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很大的床,一张五米见方的床,这样的床在家具市场是绝对不可能见到的,因为它肯定会被门卡住,抬不进来。这样的床只能是在卧室里直接制造完成的。黄铜打造的床沿,铺满粉红色厚厚的鸭绒甸,温柔,舒适。 在这张床上睡觉的人,每个晚上一定都会是个好梦。 床的男主人就是杭城进三少。不管在男人,还是女人眼里,他都是个成熟,英俊,散发着神秘气质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无疑会是众多女性爱慕的对象。所以这张床上自然也躺过许多个不同的女人。 她们有不同的风情,不同的温柔,不同的情调。人虽然不同,可是她们也都有着相同的地方。她们都年轻漂亮,她们都拥有迷人的曲线,她们也都想象着自己是这张床上唯一的女主人。只是她们都想错了,对的永远只有这张床上的男主人。 现在朱笛正躺在这张床上,疲惫而愉悦。沈进坐在她旁边,指节间夹了一支烟,淡淡的烟圈幽雅地从他嘴角飘起,弥散在空气中,空气一片温馨。 朱笛看着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进道:“我在想夏远和小徐哥。”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生气的。因为沈进刚刚和她快乐后,现在竟然是在想着两个男人! 可是朱笛并不会生气,她是所有女人中最懂沈进心思的了,她明白对于沈进这样的男人,事业才是他最看重的。 能锁住男人的心的女人,往往并不是空有一个美丽的躯壳。女人的美是无止境的,即使再美的女人,总是有比你更美的人。春华易逝,容颜易老,唯有一颗理解男人的心,才能打动你的那个心爱的男人。 朱笛理解沈进,所以她才能在沈进身边呆了这么久时间。朱笛问道:“你觉得夏远能赢得了小徐哥吗?” 沈进吐出个烟圈,道:“不知道。” 朱笛惊讶地道:“连你都不知道?” 沈进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我总不会什么都知道。我心里希望夏远赢,但是如果他输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朱笛道:“哦?这又怎么说?” 沈进道:“如果夏远赢了小徐哥,放眼全国高手,里面知名的人物里,已经很少有资格和他较量的了。不过夏远虽然很懂如何操盘,不过这也毕竟是他第一次操盘,如果输了,能让他学习得更多,领悟得更深,对操盘方面,也会有更深刻的理解。许多事情,赢了,只会给人带来快乐,成就,或者是那一些寂寞;只有输,才能教会人一些东西。这为他参加股神大赛也积累了经验。” 朱笛问道:“那你觉得夏远和小徐哥,谁胜的机会能更大一些?” 沈进道:“本来夏远赢的机会可能有一半,现在恐怕连四分之一也没有了。” 朱笛道:“这又是为什么?” 沈进道:“小徐哥前届股神大赛上的表现我见过,他那时虽然就已经很厉害了,可是还不至于今天这么厉害。他今天每一步都可以紧紧跟着夏远的脚步,夏远每走一步,他起步总比夏远晚,但是每一次都后发先至,赶在夏远前面。夏远下一步要怎么走,似乎都被他猜中了。他今天一整天,几乎没出过任何一个小差错。 这种短线的操盘技巧,我从来没有见过,简直可以说是踏入神的领域了。我已经找不出他操盘的时候的破绽了,一个也没有。没有破绽的操盘技术,那该怎么破解呢? 况且小徐哥是以从未败过的战绩立足于股市的,这种战绩全国大概只有三个人了。除了过去夏国标老师外,还有一个只有冷公子陆枫了。 可是夏远,无论他平时在心里对坐庄操盘演练了无数次,可这次毕竟是他第一次真实操盘,却遇到小徐哥这样的对手,在技巧和经验上都有差距。不过今天夏远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小徐哥在前面设置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陷阱,只要一踏进去就彻底套住了。我也是事后看操盘记录,一点点分析才看得出来的。可是夏远居然能够感觉出这个陷阱,停下来不做,他对盘面观察的感觉,真的是非常罕见了。” 朱笛道:“那照你这么说,夏远这次是输定了?” 沈进道:“那也难说,夏远这么聪明的人,也许会想到出奇制胜的办法。” 朱笛笑了笑,道:“你也这么聪明,那如果是你操盘的话,会不会胜过小徐哥?” 沈进道:“有可能,那除非是小徐哥操盘的时候突然一个裸体美女出现在他面前,他这个花花公子一定会停止操盘了,呵呵。” 