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乌克兰执念与特朗普的误判 | 巴伦宏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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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的乌克兰执念与特朗普的误判 | 巴伦宏观

普京将个人总统职位与 “恢复俄罗斯伟大” 绑定，而苏联解体被其视为 “本世纪最大地缘政治灾难”，乌克兰则成为他扭转这一 “灾难” 的核心战场。

作者｜卡罗琳·基萨恩

编辑｜李婧滢

俄罗斯长期担任外长的谢尔盖·拉夫罗夫身穿苏联卫衣抵达阿拉斯加。拉夫罗夫曾被视为务实派，但近年来他越来越多地表现出克里姆林宫激进、好斗的政治风格。他身上的灰色卫衣印有“CCCP”字样，这是俄语中“苏联”的缩写，这一着装选择绝非偶然。这是一种口号，一种信号，也是在提醒世人，对于俄罗斯领导层来说，苏联的事业尚未结束。

这为什么重要？

周五在阿拉斯加举行的峰会再次确认了一个早已显而易见的事实：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并没有打算退出乌克兰。他已经把自己的总统职位和个人历史与恢复俄罗斯的伟大紧密相连，只要他还在位，就不太可能让出哪怕一寸土地，包括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总统在内的西方领导人，甚至在上周与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会面后、周一与普京通电话时，依然没有意识到，普京的政治根基在于屈辱和复仇。

这一计划的代价极为惨重。位于华盛顿的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智库估算，俄罗斯在乌克兰已经损失了大约25万名士兵，总伤亡人数接近一百万，是自1945年以来所有苏联和俄罗斯战争死亡人数总和的五倍。然而普京依然在推进他的计划。对他来说，失败就意味着软弱，撤退则完全无法接受。

要理解其中的原因，阿富汗是一个重要的例子。从1979年到1989年，苏联军队在一场无法取胜的战争中损失了超过14,500名士兵，撤军成为一次深刻的羞辱，加速了苏联的解体，普京从未忘记这一教训。2005年，他曾著名地称苏联解体为“本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灾难”。他的总统任期一直在努力扭转这一灾难，而乌克兰如今成为这一努力的核心。

我在2017年的一篇专栏中就警告过这种模式。我写道，羞辱理论有助于解释普京的动机。政治心理学家贝蒂娜·明斯特（Bettina Muenster）和大卫·洛托（David Lotto）认为，羞辱会激发“报复性行为，即使这种报复会让施报者付出额外代价”。普京正是这种心态的完美体现，流血越多，他反而越坚持继续。他要恢复失去的一切，他在复仇这件事上表现得令人震惊。

他并不是唯一表现出这种特质的俄罗斯人。牛津大学的保罗·查伊斯蒂（Paul Chaisty）和斯蒂芬·怀特菲尔德（Stephen Whitefield）的研究显示，如今将近一半的俄罗斯人更认同苏联，而不是俄罗斯联邦。这种怀旧情结不仅仅关乎国界，苏联时代唤起的是一种稳定、福利和自豪感。年纪较大、经济条件较差的俄罗斯人更容易认同苏联，而在2014年克里米亚被吞并之后，普京的支持者选择苏联身份而非俄罗斯身份的概率大幅上升。普京一直在利用2014年后这股苏联怀旧情绪，把自己塑造成能够恢复俄罗斯自豪感和强大地位的领导人。

克里姆林宫利用了这种情绪，对当今的战争进行了重新定义。俄罗斯国防部长安德烈·别洛乌索夫（Andrei Belousov）于5月8日发表了一篇文章，称乌克兰战争将被载入史册，与苏联1945年的胜利同等重要。他宣称，这场冲突是苏联英勇传统的延续，并坚称国内团结如今和当年击败纳粹德国时一样至关重要。俄罗斯国家媒体大力宣传了他的言论，明确表明莫斯科希望民众将这场战争视为关乎生死、不可避免的文明之战，是为了抵御西方、保卫俄罗斯的生存。

在阿拉斯加，普京毫不掩饰地展现了这种身份认同。与此同时，特朗普出席会晤时没有戴上他标志性的“让美国再次伟大”帽子。他与普京在一起时显得比几天后在白宫会见西方领导人时更加自如。

特朗普被一位筹谋二十年的领导人巧妙地压制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曾承诺在24小时内结束战争的竞选口号为时过早。尽管如此，特朗普还是给这次峰会打了“10分”，如果问到普京，他很可能会打“11分”。在镜头前，普京甚至用英语邀请特朗普访问莫斯科，借此最后一次强调自己才是赢家。

随后在华盛顿发生的事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局面。周一，泽连斯基和七位欧洲领导人一同来到白宫与特朗普会面。欧洲领导人敦促特朗普向泽连斯基提供类似北约第五条那样的安全保障，即联盟成员国将对任何一国的攻击视为对所有成员国的攻击。泽连斯基坚称乌克兰需要“一切”，但最终可能只能接受特朗普承诺的“非常好的保护和非常好的安全”。

在展现他自封的外交手腕时，特朗普中途离开会议，直接给普京打了电话，随后还提出举行一次由他、普京和泽连斯基参加的三方峰会。克里姆林宫将这通电话描述为“坦率”，这是外交辞令中的“意见不合”之意，并未保证普京会参与。事实上，普京一直拒绝承认泽连斯基的合法性，更不用说把他当作平等对手。

峰会之后，乌克兰可能会获得更多武器——泽连斯基提到有900亿美元的美方采购——但这些都无法改变根本现实。普京的大战略始终未变。俄罗斯占领了乌克兰20%的领土，超过三百万乌克兰人生活在被占区。普京的目标是控制乌克兰的一大片区域，而不是通过谈判放弃既得利益。克里姆林宫一再通过提及苏联的辉煌历史、将战争描绘为关乎生死的斗争，表明他们并不致力于实现和平或停火，而是要按照俄罗斯的利益重塑欧洲安全格局。

显而易见的事实是，特朗普在阿拉斯加被耍了。他的核心顾问团队主要是经济领域的人士，几乎没有与俄罗斯打交道的经验，根本没有准备好面对一个老练、满怀报复心的独裁者。特朗普犯的错误在于把普京当作可以用理性或利益说服的谈判者。但普京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普京要求基辅割让顿巴斯，那是乌克兰工业和经济的核心地区之一。这不是和平，而是肢解，会永久削弱乌克兰作为一个主权、安全国家的能力。同时，这也会让俄罗斯在地理上更加接近北约东翼，这一点应该让所有欧洲盟友都感到警惕。

特朗普在描绘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和乌克兰本身是问题，还是将俄罗斯和普京视为障碍之间左右摇摆。尽管反复无常，现实却像拉夫罗夫卫衣上的字母一样清晰：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和解可以实现，因为对普京来说，乌克兰不是用来讨价还价的筹码，而是一场关乎一代人的使命的战场。不管面临多大压力或付出多大代价，他都不会退让。

关于作者：卡罗琳·基萨恩（Carolyn Kissane）是纽约大学专业研究学院全球事务中心的副院长，也是该学院能源、气候正义与可持续发展实验室的创始主任。

版权声明：

本文为Barron's原创文章。英文版见2025年8月20日报道“No Modest Ukraine Deal Will Slake Putin’s Thirst for Soviet Glory”（本文内容仅供参考，不构成任何形式的投资和金融建议；市场有风险，投资须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