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懂拍女人的男导演，拍出“唐山打人案”背后的恐怖|经典重播

源济

最懂拍女人的男导演，拍出“唐山打人案”背后的恐怖|经典重播

Original 林洛亦 看天下实验室  2022-06-18 08:53 Posted on 北京

用温柔、正义、扶弱的精神去战胜暴力。

撰文 | 林洛亦

编辑 | 周晓晓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6月12日，导演徐克的名字冲上了热搜。这次热议与他的作品无关，而是因为他罕见地借助成龙的微博，公开为“唐山烧烤店打人事件”和受害者发声。

在那篇近千字的声明里，徐克形容施暴者的行为是“几个人对其他人类毫无尊重，对法律毫无畏惧，出手毫无理由的暴力侵犯”。

他呼吁大家关注几位被打女孩的现状，保障被害者和家人未来的安全，追究更多“隐藏在暗里”的暴徒，并希望“法律、妇联组织及社会辅助”能慎重照顾及全面保护“几名受害的女性，及现场受到波及和惊吓的其他民众，使她们身心尽量得以恢复正常”。

“该向谁问责受害者乃至于当下社会里的所有女性的心理恐惧?”他最后发问。

这起全民关注的“唐山打人案”，有不少明星在社交平台上为被打女孩声援，而其中逻辑最清晰、条理最分明的，当属需徐克的声明。

他的这番话不禁让人想起了他的那些电影。徐克擅长拍武侠片，在他的武侠江湖中，“维持正义”是个重要的价值。所以当他看到这些施暴者的恶行后，有感而发地说出义愤填膺的感言，确实也颇有他片中那些角色的“侠士”风范。

徐克在电影中也呈现过暴力对人的迫害。比如今天要介绍的这部徐克的冷门佳作——《刀》（豆瓣8.1分），就涉及了相关命题。

《刀》的法国版DVD海报

《刀》的风格非常写实，一点也不像徐克多数武侠电影那般浪漫唯美、天马行空，在他的武侠世界中绝对是个异端。哪怕徐克多年后也用写实风格拍摄了一部《七剑》，却难以做到《刀》那般冷峻。

《刀》的冷峻，首先就在于它呈现出了非常写实和残忍的“暴力”，同时表现出了“暴力”对人致命的伤害。

01

暴力的江湖里没人能求得安定

《刀》中的暴力，赤裸又血淋淋。

电影一开场，就呈现了一帮马贼的惨无人道。马贼们在暗器上放置了食物来诱捕野狗，见到野狗落入陷阱后挣扎的惨状，众马贼乐不可支，那种冷血和暴虐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频繁地在镇上无恶不作，弱势的妇女自然成为他们眼中的猎物。

有一次，马贼们当街侵犯一名妇女，想把她掳走，一个和尚挺身而出，赶跑了这些马贼。但转眼马贼们便使用暗器在暗巷伏击和尚，残忍地将他杀害，更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赵文卓饰演的男主角“定安”和陈豪饰演的角色“铁头“在一间叫“炼锋号”的制刀厂工作，心中都抱着天然的正义感。他们目睹了马贼的恶行及和尚的遭遇，想为和尚出头，但二人却遭到师傅的训诫——师傅的原则是凡事一定要息事宁人，不能惹是生非。

炼锋号里供着一把断刀。在一年一度的祭刀仪式上，师傅说这把断刀给炼锋号带来了20多年的平安，并再次强调了他的原则：“这把刀的主人用它来警惕我们，做人一定要安分。”

随后，师傅宣布将炼锋号的掌舵职位，交予定安来接班。

可惜，身在血腥失控的江湖里，定安绝无可能按照师父的训诫，接过掌舵身份就能“安安定定”过好这一生。

暴力对人的戕害，正是在于它的蛮横无理，它并不会放过那些求“安分”的普通人。今日作为暴力的冷漠看客可以远远躲开，有一天暴力却会随机降临到每一个人身上；而那时候，可能周边的人一样会避而不见，没有谁会出手相助。

强调苟全自保的炼锋号，就将要在未来遭受到暴力侵害。

无意间，定安发现了断刀的秘密：原来断刀是他生父留下的遗物，而他的生父就是被马贼所杀，马贼更曾恐怖地将定安的父亲剥皮，倒挂于城墙上曝尸示众。

知道实情后的定安无法再保持冷静，他异常愤怒，去质问师傅自己身世的真相，并且知道了杀父仇人就是马贼飞龙（熊欣欣 饰）。无法释怀心中怒火，定安决意离开炼锋号，去找飞龙报仇。

暴力对人的另一种戕害，就是它滋生了无穷无尽的仇恨。有时候仇恨无法被时间消弭，反而会愈演愈烈。

电影中，仇恨便这样延绵到下一代身上，打破了他们本该有的安宁生活。

师傅虽然对定安说，“我们上一代的事不关你的事”，但仇恨一旦开启，便无休无止。正应了女主角“向灵”的一段旁白：“在很久以前就有人开始了，一代传一代，一直这样传下来，没有人可以阻止。”

要去复仇的定安出师未捷便遭受马贼的伏击，青梅竹马的向灵也被马贼们俘虏。为了救出向灵，武艺尚未精湛的定安只能与马贼混战，以寡敌众的他终究无法对抗马贼们的攻势，不幸被砍断了手臂，跌落悬崖。