沈进又接着道:“我只是事后诸葛亮,事后经过分析才能明白他们双方较量的每一步里面的意味。夏远的操盘水平在我之上。呵呵,可是很多其他不关操盘的方面,我比他聪明,所以我才是进三少,金手指才是金手指,古昭通才是古昭通。而小徐哥没办法成为金手指,冷公子也没办法成为古昭通。” 朱笛嘟着嘴,道:“真搞不明白你现在怎么笑得出来,这次他们的战场可是租用你的股票,他们的赌注用的都是你的钱。” 沈进苦笑道:“他们都已经用我的钱开始赌了,难道我还要哭着求两家,换个赌场,别用我的钱当赌注?” 朱笛笑叹道:“哎,你呀……”顺势幸福地躺进沈进的怀抱中。
夜,幽静的夜,突然传出一阵哭声,不是城市角落某个女孩的哭声,是银丰茶楼里一个婴儿的哭声。 夏远抱着孩子,连哄带骗。可是婴儿不是女人,是不大容易骗的。对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说“不哭有糖吃”,就像对一个从没对你有过好感的女人说“我愿意娶你”,对方才不会理会你呢。 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还得装成和蔼可亲的样子哄他,在茶楼里显然是件极不搭配的事。他甚至想掐死这孩子的决心都有。所以他很快把孩子转交给杜晓朦。杜晓朦虽然不乐意,但她还不至于想掐死这孩子,所以她只有抱着摇。 她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真是奇怪,孩子在她怀里一下子就安静地睡过去了。大概是因为她有“奶”,而夏远永远没办法有。 顾余笑坐在对面,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没把这孩子送出去。” 夏远道:“我还没能见到沈进。” 顾余笑道:“这几天可真辛苦你了。” “不辛苦,”夏远轻松地指着抱着孩子的杜晓朦,笑着说:“有这个奶妈在。” 杜晓朦“哼”了一声,她本来是该和夏远吵架的,但又怕吵醒孩子,所以她只有“哼”一声了。 顾余笑问道:“这么晚你约我出来什么事?” 夏远道:“明天我要和小徐哥单独较量了。” 顾余笑道:“哦?他可是全国有名的操盘手,听说短线操盘水平出神入化,他过去可是带领涨停敢死队,创下了连续37场赢利的神话,扬名股市的。今天我看了你操盘的林梅股份,虽然我是个不懂操盘的人,可是也感觉得出今天你是有点吃力的。” 夏远伸伸懒腰,说道:“岂止有点吃力,简直是吃力得要命了。他的操盘水平,步步后发先至,我手里的股票被他用最低廉的价格买去一大堆。我拉升时拉不过他,我打压时压不过他,真是不操盘,不知道,一操盘,吓一跳。我第一次操盘就遇到这样的对手,运气真是背到家了。” 顾余笑笑着看着夏远,说道:“我知道你运气一向都不错,你做股票很少会亏钱的。” 夏远苦着脸道:“恐怕这次就是少数里的一次。” 顾余笑问道:“你自己觉得赢他有几分把握?” 夏远道:“一分也没有。” 顾余笑道:“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夏远笑了起来,道:“因为我运气还不能说是太差,至少还有你这么个朋友。” 顾余笑笑了,问道:“有我这个不懂操盘的朋友有什么用?” 夏远道:“你预测一下明天指数会怎么走,有了你的预测,我明天可以顺水推舟,对付小徐哥就多了五分的把握了。” 顾余笑苦笑道:“你是知道的,指数一天里的涨跌随即因素太多了,我对一天指数的预测水平,不会比普通散户好得了多少。” 夏远道:“我只是做个参考而已。” 顾余笑道:“这个参考实在太没有参考价值了。” 夏远叹了口气,道:“那明天恐怕是输定了。” 顾余笑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这么聪明的股精,肯定会想到办法的。” 杜晓朦对夏远道:“你放心好了,明天我也旷课,我一定坐你旁边,不离开,不停地鼓励你,增加你的信心。” 夏远愕然,和顾余笑对视了一眼。 顾余笑笑着道:“那你明天铁定是输定了。” 夏远苦笑道:“我想也是."
