价不可能下跌的时候进行融资的。

　　 “如果有人建议私人融资在未来美国住房融资中占有很大的比重，这是非常不现实的。我们已经遭受过一次重创。让房市重回正轨，创造流动性，为按揭贷款提供融资的唯一方式就是提供政府担保。”

　　 对于PIMCO来说，如果私人或者私人担保的按揭贷款池，其首付比例没有达到30%的话，我们不会购买的。而这样首付比例对目前的市场来说太高了。

　　 这些包括对本金、利息、和到期偿付提供担保。它将提供足够的保险，足够的首付，以及相应的监管环境。即对任何按揭贷款都有充足监管，让那些没有条件的人无法获得贷款。

　　 “我很不幸地说，不仅仅是按揭贷款市场和房市，在其他一些市场，政府都将是我们的未来。”格罗斯说，“我们需要政府的资产负债表。希望私人市场能够回来取代政府，并像过去二三十年那样发挥相同的功能，这样的想法是非常不实际的，不可能起作用。”

　　 纽约的一些华尔街债券交易员通过财经电视台Bloomberg和CNBC收看了当天的会议直播，在他们看来，格罗斯的做法看起来是在威胁政府。

　　 格罗斯说，如果没有政府担保，按揭贷款利率将会比现在高出300-400个基点，这可能会造成美国房市未来多年都处于垂死挣扎的状态。

　　 他还表示，美国经济目前货币和财政刺激手段都已经接近走到了尽头，这会使得美国经济增长速度像蜗牛一样缓慢，因此无法为就业增长提供足够的支持。

　　 除非政府在未来六个月推出积极的财政刺激政策，否则美国的失业率仍然将上升并保持在两位数的水平。他说，当政府把按揭贷款利率从5%、6%、7%降低到4%的时候，实际上就相当于实施了经济刺激，相当于500-600亿美元的消费。

　　 对话格罗斯

　　 在美国房市泡沫不断膨胀的那些年，中国曾经是“两房”债务最热情的买家。

　　 据美国财政部“外国持有美国证券”年度报告，截至2008年6月30日，中国共持有美国长期机构债务5270亿美元。中国从2008年7月开始持续抛售美国政府企业债券。但因为原本持有量巨大，截至去年底，中国依然持有超过4000亿美元的长期机构债券，其中绝大多数为“两房”债券。

　　 本报记者就中国持有的“两房”债券问题与格罗斯进行了对话。

　　 中国“两房”债券是否安全？

　　 《21世纪》：中国也持有数百亿美元“两房”债务和按揭贷款支持证券，他们担心这些投资的安全。如何化解这一担忧？

　　 格罗斯：按照我的思考方式，中国不用担心机构债的担保和支持问题。因为我们也购买机构债，也购买机构按揭贷款证券。我们购买这些证券的原因就是认为美国政府站在背后提供支持。中国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意识到了这一问题。但是与我本人相比，中国会表现出更多的忧虑，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是有原因的。因为中国在几千英里之外，是完全不同的经济体，政治系统也不一样，所以我能够理解中国的担忧。但是他们应该确信，机构债的担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如何进行过度的问题，目前依然悬而未决。我希望美国政府最终将取代机构债的位置。

　　 《21世纪》：你觉得改革美国住房金融体系，从现在过渡到新的系统，改革过渡阶段可能需要多长时间？

　　 格罗斯：华盛顿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两房”有巨大的黑洞，在他们的投资组合中，可能还会进一步亏损数千亿美元。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知道“两房”要么还需要更多的资本注入，要么就像我之前讲到的由政府来提供某种担保。华盛顿现在不想解决这个问题，想把问题留给5年之后的另一个政府。在我看来，这已经是一个政治问题了，它已经和“两房”没有什么关系了，“两房”处于接管状态，他们的股票一文不值。除了宣布这两家公司已经死亡，然后给他们重新换个名字，没有其他的办法。

　　 我提议由政府来担保，让“两房”债券变成美国政府债券的办法，会让美国的债务对GDP比例大幅攀升。政府不希望往这个方向走。但是投资者意识到，这几乎是你唯一的办法，所以为什么要等待呢。

　　 如果十年之后，“两房”仍然是处于接管状态，明确担保和隐形担保的界限仍不明确，中国还会处在犹豫之中。为什么要让自己处于这样悲惨的境地呢，如果行不通的话为什么不离婚呢，这样我们可以向前看，开始新的生活。

　　 中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

　　 《21世纪》：我从好几个消息源处获悉，中国国家外汇管理局在PIMCO基金至少投资了数十亿美元资金，你能和我证实一下这一信息的准确性吗？

　　 格罗斯：到底投了多少，具体的数额我也不太清楚。我们经常去拜访中国外管局，实际上有以前PIMCO的员工离开了，现在在外管局工作。所以总体来说，我们和中国外管局关系非常好，我们希望这种良好关系能够持续下去。

　　 《21世纪》：你对于中国如何更好地进行外汇储备多元化投资方面，有什么好的建议？

　　 格罗斯：中国外汇储备当然是要进行多元化的，我认为他们在这方面做得不错。很明显，最近的数据显示，中国买的美国国债比以前少了，甚至还在减少。与此同时，他们还在购买日本国债、德国国债、欧元、以及金边证券。这是一个很合理的策略。在我看来，中国完全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他们自己来决定如何配置外汇储备资产。

　　 对我来说，他们应该如何配置这些外汇储备呢？我希望中国把更多资金投入到国内去。因为现在全世界都依靠中国国内的经济增长。我们都期待中国成为未来全球经济增长的引擎。所以中国将外汇储备配置到全球各个政府债券中，我对此能够理解。但最终，这些资金应该配置到中国国内，让中国人民能够从中受益，而不是为巨大的投资组合感到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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