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第132期：失独之后

源济

《在人间》第132期：失独之后
凤凰图片  20171115

这是19个不幸家庭的故事。人生后半程，突然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已无生育能力的他们或抑郁成疾，或因病返贫，或家庭破裂，心如槁木般度过往后的岁月，永远无法走出丧子之痛——这是一群人的悲伤，也是一个时代无法抹去的伤痛。图为鲁莉莉女儿生前的照片底片。10年前，她的女儿在和男友的一次争吵中被掐死。除了一些喜爱的首饰，女儿没留下多少东西，这张底片是为数不多的念想之一。应函频/摄（本栏由华夏银行特约）




鲁莉莉在女儿的牌位前泣不成声。每年清明节，她都会带着纸钱去安息堂看望女儿。女儿突然离去，丈夫后来也因病去世，这让她悲痛欲绝，无法继续工作。3年前，鲁莉莉尝试外出找工作，但因年龄超出60岁而屡屡被拒，找不到工作的她只好在家里靠做农活、养蚕维持生活。




卜希文的儿子去世时只有18岁。卜希文说，儿子从小很乖，读书很好，初二开始，回家就会帮自己做饭。13岁时，儿子因肾脏不好开始治疗，但是家里条件差，治疗一直断断续续。直到2000年2月，儿子因尿毒症离开人世。这张儿子的照片一直简单地挂在墙上。




房间里，儿子留下的自行车和篮球还在。如今，和丈夫离婚了的卜希文独自一人生活，她还患有股骨坏死，生活异常拮据。儿子去世后，逢年过节、家人团聚的日子恰是卜希文最难挨的时光，她一般都会婉拒亲友的邀请，独自度过。




2000年8月，陆颖宝的儿子因一场车祸离世，时年21岁。她几次想随儿子而去，都在亲戚的开导下打消了念头。想念儿子时，陆颖宝就给儿子写信：“妈妈喜欢看你走路的样子，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样子，看你笑呵呵的样子，快回来让妈妈抱抱你吧……”




陆颖宝在儿子的遗像边放着手机和他喜欢吃的东西，17年来一直这样。儿子去世8年后，在一个排舞老师的劝说下，陆颖宝才逐渐在晚饭后出去跳舞，但在母亲节、儿子生日和忌日时不会去跳。




13年过去了，程丹妮依旧生活在儿子离世的阴影中不能自拔，隔壁儿子的房间还一直保持着他生前的样子。儿子毕业于名牌大学，毕业后参加公务员招考，因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被拒门外。为此，儿子与机关人员发生冲突，失手杀了办事人员，于2004年被执行死刑。




毕业前，程丹妮的儿子从学校带回来一副哑铃，出事之后就再也没用过。




朱琳贤的儿子在17岁时自缢离世。此后，夫妻俩就搬离了原来的家，并打算再要一个孩子。因年龄的关系，朱琳贤输卵管堵塞，不能自然怀孕，医生建议她做试管婴儿。经过检查、服药、打针，直到配对成功移植到子宫都非常顺利，但最后还是失败了。2016年3月，朱琳贤意外的自然怀孕了，可两个月后检查，孩子不能自然成长，又一次以失败而告终。




朱琳贤儿子留下的遗物多是些电子产品。儿子生前在技校读计算机网络专业，性格内向，老师说他除了话少一点其他表现都不错，和父母的关系也很融洽。2014年3月的一天，朱琳贤晚上喝完喜酒回家，发现儿子在自己的房间自缢身亡，留在桌上的纸条就写着一句话“爸爸妈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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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荣中和妻子在家里看电视。儿子因车祸去世后，本来话就少的他整天闷闷不乐，不说一句话。妻子因儿子的离世痛苦不堪，身体变得不太好，只能待在家里做做家务。




夫妻俩保留着很多儿子用过的东西。这张儿子当兵时的照片，江荣中一直带在身边。




儿子离世十几年后，77岁的陈文慧带着紧张的心情第一次打开了儿子的房门。站在儿子的床前，她不停地叹着气。陈文慧说，老公走得早，自己辛辛苦苦把儿子带大结婚，结果也先走了，想想自己命真苦。儿子生前在大队里杀猪，1999年3月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工作结束后去朋友家吃饭，晚上十点回家睡觉，第二天就再没醒过来。




儿子生前住的房间里布满灰尘，以前留下的东西原样未动。儿子走后，陈文慧一人居住在隔壁的老房里，靠特扶金维持生活。




范玉英在儿子离世2年后，和丈夫离了婚，租了一间10平方米的小屋独自居住。2015年春节，范玉英带着儿子生前买的椅子搬进了弟弟买的新房里。每天晚上，她都会擦擦椅子，然后坐在上面，眼睛盯着天花板流泪。“我最盼望儿子的忌日，这一天我可以去看他。有时我做梦，梦见儿子对我说：‘阿妈，你不要哭，你哭我也在哭。你开心，我也开心。’”




范玉英和前夫生活过的老房子里还保留着很多儿子留下的物件，这是其中的一件——儿子戴过的摩托车手套。范玉英回忆，儿子聪明懂事，会修理摩托车，还亲自做了一个小型的摩托车。以前，丈夫好赌，还会殴打她，儿子从小就看在眼里，他会找机会安慰妈妈。在学校的一场冲突中，儿子被同学扭伤了脖子，因此患上抑郁症。2010年5月，儿子在自己家的猪棚里自缢。离去时他只在纸上留下一句话：“妈妈，孩儿不孝……”




