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胡兰成和双枪老太婆的故事

源济

胡兰成和双枪老太婆的故事 

2015-10-09 李舒 山河小岁月

今天是山河小岁月的第二十七次推送。

前几天发了双子男张学良的故事，后台有同学不服气，纷纷举证：明明有比双子男更花心的，那就是——

双！鱼！男！

△你们有兴趣可以参观下豆瓣第一双鱼男小组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在这里表个态：绝对不会因为我自己是双鱼座，就包庇双鱼。

诺，今天吧，我们来说说双鱼男胡兰成的最后归宿。

“此间今日获悉，前中国文化大学教授胡兰成，于7月25日在日本病逝，享年七十五岁。据日本共同社称，胡兰成因心脏衰竭，于25日在东京都青梅市寓所病逝。从他辞去台湾教职后，1976年回到日本。胡兰成曾在汪精卫政权中任职，中共占领大陆后，他于1950年来日本寻求政治庇护。”

1981年7月28日，美国合众社发了一条东京电讯，报道了一个叫胡兰成的文人的死讯。

胡兰成的墓我曾去过，在东京附近的福生市。辗转找了半日，找到，站在墓前，一句话也说不出。

△胡兰成之墓

墓碑上正面刻有“幽兰”二字，是胡的书法。胡兰成的葬礼上，前来吊丧的人都收到了一份赠礼，上有胡兰成手书“江山如梦”四个字，还有一段说明“内附的‘江山如梦’是亡夫多年来萦绕于怀的感慨，在晚春的一个夜晚忽然吟出的。所谓江山，是指故国的山河、扬子江和泰山。不，就我看来，是指故国本身。所谓梦，就是空、是色、是善、是美、是真、是遥、是永久的理想。敬请收下，以追忆胡人。”

写这段话的，是胡兰成生命中最后一个女子，她叫佘爱珍。

△晚年佘爱珍和胡兰成

佘爱珍，毕业于上海启秀女中，后加入黑社会，拜上海黑道人物季云卿为养父。她白肤黑眉，身材高桃，容貌甚佳，《今生今世》里，佘爱珍长成这样：

“她长挑身材，雪白皮肤，脸如银盘。她那种脸相，只是小时候是圆脸，随着年纪成长，从她这个人的聪明秀气与英断舒发出来的轮廓线条，笔笔分明，但又难说是长圆脸或长脸带有方形圆意，可比花气日影摇动，不能定准，都变得是意思无限。她眉毛生得极清，一双眼睛黑如点漆，眼白从来不带一丝红筋，真真是像秋水。”

她不是个普通女人。在胡兰成之前，她是黑帮风云人物吴四宝的老婆。在之前，她是上海滩青帮头目季云卿的干女儿。

吴四宝原籍江苏南通，是个文盲。父亲在上海公共租界的成都路开老虎灶卖开水，父亲去世后，吴四宝跟随姐夫在上海跑马厅牵马。二十几岁时身量高大，做了汽车司机，娶妻生子，并加入青帮，人称“马立司小四宝”。

△吴四宝

因为老婆劈腿，吴四宝曾经一怒杀妻，然后带着女儿到山东参加张宗昌的部队，后来又加入白崇禧的部队参加北伐。

和佘爱珍结婚时的吴四宝一无所有。

佘爱珍先帮助吴四宝了解了前来敲诈的租界探长，又帮助他结识了李士群。1939年，吴四宝加入了伪76号特工总部，担任特工总部警卫总队副总队长。据说那时，上海的小孩不听话，姆妈只要说一句“吴四宝来了”，立刻安静，可见威名之大。

△汪伪特务部原址，极司菲尔路76号

佘爱珍和吴四宝肯定很有共同语言，因为他俩的枪法都很好，佘爱珍更是会使双枪。1941年春一个星期天下午，佘爱珍到愚园路与极司非尔路路口、百乐门舞厅隔壁的百乐门理发厅美发。在关卡检查时，因为佘爱珍的保镖不愿交出手枪，与数十名租界巡捕发生冲突而引发枪战，司机和保镖均当场死亡，而佘爱珍本人则毫发未损，功夫可见一斑。

1942年，吴四宝被李士群毒死，佘爱珍跑到香港，和在那里逃难的胡兰成再次相遇了。

△朱天文与胡兰成

他们是老相识，之前在上海时，便有暧昧，“她不擦口红，不穿花式的衣裳，夏天只见她穿玄色香云纱旗袍或是淡青灰，上襟角带一环茉莉花。人说雪肤花貌，容貌已如花，衣裳就只可穿一色，而肌肤如雪，若再穿白，那真要变得像白蛇娘娘了。那年她三十八岁，人家看她总要看小十年，且觉得女人的妙年只能是像她现在这样的岁数。”

△胡兰成信中评价张爱玲的《色戒》，男主角易先生的原型是76号头目丁默邨。

胡兰成写他们在香港第一次亲密：“在旅馆房里，先是两人坐着说话，真真是久违了，我不禁执她的手，蹲下身去，脸贴在她膝上。”

看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胡兰成书法

胡兰成一生，女人无数，仅仅在《今生今世》里，便有八位女性闪亮登场，佘爱珍是其中唯一一个对他没有崇拜的女人。

△胡兰成夫妇（左一为佘爱珍）

胡兰成想筹措去日本的路费，先去找佘爱珍，又拉不下面子，就给了佘爱珍一件皮大衣，说让她帮自己卖了这件大衣，作为去日本的路费。这是一种试探。

佘爱珍是什么人，立刻哭穷说：“我现在不比从前，没有什么钱了。”然后用200元打发了胡兰成。后来，还是张爱玲把30万稿酬寄给胡兰成，才让胡去了日本。

有意思的是，佘爱珍后来也辗转到日本，胡兰成仍旧继续追求她。

△前排左一为胡兰成，右一为吴清源

佘爱珍那时已经五十多岁，觉得胡兰成还算不错的选择，就嫁给了他。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自我安慰说：

“钱是小事，枉为我当她是知己，原来，她不了解我，亦从来没有看重过我，她这样对我无心，倒是与我成了夫妻，恰如说的，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但是后来我心境平和了，觉得夫妇姻缘只是无心的会意一笑，这原来也非常好。”

佘爱珍不是小气人。吴四宝被捕入狱后，佘爱珍四处打点营救。只是为了让他在监狱里少吃点苦，佘爱珍就请日本宪兵吃法国大餐，临走，还送一人一瓶红酒、30听香烟、一大盒外国糖。

她对胡兰成如此，大约是因为知道，胡兰成是什么样的人。果然，对他如此，他反而认为是“非常好”，不知道给了胡兰成30万元的张爱玲知道这件事，会有何想法。

△佘爱珍书法

佘爱珍这样的女子，是胡兰成的克星，也是全天下负心花心汉们的克星，侯孝贤说，他最喜欢佘爱珍这样的，因为“她的行事风格，简直是又繁复，又华丽，又大方，又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