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过去和女儿的离奇死亡
1974年,安娜出生在多米尼加共和国,家中贫困拮据,10个兄弟姐妹中,安娜排行最小,读书到14~15岁便辍学工作了。
她的母亲胡安娜在采访中说,自己从新闻里看到安娜的事吓了一跳,她的其它9个孩子都遵纪守法,自己也从没教她做坏事,安娜简直让全家抬不起头,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
她又抱怨道,安娜离家这些年都没怎么寄钱回来,开始还给过一阵子每月30欧的药费,后来也停了。安娜几乎不联系家人,去年(2017年)圣诞节只回来一天就又走了。
安娜的哥哥何塞(José Manuel Quezada)则说,他以前没觉得小妹会犯罪,虽然她生性自私冷漠、唯利是图,难得回多米尼加也不来看望他们。
安娜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多米尼加的应召俱乐部、夜总会一类的地方工作,通过性服务与男性交往,获取金钱。
在这样的环境中,她遇到了第一任男友,也是她的客户之一——圣地亚哥(Santiago Gil)。圣地亚哥对她很好,把她带回父母家一起生活,但婆家非常反感安娜。
两人的女儿里德卡(Ridelca Josefina)于1991年8月出生,1992年圣地亚哥决定带着安娜搬去西班牙。女儿被留在多米尼加的外婆家,1995年12月才接到西班牙。
然而好景不长,圣地亚哥不久去世,安娜不得不再次独立谋生。此时她不过18岁,身无所长,只得重操旧业做应召女。
对此,安娜的解释是,她被骗了,更早来西班牙的姐姐通过人贩子,把她卖进玛尔维娜妓院(las Malvinas)。
在妓院工作期间,安娜认识了她的第二任男友——24岁的本地长途卡车司机米格尔。
米格尔为她赎身,两人于1994年6月结婚,居住在西班牙北部城市布尔戈斯,1995年他们的女儿茱蒂丝出生。
米格尔后来回忆起,婚姻存续期间,他曾有两次因不明原因的急性发热,腹部疼痛住院。现在想来,也许是安娜有意做了些什么。因为工作性质,他曾购入高额人寿保险,配偶有50%受益权。 另外,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安娜的大女儿里德卡于1996年3月从他家窗口坠落死亡,当时仅4岁半。米格尔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正打算办理正式的收养手续。
1996年3月9日晚22:30,米格尔独自睡下。平时也是他一人先睡,安娜带两个女儿住另一间卧室,他不清楚当晚母女三人是几点睡的。
次日清晨7:30,米格尔去卧室看孩子,大女儿里德卡没在床上,他又去儿童房找,看到窗户开着,往下看,大女儿已坠落在楼栋内院的天井里。
警方记录中表述为:4岁半的里德卡自己打开儿童房(家住7层)的窗户,爬上窗台,不幸坠落内院天井死亡。
(里德卡坠落的天井内院,图片来自埃菲社)
3月的布尔戈斯很冷,夜间温度经常降至零下,几乎不会有人家通宵开窗。窗台距地面80cm高,但里德卡坠落的儿童房内有一个43cm高、40*45cm的游戏桌,事发后,桌子在窗台正下方。
安娜告诉调查人员,长女患有梦游症,应该是发作时无意识掉下楼去的。多年后,米格尔面对记者却说,不记得里德卡会梦游,并没有因睡眠问题看过医生,和正常健康的孩子没两样。
作为最核心的人证,安娜却无法回答当地警方的大多数提问,警方认为,由于创伤应激造成的抑郁和焦虑,她情绪不稳定,难以进行正常的沟通陈述。考虑到安娜为死者生母,警方认为这是正常表现。
在当时的邻里亲友面前,安娜常常提起那时大女儿性格孤僻,又刚来西班牙,不适应新家。女儿在多米尼加住茅草顶低矮平房,外婆出去工作时就把她锁在家里,为了出去玩习惯从窗口爬进爬出,所以才会不幸坠落。
另外,安娜对不同的人说过不同版本,有时说窗户开着,有时又说是关着的。
当年,布尔戈斯警方以意外事故结案。
2018年,安娜因加布里埃尔案被捕后,尼市警方便联络布尔戈斯同事重启坠窗案件调查,他们相信是安娜谋杀了大女儿。只是时隔22年,部分关键物证难以还原,人证证词也与从前有出入,不得已徒劳而返。
安娜夫妻的家庭生活,在事故之后未受明显影响。安娜去一家肉铺做店员,负责分切屠宰后的整猪、牛、羊,收银等,总是笑脸迎人,热情健谈。在顾客、街坊中口碑很不错。
2004年,米格尔中过一次彩票,奖金93400欧,他们买了自己的房子。稳定的合法婚姻成为她申请加入西班牙国籍的加分项,2008年11月,安娜的入籍申请得到批准,成为西班牙公民。