这份暴力不止摧残着定安的心理，此刻更是毁灭了定安的肉体，从此他要用残缺的身体面对这个天地不仁的世界。

断臂的情节是徐克向张彻导演的《独臂刀》致敬。而这种生理的缺陷，一方面反映了暴力的残虐，另一方面也令定安这个人物多了些许悲怆的意味。

02

扶弱互助，抱团取暖

定安是为救向灵而断臂的。

扶弱互助，是残暴的世界中善良的人们互相慰藉、关怀的方式。

定安跌落悬崖后，被一个叫黑头的农村女孩所救。黑头父母双亡，孤苦伶仃，但暴戾的马贼们连她也不放过。他们再次出现，大肆破坏，甚至烧毁了黑头的家。

可无力对抗的黑头，只能抱着和定安师傅一样明哲保身的想法，劝定安放弃报仇：“马贼来了，我们就躲起来呗，干嘛要打？”

话虽这么说，但黑头对定安的帮助却是义无反顾的。或许是同情定安身体的残疾，又或者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俩人在乱世里互相依靠、扶持为生。

定安在黑头烧毁的家中发现了一本残破的刀谱，他如同在黑暗中再次看到了希望，从此发奋苦心训练。

经历一次次的挫败之后，定安终于练就了快而凌厉的绝世刀法。而黑头虽对定安为了复仇的这番苦修颇有怨言，但还是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甚至和他一起去寻找飞龙。

《刀》中的女性角色虽然在江湖世界中的地位不强，但多有着这般“扶弱”的正义感和侠义之心。除了黑头，周嘉玲饰演的妓女也是如此。

妓女这个角色在《刀》中是一抹鲜艳的色彩。她风情万种，令男人们神魂颠倒。

虽然难免成为男人们的附属品，只能堕入风尘之间，但她也刚烈无比，粗蛮的男性们几乎无法驯服她。在她身上，能多少让人看到《新龙门客栈》中金镶玉的影子：外表妩媚多姿，内心侠肝义胆。

妓女曾挺身而出，暂时救被马贼威胁的向灵脱离险境。之后定安在混乱间错手杀了妓女，但妓女死之前并没有怪责定安，依旧担心向灵的安危，嘱咐定安一定要救出向灵。

不止是女性，戏中的男性角色也会在别人遇难时展现互助精神。

因为炼锋号接班人的问题，铁头曾一度与定安发生龃龉。他虽然性格冲动莽撞，但心地一样良善，当他得知定安遭遇不测的消息后，还是抛下成见，陪同向灵一同去寻找安定下落，并在最后为保护炼锋号而受了重伤。

乱世之中，小人物之间这份互助的情谊为《刀》这部冷峻的电影添了一丝暖意，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劲头，就是穿透这个世界阴霾的光。定安当然也拥有这份正义的初心，所以当马贼们出动围剿炼锋号时，定安便出现了。

此时的定安已经不止是为了复仇，炼锋号是他的家，此刻为了保护他的师傅、师兄弟和小师妹，他必须要终止马贼们的暴力。

定安与飞龙的最后决战，是这部电影最精彩的段落。这段戏其实拍得并不暴力，它只是通过一堆特写和快速剪辑塑造出凌厉的画面效果，意在刺激观众对空间和动作的想象力，这也是徐克非常具实验性和反常规的一次尝试，效果十分惊人。

03

用温柔化解暴戾

徐克在《刀》中还有其他实验性的处理。

比如这明明是部以男人为主的戏，但视角却是由女性展开的。整部戏贯穿着向灵的独白，她像是这个雄性世界的观察者，而且身边有一只幼年的小猫。女性和猫，都为这部过于阳刚、冷冽的电影增添了几份柔情。

电影最后，定安战胜了飞龙，他和铁头都离开了炼锋号，在炼锋号默默守候的只剩下了向灵。向灵由年轻的少女守候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妪，虽然仍旧孤身一人，但她心中没有怨恨，只有千帆过尽的释然。

徐克找了他的偶像雪妮来客串老年的向灵。雪妮在粤语片年代演出过不少武侠电影，形象优雅端庄，她在结尾的出场进一步减少了这部电影的戾气，而让它更多了些许温婉。

徐克的电影一向有脱俗的浪漫，哪怕在《刀》这样一部阳刚气息浓重、气氛冷峻的电影中，温柔也总是不会缺席。那份柔软的情感和情义，皆是在某种程度上对暴力的消解。

用温柔、正义、扶弱的精神去战胜暴力，正是徐克在戏中传达出的精神，恰与他为“唐山打人案”的发言不谋而合，他对暴力的批评和对弱势群体的关心，由心而发，从始而终。

金庸说：“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徐克那些快意恩仇的江湖故事背后，一直有这份胸怀和情怀。

从《笑傲江湖》的人间情愫到《黄飞鸿》中的家国情操，徐克电影中的侠客总是践行着“侠之大者”的真义；而徐克关注弱势和关注女性的倾向，在他的一系列电影中也表现得很明显，他常常颠覆常规，将弱者和女性塑造成英雄，成就了许许多多的经典角色。

人们常说徐克是最会拍女人的男导演，大概因为他从内心就欣赏女性、尊重和爱护女性，所以才能拍出属于女性独有的动人华彩。

从左至右：《青蛇》《刀马旦》《梁祝》

徐克曾经为伍佰的名曲《突然的自我》填过词，其中有两句：“你远眺的天空，挂更多的彩虹。”愿正义得到彰显，弱者得到庇护，心存善念的人在风雨之后总能看到天际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