杨峰的女儿38岁时因一场船难离世。13年了，家中女儿的照片永远干干净净。女儿走后的头5年，老两口怎么也无法接受。7年后，他们才慢慢走出来，做一些绿化保洁工作分分心，月收入1000多元。




杨峰的妻子穿着女儿留下的唯一一双毛线鞋。女儿在交运站上班，已婚，有二个儿子，回到娘家第一件事就是帮爸妈做农活。2004年5月的一天，在运输工作中，女儿的船与一只船迎面相撞，船尖划破女儿的肚子，经抢救无效死亡。“宁愿女儿患绝病，还可以和女儿说说话，有个心理准备。”杨峰说。




李敏的女儿在读大学时患癌症去世，她还没从女儿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老公也被确诊为胃癌，于2014年11月离世。




双重打击下，李敏整天情绪低落、失眠、抑郁，她觉得自己命苦，快活不下去了。李敏说：“自己家里出现这样的事，很晦气，被人家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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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凤宝的儿子在一天早上起来刷牙时摔倒，死于脑溢血。儿子生前健壮阳光，21岁时开始做收废铁生意，几年下来，生意做得挺不错，每次回家总是买很多的补品给爸爸妈妈吃，是个孝顺的孩子。张凤宝的丈夫自从儿子走后便一病不起，长期靠呼吸机维持生命，膝下无子的他决定以后海葬。如今，老两口相依为命，互相搀扶着活下去。




张凤宝还保留着儿子的小学毕业证书。




儿子离世十多年后，李艳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听歌种菜。她已经换了3台收音机，种菜的时候一定要听歌。李艳说，听歌会给自己一点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如果没有收音机，她觉得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活。




找了半天，李艳只找出一个儿子用过的包和几张照片。2003年11月的一天，李艳一家人吃完饺子各自上班。在等车的时候，李艳听说不远处出了车祸，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拦住了开往现场的救护车……不到一个小时，曾经说说笑笑的儿子就这样没了。




1991年5月，桑珍的儿子去河里抓鱼时，不幸触电身亡，时年20岁。丈夫也去世后，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她一人操办。桑珍住的老房子已经破旧不堪，漏雨、电线老化、窗户透风。碰上需要换灯泡、修屋顶的事情，69岁的桑珍都是自己借着梯子爬上去。




2015年5月，桑珍从村里搬到了镇上的安置房，她只带走了儿子做的桌子和儿子的相册。儿子生前手很巧，家里的桌子、凳子以及木工工具都是儿子亲手做的。儿子的突然离世，让桑珍一夜白头。孤寡一人的她被侄女接回家生活，两年后才慢慢好转起来。20多年的时间慢慢抚平了伤口，但每当夜深人静时桑珍还会默默地流泪。




2015年7月5日，是周宣的儿子去世一周年的忌日，儿子的同学过来看望她。儿子生前喜欢踢球，同学们定做了一个抱着球的人像玩偶，送给周宣夫妇。2014年高考结束后不久，周宣的儿子在早上起来刷牙时突然晕倒，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她的丈夫是出租车司机，每天开着车经过学校门口，看到孩子们上学放学，触景伤情，开车常常分心，最后只好放弃不开了。




黎小红在儿子的婚房里发呆，床上放着儿子的婚纱照和吉他。他的儿子是在一次登山活动中热射病发作去世的。黎小红说：“18日那天，我做了个梦，梦见儿子对我说：‘妈妈，早上我要吃粥。’”从此，每个月的18日，黎小红都会去儿子的婚房烧粥给他吃。




姜小花的女儿在2015年8月因癌症去世。女儿在治疗期间非常勇敢，在妈妈面前总是露出笑脸，让妈妈不要担心，还对妈妈说自己走了以后要坚强、要好好照顾自己。女儿去世后，因为年龄的关系，姜小花不能再有孩子。2016年6月，丈夫提出离婚，姜小花接受了。这是姜小花女儿留下的苹果手机，里面有很多女儿生病时的照片。“女儿生病期间很坚强，我要好好地活着。”姜小花说。




沈浩然的妻子躺在沙发上，旁边堆满了捡来的破烂。家中除了儿子结婚时留下的红色沙发和放在沙发上儿子的结婚照，几乎没有像样的东西。沈浩然的儿子在结婚几个月后就突发心肌梗死去世。他平时靠打零工维持生活，妻子四级智障，身体吃得消的情况下，会在附近捡些破烂卖。




吕玉英的女儿在35岁时不慎溺水身亡。十年后，外孙读大学了，他捧着骨灰盒走在前面，一家人带着纸币贡品回到田间，简单做了仪式，终于让女儿入土为安。




和很多失独家庭一样，徐雪琴至今都还保留着孩子的独生子女证。徐雪琴的儿子在单位上班时突然昏倒，经抢救无效后去世。据社科院人口专家测算，1990年以来，中国35岁以上的失独家庭累计超过百万，而且正以每年7.6万的速度递增。不远的将来，中国将有1000万家庭成为“失独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