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祁同伟的故事，就是一部罗曼蒂克消亡史

源济

祁同伟的故事，就是一部罗曼蒂克消亡史 

原创 2017-04-19 李舒 山河小岁月

《人民的名义》对我最大的意义，是重新激发了我对于祁同伟，哦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祁同伟的扮演者许亚军的少女之爱。

许亚军老师长期扮演各种我本善良，纯属一不小心误入歧途的青年。比如他当年一部成名的《寻找回来的世界》。那里面，“伯爵”的一个浮夸的pose立刻迷倒了宋丹丹，也迷倒了一批女青年。许亚军的同事方子春老师曾经给我形容了当时的盛况：儿艺门口要求见许亚军的女青年啊，每天传达室收到的写给许亚军情书啊，四个字：蔚为壮观。

许亚军老师的颜值巅峰，我一直认为是郑晓龙导演的《一年又一年》。这部作品如果放到现在，肯定是中国版的《请回答1988》，许亚军老师扮演的男主角陈焕和祁同伟有相似之处——出身贫寒，上升空间全靠自己。不过，陈焕的选择却与祁同伟截然不同，他默默爱着心高气傲的女主，被她当做备胎或者出国的绊脚石而甩掉，永远无悔。

这部剧在B站上有，需要解毒的同学可以去看一看。陈焕在里面各种暖男设定，迷死人不偿命。里面演他姐夫的是刘威——在现实生活中，他当时的妻子何晴，是刘威的女友。

但我还是想说说祁同伟这个角色。

在很长一段时间，我和追《人民的名义》的同学们、和那些守护达康书记的双眼皮和GDP的粉丝们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保持缄默。

上一次这样缄默，似乎是看《射雕英雄传》，大家都喊着靖哥哥，我的心里只有杨康。

和那些伟光正相比，悲伤的反派人物永远令人着迷。

因为他们足够真实。

初看，祁同伟的故事像极了于连。一个出身农村的穷孩子，为了自私而强烈的欲望，抛弃初恋，娶政法书记的女儿，给省委书记哭坟……和同样出身平民的达康书记相比，这个反派既不聪明，也不厚道，只想着自己的副省长，完全不考虑人民的GDP。

按照电视剧的发展，他肯定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但我惊讶于他和老婆吵架时的那句话：

总有一天，我要这个世界在我面前低头。

我想，他应该不仅仅是只想着当官的。

果然，他也曾经有自己的理想，希望靠自己的努力能够出人头地。他是品学兼优的汉大政法系研究生，是学生会主席，有不嫌他穷的官二代女友。他对高育良说：“我希望凭我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台阶，这样慢慢的做上来”。

然而，不过是因为另一个人对他的爱情，这一切就这么被毁灭了。

而这份爱情，源自梁璐的失恋。陶慧敏老师现在微微有点发福了，但我还是记得，在我小时候，她是迷倒万千直男的“小白菜”和“林黛玉”。这个角色陶慧敏演得非常好，像极了一个自私而任性的官二代老小姐。被出国的男友抛弃，为了证明自己，她赌气倒追起了自己的学生祁同伟——这个逻辑乍一看很奇怪，为什么把祁同伟追到，就能证明自己很有魅力呢？

大概只有一个理由：追祁同伟的难度很大。

这当然因为他帅，优秀，还因为他对于陈阳的感情很坚贞。

所以，当梁璐以“考验他们的爱情”为由，把祁同伟毕业分配到小山村时，祁同伟并没有绝望。他自愿加入缉毒队，想要用生命，用立功换得升迁，能够调去恋人所在的城市——北京。

这样的想法，在官场中，哪怕是电视剧里的官场中，显得那么幼稚。

我没看过原著，电视剧里，没有描述另一个当事人陈阳的反应。按照一般逻辑，她可以选择：

1、拒绝北京的分配，和祁同伟一起去小山村。

2、央求父亲，帮助祁同伟。

3、和祁同伟分手。

但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做。她看着自己的爱人去小山村，看着他加入缉毒队，看着他负伤差点牺牲，看着他挣扎而无助，然而她什么也不做。

她爱他吗？这当然也是一个问号。或者应该说，在爱情和现实面前，投降的其实不止祁同伟一个人。

而如侯亮平和钟小艾一般的吃瓜群众们，则把他们的分手归结为“他们本来不是一类人”。没有任何资源却有野心的穷小子，和伟光正而单纯的官二代小姐，终究应该分道扬镳。所以，他们也会在一边感慨“陈阳姐现在多好啊”的同时，一边凛然指责祁同伟的理想“是纸糊的”。

在泥淖里的，又不是他们。

所有人都冷冷看着祁同伟，或做壁上观，或往死里整，最终，他选择了低头，向这个社会低头，向权力低头。

在汉东大学的操场上，他拿着玫瑰花下跪了——应梁璐的要求。在交出膝盖的那一瞬间，那个意气风发的祁同伟死了，留下的是一个毫无底线的“利己主义者”。

我并不赞赏祁同伟的选择，但我理解他。

一百年之前，有另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他有个在老家形同虚设的原配夫人，十多年前，他遇到一位13岁的女孩，立刻一见倾心，最终把她娶回家。他们之间感情融洽，亲密无间，这一点，在他的日记里，就已显露无疑：

然而，红袖添香永远只适合书斋，当这个年轻人被剥夺了统治权，需要获得更多支持时，他第一个放弃的，便是这份爱情。他选择了追逐在事业和财力上都能帮助他的豪门小姐，当他的夫人得知他的决定时，他只好承认：

这番话，和《人民的名义》里祁同伟的理论，是不是如出一辙？

你也许已经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叫蒋介石。

对于所有有理想抱负而缺乏权力背景支持的野心家来说，这样的故事简直天天都在发生。

蒋介石和祁同伟都在强调一个词：机会。

是啊，他们多么需要一个机会。祁同伟需要这个机会回到爱人的身边，蒋介石需要这个机会从下野的局面中解脱出来，重新成为国民党的核心。

和千千万万人相比，他们都是幸运的，蒋介石抛弃了陈洁如，如愿以偿；祁同伟出卖了自己的膝盖和爱情，如愿以偿。获得这样机会的人，太少太少了，更多人，是像祁同伟下乡看到的那位待了三十年的老所长那样，“尘满面，鬓如霜”。他们的一生，甚至连机会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在机会面前，祁同伟做出了和蒋介石一样的选择——权力。不过，和蒋介石不一样的是，祁同伟的选择更为被动，所以，他对于逼迫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梁璐，始终没有办法去爱，甚至去尊敬。他其实一直活在过去，他的心里，一直在衡量，那天，如果不跪，会怎么样呢？

毕竟，那一跪，抛弃的其实不仅仅是爱情，也许，还有自己灵魂的一部分。

为了这个机会，他们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祁同伟的结局还没有看到，不过，蒋委员长为了骗取陈洁如出国而在佛祖面前发下的那个誓言，显然已经灵验了：

这个故事，才是真正的罗曼蒂克消亡史。

残酷，然而真实。

文中图片来源网络

部分内容截图来自《陈洁如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