3号大户室里。 这几天世界上最让朱迪讨厌的事,莫过于夏远躺在沈进专用的沙发里了。可是现在又发生了一件比这更让朱笛讨厌的事,那就是杜晓朦出现在沙发里了,她也开始装模做样闭着眼睛睡觉了。 奶妈也不是杜晓朦,是朱笛,她恨不得把这孩子扔过去,对她说:“你们俩生的孩子,自己抱去!” 夏远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望这显示屏,酩了一口参茶。 杜晓朦闭着眼睛,悠闲地说道:“开盘都快半个小时了,你怎么还坐着不动手?” 夏远道:“我敢肯定,小徐哥现在也坐在电脑前,等着我先动手。” 杜晓朦开始不耐烦了,睁开眼睛问道:“那你们到底谁先动手,总不能就这么坐着一整天吧?” 夏远道:“昨天小徐哥就一直紧跟着我,今天我一定要让他先动手。” 果然,小徐哥那边开始有动作了,夏远的手也跟着动了起来。 这不是战斗,因为战斗是要流血的。股市上的战斗不会流血,因为流的是钱。 两股大资金争斗的时候,操盘手任何一个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被对手放大利用,进而一步步逼退投降。夏远就是这么轻松地打败深圳红岭基金的。可是这次的对手不是红岭基金,是股市上名气最响,号称从未败过的小徐哥。夏远是第一次实际操盘,他能赢得了吗? 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地过去,杜晓朦早就不再闭目养神了,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夏远身边。一个即使平时话再多的女人,此刻也不会再多说一句,多问一句打扰夏远了。 此刻,他的那种专注,让人肃然起敬,他的那种判断力和速度,让人彻底钦佩。他看上去手忙脚乱,可是他的每一步,都包含了他准确的判断和反应,都包含了这一步的目的和意义,都包含了股市里最高深的智慧和他对股票的理解。 墙上的钟点指向了11点30分,随着分针走到了最后一格,夏远站了起来,走到沈进的沙发前,深深地躺了进去。他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在空调房间里,他还是沁出了汗珠。 朱笛和杜晓朦对视了一眼,杜晓朦泡了一块冷毛巾,走过去盖在他额头上。无疑,这一定是夏远经历过最累的两个小时了。 夏远拿开毛巾,突然露出了笑容,对杜晓朦说道:“真没看出来,你都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杜晓朦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只是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头,极其温柔地问:“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夏远道:“现在我觉得全身发冷。” 杜晓朦关切地问:“啊,你怎么了,怎么会全身发冷的?” 夏远笑道:“你突然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话,我当然会全身发冷了。” 杜晓朦重重地“哼”了一声,把毛巾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朱笛问道:“你早上和小徐哥交手,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看你操盘就跟看天书一样,根本看不懂你在干什么。” 夏远苦笑道:“我暂时还没有输,我和小徐哥在互设陷阱,但谁也没有踏进对方的陷阱。小徐哥真是个很厉害的对手,早上我们只是小规模的交锋,胜败决定在下午。” 朱笛道:“你吃饭吗?” 夏远摇摇头,淡淡道:“饥饿能让思维更加清晰。” 杜晓朦道:“我看呀,你下午还是去睡觉好了,让他们涨停敢死队顺利地出去,反正不管输还是赢,花的都是进三少的钱,你担心什么?” 夏远确实不担心,可是还有一个人大概比进三少自己还担心得要命。朱笛狠狠瞪了杜晓朦一眼,接着又看着夏远。 夏远笑了起来,酩了一口参茶,躺下去继续闭目养神。 下午一点钟,开盘了,夏远迅速的几下子,做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散户们纷纷跟着他的动作动了起来。 朱笛也看懂了,笑了起来,道:“你真是聪明,充分利用了散户的力量来对付小徐哥,一个散户虽然资金很少,可是这么多散户一合起来,那就厉害了。现在我们是和林梅股份的众多散户联手,压倒小徐哥,对吧?” 夏远微笑着说:“可是你也只是看到了其中之一,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前面还有个的陷阱,等着他们踏进来。