拿到公民身份不久,2009年初,安娜提出离婚,理由是不再爱对方。米格尔不同意,而安娜这时已出轨年长16岁的鳏夫旅店老板哈维。
为了脱身,安娜报案指控米格尔家暴、虐待,经过好一阵拉扯,终于成功判决离婚。
前夫心有不甘无意放手,纠缠未果被判骚扰罪,失去了女儿茱蒂丝的监护权,4年内不得探视。后来,茱蒂丝作证说,离婚时妈妈转走了爸爸银行账户里所有的钱。
离婚后,安娜与哈维同居,直到两年半后男方患癌症去世。交往期间,哈维为她购买了多米尼加的一处房产,还把她加进自己人寿保险的受益人名单。 2012年下半年,哈维癌症晚期,安娜这时想方设法要和他结婚,哈维子女怕被瓜分家产极力反对,最后安娜只带走3万欧,外加一部分珠宝。
在此期间,她私自拿了哈维的信用卡,花掉6000欧给自己丰胸。
哈维下葬那天,他的子女们看到安娜和一个老男人在一起,这人名叫胡安玛,当时已患喉癌,后于2015年去世。
不久,胡安玛家人报警称,安娜把胡安玛的1.7万欧据为己有,是偷窃。但因涉及恋爱关系,可能存在口头遗嘱,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后来,哈维的女儿杰西卡(Jessica)看到加布里埃尔案的新闻后,主动电话联系尼哈尔警方说,出于道义,有必要使警方了解他们家人对凶手的看法。
他们认为,安娜是为钱不择手段的人,且善于伪装,看似和善温顺,其实自私冷酷。哈维临终前疼痛难忍,在病床上呻吟煎熬时,吵着要结婚的安娜就坐在床边玩平板电脑。
钱到手后,安娜又去整形了。她早已另有打算,在胡安玛死前找了新对象塞奥,四十几岁,供职于《布尔戈斯日报》印刷部,爱好音乐,曾在安娜工作的肉店干过兼职木工。他们计划结婚,搬到阿市,从零开始。
正好女儿茱蒂丝已满18岁,表示要跟着父亲。安娜联络前夫的原话是:“我要有新生活了,茱蒂丝是累赘,我不能带着她。”
来到阿市后,两人定居,共同经营一间酒吧Pub Black。2016年10月,安娜与塞奥离婚,故技重施,不仅转空酒吧账上的钱,店里流水也分毫不剩。
除去金钱收益,Pub Black还让安娜找到了下一任男友——酒吧顾客安赫尔。2016年圣诞夜,两人确定情侣关系,大约9个月后,安娜住进了新男友的家。
安赫尔对新恋情十分投入,一度令本就敏感的独生子加布里埃尔变得沮丧低落,轻度恐惧,容易夜惊。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爸爸更喜欢更关心女朋友。
帕西察觉到儿子的变化,带他去看儿童心理医生,也找到安赫尔,希望他尽可能多参与儿子的日常,让他感受到父亲的关注和爱。
安赫尔为一时疏忽有些懊悔,之后把更多时间精力分给儿子,久而久之难免顾此失彼,冷落女友。安娜对此内心危机感渐强,但语言和行动上依旧迎合男友,也不忘向熟人朋友展示恋情顺利,有意无意总提到她就要跟安赫尔结婚了。
人前她待加布里埃尔很好,试着让他叫她妈妈,会带他出去玩,常常用玩具和零食讨好他,看起来耐心十足。但加布里埃尔的反应并不如安娜所愿,而是告诉母亲,他怕安娜,不想看见她。
安娜与安赫尔独处时,则不止一次劝说男友一起去多米尼加定居,离开西班牙过焕然一新的生活,享受二人世界。安赫尔不想跟儿子分开,也不愿离家人太远,拒绝了这个提议。
警方判断,多次的拒绝很可能是行凶动机之一。
审判
庭审中,安娜的律师主张过失致死,非预谋杀人,合理的刑期应为3年;安娜知道自己有焦虑症状,需服药缓解,案发当天也不例外,与被害人起争执时药物已经起效,安娜行为非主观故意。
(庭审中的安娜)
负责本案的检察官则以谋杀、人权妨害罪起诉安娜,求刑终生监禁(最终罪名排除了非法拘禁,检方研判证据后确信安娜唯一的目的是杀死继子),精神损害帕西求刑3年,精神损害安赫尔求刑5年,数罪并罚要求判处被告终生监禁。
(西班牙已于1995年11月后废除死刑,现行刑法最高刑罚为终身监禁,依据服刑人表现,存在减刑可能。)
检察官认为,凶手主观恶意极大,事先计划完整,利用被害人的信任将其诱拐至僻静封闭的罗达基拉尔庄园,凭借成年人的体型和力量优势,使加布里埃尔毫无还手之力,又呼救无望,谋杀意图明显,漠视生命,罪大恶极。
安娜反复述说一切皆为无心之失,她与帕西没有矛盾,也很喜欢加布里埃尔。与此相对,卡门作证讲到孙子对安娜没有好感,去年圣诞节(2017年)安娜回多米尼加,加布里埃尔很高兴,跟家里人说希望她别再回来了。
安娜一再表示,察觉到加布里埃尔停止呼吸后,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像疯了一样一边抽烟一边进进出出屋里屋外。然后看见有铁锹,就想挖个洞先把尸体埋了,把秋衣拿到垃圾场也是由于发生的事实在对男友说不出口,又心里难受无法继续保守秘密,于是只能自导自演。
