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一到冬天就想有个丫鬟，怎么办

源济

一到冬天就想有个丫鬟，怎么办 

原创 2015-11-29 李舒 山河小岁月

最近冷得瑟瑟发抖，屋子里明明有暖气，好像温度就是不够。

所以昨天一边写稿，一边煮了热红酒，还得意地发图给你们看（结果后台有好几个说我煮黑暗料理，投诉！）

当然有更多同学来要方子，我这么大方的人，当然给你们了。

材料很简单：橙子、丁香、肉桂、糖、红酒（红酒不用很好的那种啊，一百多块的就可以了）。所有材料在一起，加热就可以了。喜欢酸的不要加糖，喜欢甜的加点糖。

我喜欢把丁香插在橙子上，有一年，我家的橙子造型是这样的：

热红酒很容易入口，所以昨天喝着喝着，两杯下去，居然醉倒在沙发上。

醒来甚是狼狈。

涕泪交流，手脚冰凉，不得不杀出我大南方过冬大杀器——热水袋。

这时候就想，要有个丫鬟，就好了。

贾宝玉对紫鹃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叫你叠被铺床。”这种骗人的鬼话，我听也不要听。他有袭人晴雯麝月一堆丫鬟呢！

我就是这么封建专制压迫人的老思想，你们批判我吧，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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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想起来之前在《看天下》发表过的一篇旧文，你们看着玩吧。周日快乐！

旧式小说里总有个伶俐丫头，崔莺莺的红娘，林黛玉的紫鹃，潘金莲的春梅，惯在男女主人公前出主意，做实事，解决误会，排除万难，为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爱玲和胡兰成之间，也有这样一个人，她叫胡春雨，她在胡兰成的《今生今世》里是仁义的侄女青芸；她在张爱玲的《小团圆》里，是“俏丽白净的方圆脸，微鬈的长头发披在背上”的秀男，她去九莉家找之雍，离别时站在街上看阳台上的那对恋人，觉得他俩“像在天上”。

青芸是胡兰成三哥的女儿，小时候受继母虐待，分家时跟从六婶唐玉凤过，唐玉凤是胡兰成的发妻，乡村饥荒，患难与共，这两个女人，如同母女一般。唐玉凤因病去世，临死把幼子胡启托给青芸，希望她姐行母职，将胡启抚养成人。她那时便知道丈夫是靠不住的吧，青芸哭着答应，从此一诺千金。

青芸从此跟随叔叔胡兰成，看他续娶全慧文，看他和邻居太太调笑，看他又勾搭上歌女应英娣，她什么也不管，只管把美丽园28号这座三层楼带花园的红色小洋房打理好。全慧文因为胡兰成的荒唐发了疯，生下胡纪元后，她欲给婴儿喂奶，青芸一把夺过婴儿，她担心全慧文的疯病会通过奶水传染给胡家的。青芸也曾在夜里三点钟尾随三轮车到宾馆，“捉奸”胡兰成和应英娣，质问他“屋里不管啦？”青芸当场拍板，把英娣带回美丽园住，为的是“钞票好节省点。”又和英娣约法三章：“婶婶有精神病，侬也不好虐待伊的”。

△胡兰成和全慧文

《小团圆》里，九莉第一次见到邵之雍的侄女秀男，“俏丽白净的方圆脸，微卷的长头发披在肩上”，她马上直觉到：“她爱他叔叔。”秀男在书里没什么台词，每次出场，不是陪叔叔，就是陪巧玉。但她一出场，九莉就有压力。

青芸说起见张爱玲，却是风轻云淡的：“写写字啥格，人蛮长，漂亮不漂亮？不漂亮的，比我叔叔还高了点。伊是自己做的鞋子，半只鞋子黄，半只鞋子黑的，这种鞋子人家全没有穿的。衣裳做的古老衣裳，哈哈哈，着旗袍，短旗袍，跟别人家两样的，总归突出的。这个时候大家做的短头发，现在小姑娘全长头发，伊偏做长头发，跟人家突出的。”

两个人见面是客气的，青芸比张爱玲大，有点尴尬，结果，青芸叫了声“张小姐”，张爱玲倒有点婶婶样子，叫青芸。

事实上，她还是那场婚礼的唯一见证人。胡兰成在《今生今世》中写：“我为顾到日后时局变动不致连累她（张爱玲），没有举行仪式，只写婚书为定。”青芸见过那婚书，也见过“一对蜡烛插勒馒头里厢”，是连蜡烛台也没有的，两个人拜拜，是再简陋不过。张爱玲珍重那纸“岁月静好”，在青芸眼里，这大概和叔叔之前娶的女人差不多。

△现在看到这句话，真的有点吃不消

胡兰成和张爱玲的爱恨离愁影响不了青芸，她只管在美丽园里拉扯五个堂弟妹，她只记得婶婶唐玉凤临终前的嘱托。胡兰成有一次看着青芸，忽然流下了眼泪，他说一大家人都要她管，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三十岁那年，青芸终于出嫁了，她嫁给沈凤林，唯一条件是：继续住在胡家，管理胡家一切。胡兰成作为家长主持婚礼。新人在杭州旅游，蜜月住在沈凤林妹妹家里。青芸的新婚照盛妆端坐着，捧着一束马蹄兰，矜持而美丽地微笑。

胡兰成最落魄的时候，感慨“但如今只有青芸是我的知己了”，但写到最后，他对这个知己却只有一句风轻云淡的“生死下落不明”。

解放后，青芸一直生活在上海。老邻居都不知她叫青芸，喊她“老虎姆妈”（长子沈寅属虎）。丈夫沈凤林死在劳改农场，青芸艺人在弄堂生产组做手工活养家，收入不够，青芸便去帮佣，“每月十块洋钿，带小菜，汏汏衣裳”。《今生今世》里，胡兰成感慨青芸：“人世的富贵贫贱，她唯有情有义，故不做选择。”看到这句话，我倒真正相信，胡兰成和青芸，也许真的是知己。

2010年1月24日，青芸在上海巨鹿路家中辞世，享年九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