他们一踏进来,就会彻底沦陷。他们要是后退的话,那就要亏本出局了。” 杜晓朦虽然一点也看不懂夏远在搞什么,可是听了他的解释,也咂咂嘴道:“你一个中午躺着也没白躺,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这时,电话铃响了,夏远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很爽朗的年轻男子的笑声,说道:“不错不错,我果然没有挑错对手,你真的是个高手,呵呵,不过你要小心咯,五分钟后我开始反攻,就看你能不能守得住咯。呵呵。” 挂下电话,杜晓朦问道:“谁打来的?” 夏远道:“小徐哥。” 杜晓朦问道:“他说了什么?” 夏远道:“他说他五分钟后开始反攻,叫我小心一点。” 杜晓朦笑了起来,说道:“我猜他这次是输定了,所以才骗你五分钟后反攻。实际上,他们等你过了五分钟,看他们并没有反攻,放弃了警戒,他们这时才反攻。” 夏远笑道:“你这种小聪明说出去要笑死人的。要是堂堂涨停敢死队的小徐哥要用这种‘骗’的伎俩获胜,他也就不可能成为小徐哥了。” 杜晓朦道:“本来就是嘛,哪有对手会告诉你,他要什么时候反攻的?就像兵法上的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打仗的时候敌人怎么会告诉你,他们什么时候进攻,让你做好准备呢?” 打仗的时候对手一般确实不会告诉你他们的计划,可是要是他们就这么告诉你了,那是否表明对手有十足赢的把握呢? 夏远微笑一下,坐在电脑前,等待着小徐哥的操作,准备等他们反攻踏入自己布下的陷阱时,好将他们一举歼灭。 五分钟后,小徐哥果真行动了。夏远没有想到,对手竟然直接向他布置的陷阱里跳了进去。 不对,确实不对。哪里不对?夏远只是觉得不对,却又讲不出到底哪里不对,等他讲得出哪里不对时,已经迟了。那真的是不对了。 小徐哥竟勇猛地往夏远的陷阱里跳下去,引来一大群跟风的散户们全往陷阱里跳下去。 散户就像沙子,可是沙子一多,还有什么陷阱是填不满的? 夏远还来不及收手,陷阱已然填成了平地。 陷阱不再是陷阱,陷阱已经成为平地,成为小徐哥进攻的跳板,却成为夏远撤退的枷锁。 战争中,优势和劣势岂不总是可以这么互相转化的?自己的武器一旦落入对方手里,岂不可以反过来用作攻击自己的利器?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武器永远是被人用的;股票是死的,操盘手是活的,股票就是操盘手的武器。 夏远现在已经丢了武器。 丢了武器还怎么战斗? 现在已经不是几分钟前,夏远联手散户们,压倒小徐哥了。现在是小徐哥联手散户进攻夏远了。 一个个散户微小的力量,却越聚越多,越聚越大,夏远边战边退,一个个价位组成的防线很快沦落。 前有陷阱,后退无路,夏远的设计是如此巧妙!可是又有谁能想得到,小徐哥竟直接往陷阱里跳呢?壮士断臂,破釜沉舟,所向披靡,这需要怎么样的判断力和操作手段?几个操盘手有这样的勇气,有这样的判断力这么做呢?小徐哥的技术,真是要令人敬畏了。 幸好的一点是,小徐哥的对手是夏远。 夏远是个自信的人,可是并不自负。自信的人和自负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自负的人一旦遇到挫折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自信的人遇到挫折还是会很冷静,会沉着应对。 夏远还是很冷静,他一点也没有乱了手脚。虽然小徐哥的操作方法大出他所料,但他还是在应对着,而不是逃避投降。即使注定了是输,为什么不输得最少呢? 其实夏远他可以动用守盘资金,压得小徐哥一定是落荒而逃的,毕竟他们才是林梅股份的真正庄家。可是这样一来,小徐哥出局了,但己方的损失更大。在这个所有人以追逐金钱为目的的股市里,没有人会做“损人却不利己”的事的。 3点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结束了。小徐哥顺利出局,夏远的损失也控制在不大的范围内。 夏远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脸上平静,额头略有汗珠,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还是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