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少年群体中,
一场“休学潮”正在快速蔓延。
《2024年教育系统心理健康白皮书》显示,
全国中小学生休学率较五年前增长240%。
孩子不上学,
父母怎么给孩子能量?
日益扩大的休学青少年群体
未来的出路又在哪里?
带着这样的疑问,
一条联系了三位有休学经历的
孩子与孩子家长,
请他们分别讲述
休学带来的挣扎与改变。
我们也请到知名儿童精神科医生林红,
请她从更大的系统来剖析休学困境。
“社会的压力变大了,
孩子是整个社会系统里最薄弱的环节,
这也是为什么孩子的问题好像变多了。”
嗜睡、头疼、肚子疼、写不完的作业、断断续续的请假…… 从大部分休学的孩子与家长的描述中,我们可以拼凑出一些休学前的征兆。
一开始得知女儿嗜睡,卡梅拉担心是不是鼻窦炎的症状,她带着孩子做了身体、大脑和神经系统的检查,没有任何问题。
卡梅拉的女儿小恩14岁,原本今年春季开学读初二下学期。但从初一下学期开始,卡梅拉经常因为女儿在学校状态不好被老师请到学校去。
在她的描述里,女儿“不想上学,总是哭,会用头撞凳子,常常掐自己,嗜睡,还有猛烈的咳嗽,感觉嗓子里有异物咳不出来,不爱说话了”。
期间,卡梅拉也和学校沟通过,孩子做不完的作业在第二天课间补上或者申请不做,但小恩的情况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善。经常她上午送孩子去学校,下午甚至中午,老师的电话就来了。有时候是女儿想回家,但卡梅拉心里明白,学校也怕孩子出事,宁愿早点让家长把孩子接回去。
“请假的时长越来越长,频率越来越频繁,孩子送学校送不进去了。”
卡梅拉带着小恩去做了心理测试,结果是中度抑郁、中度强迫。
和小恩类似的躯体化症状同样出现在逗号(化名)身上,但当时初中的她并没有什么求助的意识,觉得“发烧、肚子疼”不过是自己熬夜的后果。每每回忆起初中,她都觉得那段时光是麻木、混沌、浑浑噩噩的。
逗号今年17岁,如果没有休学的话,今年夏天,她就是云南省一名准高三的学生了。但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学校的生活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成为了一名休学的高中生。
刚上初中的时候,逗号一直考的都是年级第一。在小学时默默无闻的她敏锐地感觉到,成绩带来了一些本不属于她的东西:不止老师会对她另眼相待,甚至很多同学来和她交朋友,会很直白地告诉她,“我妈妈说要多跟成绩好的人交朋友”。
“走在路上,前面有一个你不认识的同学,(会)跟你打招呼、说出你的名字,对我来说可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逗号开始有意识地调控自己的分数,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年级第一的位置。
这些在学校里的反感和不适应,逗号没有选择告诉父母,“状态差的时候,我基本都不跟他们说什么。他们问我你今天上学怎么样,我说就那样,然后我们那一天的对话就结束了。”
家长认为可能导致孩子出现问题的因素
(数据来源:《2024儿童青少年抑郁治疗与康复痛点调研报告》)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要面子” ,即使是严重的内耗导致成绩下滑,她宁愿自己挺过去。当别的同学在自习或者课间休息,逗号一个人躲在楼梯间和厕所隔间。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进入高中后,逗号的状态一度有所好转,直到一次校内的荣誉评奖面试再一次把她拉回到初中那种紧张、无助的状态里。
现在回看,那场面试并不是很难,但她记得,当时从那间不大的面试房间一出来,“一整个腿在抖,声音也在抖,还不敢让同学发现”。逗号告诉我们,包括父母在内,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谈起她当时的感受。
她形容,这种感觉瞬时把她拉回初中,让她想起每天早上吃的粽子。有一次,她把粽子忘在了抽屉里,后来腐烂的粽子化出水,让她从那以后一闻粽子就想呕吐、再也没有想吃的欲望了。
这种应激的反应让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请长假,等到九月份高二开学,她正式申请了休学。逗号在母亲的陪同下去了医院,医生给的诊断是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
作为一名有着多年经验的儿童精神科医生和家庭治疗师,林红发现,往往都是等孩子不能上学或是成绩有明显下滑了,家长才愿意带孩子来看病。在她看来,“有相当一些孩子,他们整个的求助过程其实是被严重忽视的。”
林红介绍,孩子的心理问题,大体上有内化和外化这两大类。“内化包括焦虑、抑郁、强迫,是指向我自己的。但外化包括对立、违抗,让别人不舒服。”
但令她痛心的是,如果孩子只是自己痛苦、而不让家长痛苦的话,家长就不太能知道孩子真的痛苦。
有孩子甚至告诉林红,他在家里面哭了好几个月了,每天晚上哭的纸巾能铺满半个卧室的地板。但是孩子的妈妈并不觉得他生病了。直到孩子不能上学,妈妈才意识到出问题了。
她建议,青春期孩子的家长要重点关注两个方面:“首先就是情绪,由单纯关注成绩到首先关注情绪。青少年的情绪不好,不太容易表现为成年人的那种消沉抑郁,他往往要么就是哭,要么就是发脾气,易激惹,这些都是情绪的一个指标。
其次就是睡眠。孩子情绪不好,遇到一些难解的问题,容易影响到他的睡眠。现在条件好了,孩子自己有一个卧室的话,很多家长不知道孩子睡眠方面是有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