在传唤证人阶段,安娜试图嫁祸的第二任前夫塞奥作证说,前妻冷血虚伪,总是说谎,没有同理心,精于算计,性情古怪善变。
警探何塞解释道,从接警之初,他们就确信孩子是被认识的人蓄意带走,始终假设加布里埃尔活着。前期之所以没有搜查罗达基拉尔庄园,是因为克鲁兹家的人经常进出,那里没办法无声无息藏着一个活人。
早在案发当日,警方就察觉出安娜的一些举动不自然,将她纳入重点关注名单。
他们认为她的动机有两方面。一方面是为了金钱。被捕前,她已失业4、5个月没有收入,衣食住行等全部日常开销由男友支付。
此外,2011年,安娜在多米尼加的银行有办理4.5万欧元的贷款记录,其中3.5万欧逾期未还。这可能是她此前不断示意男友把赎金增加到3万欧的原因。
除了赎金外,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她病态妒忌、厌恶继子,想要切断父子的天然联系,同样也对帕西怨念颇深。
法庭最终认定安娜谋杀罪名成立,判处终身监禁;精神损害安赫尔与帕西罪名成立,刑期分别为3年和2年,并支付双方赔偿金每人各25万欧元,30年内不得定居尼市,不得出现在距离双方500米范围内;支付警方寻人费用20万零203欧。
案件至此,暂告落定。
解读
从安娜的行为和性格,我们再来讨论下她的作案动机。
1.善于表演,自以为足以误导警方和公众。例如,被捕前装作十分担心加布里埃尔,被捕时如蒙冤般声嘶力竭。人前/镜头前,安娜总是故意表现出她与安赫尔亲密无间,拥抱、耳语、亲吻,不避讳暴露隐私,以此博得关注。
2.惯于说谎。安娜明明不知道前夫塞奥是否有白色面包车,却肯定地说他有。案发当日,安娜非常清楚加布里埃尔已经死亡,却多次在采访中向不存在的“绑匪”喊话,请他们善待孩子。
3.曾有多次亲人、伴侣疑似非正常死亡。大女儿里德卡夜间/凌晨坠窗,梦游症、性格孤僻、不适应楼房等等,全是安娜的一面之词。
哈维本身长期酗酒,病危期间,安娜仍然带酒给他喝。弥留之际,安娜带着法官和公证人进入病房,要求办理结婚手续,医生发现后及时阻止。
4.操纵诱导他人,通过语言和情绪的逢迎,获取好感和信任,渐渐使对方习惯赞同她,无意识放弃一些主观思考。如安赫尔不顾母亲卡门反对,支付安娜吃穿用度等一切费用。
5.社交感染力。正如前男友哈维的女儿杰西卡所说,安娜起初总是表现得可亲好相处,有这样一个女朋友陪伴,家里人一度很替老父亲高兴。加布里埃尔案过程中,安娜也表现得情真意切,以至于她被捕后连男友安赫尔也大感意外。
6.冷血,粗暴,缺乏同理心。加布里埃尔的尸检报告显示,脑挫伤、血肿极有可能为生前遭受严重暴力殴打所致。且在整个寻人期间,安娜表面扮演合格的继母,为孩子失踪心焦落泪,内心却无动于衷,想的只是如何保持体型。
安娜自身的行为特点,印证了她是一个极度偏执于占有欲的人,,一切行为皆以自身利益为目的。
欲望首先诉诸金钱,其次是感情。
安赫尔经济实力尚可,年龄、外形在历任对象中排位靠前。对于年过40、间断性失业、美貌见仁见智的安娜来说,实在是非常好的对象。
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分居家庭的缘故,男友与独生子羁绊很深,物质暂时可满足安娜,感情上向加布里埃尔倾斜更多。这对于异性狩猎屡战屡胜的安娜来说,恐怕是不小的挫败,加布里埃尔也就成了必须清除的障碍。
其次,安赫尔的家人更认可帕西,甚至还在等破镜重圆的一天,这同样与安娜的占有欲冲突。那么,解决问题的第一步,便是让继子消失。
读完案件相关报道,能清晰地察觉安娜行事处事类似木岛佳苗,一定程度上寄生于交往对象,她们家境清寒,样貌普通,有意识地自我优化(如木岛佳苗学厨艺,安娜整形、健身),深谙男性心理,让对方甘愿倾其所有。眼见无利可图,则即刻抽身。目标男性本以为觅得良配,却不知已落入陷阱。 https://www.abc.es/espana/sucesos/gabriel-cruz/https://www.abc.es/espana/sucesos/gabriel-cruz/pag-2.htmlhttps://www.abc.es/espana/sucesos/gabriel-cruz/pag-3.htmlhttps://www.abc.es/espana/sucesos/gabriel-cruz/pag-4.htmlhttps://elpais.com/noticias/caso-gabriel-cru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