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要成熟，可谁不想永葆青春？

源济

嘴上说着要成熟，可谁不想永葆青春？ 

2018-03-11 卓涵 新经典

东野圭吾的作品中，《解忧杂货店》、《白夜行》是读者们耳熟能详的作品。而东野的短篇小说集也同样精彩，有人说三笑：毒笑、黑笑、怪笑是东野短篇小说的高峰。其中的《怪笑小说》是东野对日常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后，写下的对人性的思考、现实的反思，既诡谲又科幻，甚至还有些荒诞。

东野的祖母在九十七岁时过世，因为祖母的高寿，葬礼时家人没有太多悲痛，反而是因为很久没见如同参加家庭聚会而产生的喜悦感。这篇《献给某位老爷爷的线香》是他在葬礼前夜守灵时忽然想到的，也是整本书里最温暖的一篇。

看着街上的老年人，不禁去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不希望自己能够永葆青春吧。

日本有位75岁孤单、寂寞的老爷爷，自他唯一的亲人——老伴去世后，他就一个人生活。他总觉得即使有一天他去了另一个世界，也没人发现。

 

他经常去医院检查身体，主治医生新岛医生是他唯一的朋友。新岛医生给了他一个日记本，要他每天记录下自己的心情。随便什么都好。老爷爷不怎么会写字，有的时候还用的是平假名（类似于汉语的拼音）代替汉字。

 

为了写好日记，老爷爷专门去书店买了字典。书店里有位20岁出头的年轻姑娘，名叫井上千春，既温柔又可爱，耐心地为老爷爷介绍了有利于他写日记的字典。老爷爷想，如果自己有个儿子，一定把她娶回来做儿媳妇。又想了想，应该是孙子的年龄比较合适。

 

三月中旬的一天傍晚，新岛医生忽然打电话来，让他明天务必来一趟医院。本来他还担心会不会是他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没想到，新岛医生竟然悄悄地告诉他：自己正在进行返老还童的实验，如果成功，就可以实现人类返老还童。还表示：现在已经有很多次动物实验，确实已经有老鼠变年轻了，只不过还不能永久保持年轻的状态，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想问问老爷爷愿不愿意做他的试验品。

 

老爷爷疑惑，那么多的病人，为什么选中了他呢？

 

新岛医生说，他不喜欢与外界交往又没有什么亲人，况且他身体健康。

 

老爷爷想了想，如果真能返老还童，那么即使只是短暂的时光也是好的。

决定了协助做实验后，医生建议老爷爷去见见想见的人避免以后思念。老爷爷想了想，只有书店的那个姑娘令他难忘。他买了大福饼送给姑娘后，住进了医院。

 

虽然，返老还童的实验在动物的身上已经成功了。但是老爷爷还是畏惧，也并不怎么相信返老还童能够实现。

住院的第二天，医生为他做了手术。切开了脊柱和脑袋，老爷爷感到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毫无力气，他一连两天都动弹不得，害怕极了。还好，医生为他安排了护士花田广江照顾他的起居，她真是个细心又和善的人。

 

没想到，短短十日老爷爷去照镜子的时候，真的变年轻了。早已秃顶的头上长出了短短的头发，肌肉也变得结实起来；原本看电视总是听不清，现在却总觉得声音很吵......

 

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老爷爷希望去外面走走。医生允许了，前提是有花田护士的陪同。

 

外出的一整天里，两个人一起去了服装店、画廊、珠宝店。珠宝店里的店员不断向老爷爷推荐夫妻同款的表，好像叫什么对表。老爷爷忙说他们不是夫妻，店员顿时诚惶诚恐。花田护士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

 

两人的约会以颇浪漫的法国餐厅晚餐结束。这个贫穷又极度无聊的“老爷爷”很久没有约会的体验了，他好像真的回到了年轻时候。

回到医院后，两人有空就聊天，越来越亲近。老爷爷知道花田护士四五十岁、丈夫已故，现在独自生活。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如此关心过彼此，二人很快就互生好感。情人眼里出西施，老爷爷觉得花田护士格外漂亮。他们又出去约会，逛街、吃晚饭，宛如热恋的情侣。

 

可当老爷爷表明自己的心意时，花田护士却担心，以后要是老爷爷越来越年轻，而那时候的她于他就是一个黄脸婆，将不会有任何的吸引力。

 

老爷爷很烦恼，究竟怎样才能让花田相信自己的诚意呢？

 

还没等他想出方法，他又变得年轻了一些。

 

两天后，老爷爷的年龄已经恢复到了三十四五岁，头发变得乌黑浓密，一量都有十几厘米。花田护士见他越来越年轻，难免总躲着他。

 

果不其然，花田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等老爷爷从美发店回来时，花田看到他的新发型，夸赞了一句：“真好看。”接着却马上想要逃走，老爷爷赶忙地叫住了她，伸手拉住了她的右手。

 

就在那个瞬间，老爷爷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无可形容的不快。他感到那是一双年老女人的手，粗糙而干燥，而现在的自己却是这样年轻。虽然他觉得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但他还是无法否定。他喜新厌旧了。

 

变得年轻后的“老爷爷”打算去见见书店的那个可爱姑娘——井上千春。他穿着新衣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急切地奔向千春所在的书店。来到书店时，千春正坐在收银台前，趁没客人时，他向千春搭讪，撒谎他是爷爷的孙子，并邀请千春下班后一起去咖啡厅。

 

五点五十分时，千春穿着一身蓝衣出现了。可爱又动人。老爷爷感觉那一瞬间，他被击中了。

两个人虽然年龄不同，但是都并不觉得彼此说的话无聊，在咖啡厅一坐就是两个小时。过了几天，老爷爷又去书店找千春，他们相互了解对方的家世。千春姣好的容貌、温柔的声音无不令他动心，现在的老爷爷早已忘了花田，与千春成了恋人。他与千春几乎没有一天不见面。每次刚分手，就又想着见面。

 

就连新岛医生也劝他，你不能、也不该，和别人建立过于深厚的情感，不然，以后，要难过的。

 

可是，感情的事，谁能掌控呢？

 

五月十二日，老爷爷第一次与千春一起去见了她的朋友们，他们和千春有一个共同点：都渴望成为作家。

 

聊了一会，话题不知道怎么扯到了二战上。年轻的一代认为，战争给邻国带来了灾难，尤其是慰安妇的事，他们总装听不见。

 

听着听着，老爷爷越发难过，脸色越来越难看。

 

忍不住的他突然怒吼：“你们懂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讲这种话，那时候大家都是拼了命去打仗的！”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他把气氛全打乱了。他一个人离开了小酒吧。过了片刻，千春赶上来和他道歉。

 

回到医院，老爷爷去洗了把脸，发现眼睛下面出现了细纹。

 

他，还是老了。

并且衰老的速度很快，衰老首先从头发开始，粗硬的头发减少了，纤细脆弱的头发不断增加。脸上的皮肤开始丧失弹性，眼角的皱纹日深一日。

 

他决定和千春告别，为了不让她看出自己的衰老，老爷爷选择了咖啡厅幽暗的角落，说自己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老爷爷又撒谎了，如当初见面时一样。

 

千春显得很悲伤，老爷爷何尝不是呢？回到医院的他，在花田护士的怀里失声痛哭。

 

视力障碍也开始出现了，看着手臂上的皮肤，老爷爷知道皱纹已经爬满全身，往日光白的皮肤不再，身上的老年斑重新出现了。他害怕睡觉，更害怕一觉醒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变得更老。

 

原来，这终究是一场梦。

返老还童的梦，终究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