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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味小吃] 李舒:嗑瓜子,变个瓜子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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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0 12:0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嗑瓜子,变个瓜子脸 

 2016-07-10 李舒 山河小岁月

天气太热,我在家里坐着看美人儿图,这是我的一点儿私人爱好。


美人须有动作,呆坐着的美人儿最无趣,就像《红楼梦》里的迎春,曹雪芹虽然说她“面目可亲”,可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有关她的细节,怪不得要被叫做“二木头”。


给美人们找点事情做,是一件讲究的事儿。


你们最喜爱的清宫第一小清新四爷说,夏天,美人应该扑蝶。




或者坐在桐荫下喝茶。




还可以对着荷花缝衣服。




问我的答案?


夏天嘛,还是歪着嗑瓜子最开心。


一嗑瓜子,最冷若冰霜的美人儿也有了一瞬间的日常感,不再高高再上,显得生动而活泼。




上次讲假冒伪劣的“胡蝶私生女”的故事,说起李宗仁给胡友松嗑瓜子,你们觉得一点也不浪漫,后来我想了想,因为嗑瓜子的对象是老李,如果换成是美人儿,好像一下子就香艳了起来,就像徐志摩当年写的小调:


瓜子嗑了三十个

红纸包好藏在锦盒

叫丫环送与我那情哥哥

对他说

个个都是奴家亲口嗑

红的是胭脂

湿的是吐沫

都吃了

管保他的相思病儿全好却


事实上,嗑瓜子是中国妇女千百年来历久弥新的一项传统活动,而且无分老幼,不论读过书的,没读过书的。哪怕再不熟悉,之前有着怎样的爱恨情仇,只要放一盒瓜子,女人间的友谊,就在此起彼伏的“噗”声中开场了。




东家常西家短,隔壁的小媳妇儿为什么和别人跑了,楼下的偷车贼是怎么给抓住的,要八卦,要探索人类生活的真谛,没有瓜子,简直不行。


中年妇女如此,小姐太太们也不例外。不嗑瓜子,我们黛玉就没有那股小俏皮,我最爱她“磕着瓜子儿,只管抿着嘴儿笑”。


《金瓶梅》里,最爱嗑瓜子的当然是潘金莲,因为她一出场,就是“只在帘子下嗑瓜子儿”,引着那些狂浪子弟在她面前“弹胡博词扠儿鸡”。


潘金莲最风光的时刻,是刚刚嫁给西门庆之后的第一个元宵节,那时李瓶儿还未进府,潘金莲最为受宠:


那潘金莲一径把白绫袄袖子搂着,显他遍地金掏袖儿,露出那十指春葱来,带着六个金马镫戒指儿。探着半截身子,口中磕瓜子儿,把磕了的瓜子皮儿,都吐下来,落在人身上,和玉楼两个嘻笑不止。一回指道:“大姐姐,你来看那家房檐底下,挂了两盏玉绣球灯,一来一往,滚上滚下,且是到好看!”



一回又道:“二姐姐,你来看这对门架子上,挑着一盏大鱼灯,下面又有许多小鱼鳖虾蟹儿跟着他,倒好耍子!”

一回又叫孟玉楼:“三姐姐,你看这首里,这个婆儿灯,那老儿灯!”

这哪里是刚刚害死了亲夫的淫妇,直是一个天真烂漫的佳人!那时的她,何曾想到,之后再没有这样“云霞漫纸”的得意,只有等待西门庆归来时,除了雪夜弹奏琵琶,还有手里的那把瓜子,美人倚帘嗑瓜子,脸上心中都是寂寞,真真我见犹怜。后来李瓶儿生了儿子,仇恨盈胸的潘金莲“用手扶着庭柱儿,一只脚跐着门槛儿,口里嗑着瓜子儿”。


小小一颗瓜子,从青春年少怒马鲜衣,嗑到温柔乡里优越烂漫,再到最后的无助绝望。




瓜子是心情,瓜子也是礼物。


《金瓶梅》里,拿瓜子作为礼物的人不少,李瓶儿送玳安的二两银子,是让他“节间买瓜子儿磕”,贲四媳妇与西门庆偷情,怕被大娘知道,玳安支的招,是让她送瓜子给大娘,再另送一盒给潘金莲。我们小潘潘虽然爱嗑瓜子,但礼物背后的用意,如何猜度不出,所以一顿嘲讽,那瓜子的下落,也不得而知。


西门庆失了李瓶儿,在家中伤心,妓女郑爱月托人送来三样东西,一盒果馅顶皮酥,一盒酥油泡螺,还有一样是悄悄给的——一方回纹锦同心方胜桃红绫汗巾,里面裹着一包亲口嗑的瓜仁儿。郑爱月心心念念的是“那瓜仁都是我口里一个个儿磕的,汗巾儿是我闲着用工夫撮的穗子”,西门庆的心却只在那盒酥油泡螺那里,因为这是李瓶儿的拿手点心,结果那瓜仁被应伯爵吃了,一片心事倒是付了流水。


说了半日瓜子,我只有一个问题——


美人们嗑的瓜子,究竟是南瓜子、西瓜子、冬瓜子还是葵花籽呢?




《金瓶梅》成书于万历年间,向日葵原产于美洲,明代中期才传入中国,据考证大规模种植至少要清末。首次提到“向日葵”这一名称的是明末文震亨。他在其《长物志》中说:“葵花种类奠定,初夏花繁叶茂,最为可观。一曰向日,别名西番莲。”南瓜也是明代中后期进入中国,大约到清朝初年才成为中国人的流行零食,如同治二年的《邳志补》中便有“(南瓜)子可炒食运售亦广”的记载。


《金瓶梅》里的瓜子,最有可能的是西瓜子和冬瓜子,但冬瓜子的产量不高,对比书中出现瓜子的频率,西瓜子的概率更大。最早记载西瓜子可食的是元代的《王祯农书》:“(西瓜)其子爆干取仁,用荐茶易得”,元末明初《饮食须知》又载:“食瓜(西瓜)后,食其子,不噫瓜气”。宫廷中食用西瓜子的情况可以参见晚明宦官刘若愚的《酌中志》,书中记载了先帝(明神宗朱翊钧)“好用鲜西瓜种微加盐焙用之”。




由此可见,西瓜子至迟在元代就已经开始作零食食用了,甚至有可能追溯到北宋初年,毕竟,苏东坡曾经在给友人的信中,提到自己的梦想生活:“或圣恩许归田里,得款段一仆,与子众丈、杨宗文之流,往还瑞草桥,夜还何村,与君对坐庄门吃瓜子炒豆,不知当复有此日否?”


和老友坐在门口,吃瓜子说闲话,这看似寻常的家常生活,却是颠沛乱世时的奢侈念想,这大约才是真正的岁月静好吧!


所以,当法国传教士古伯察在19世纪中叶来到中国,在1844年开始了横穿中华帝国的旅行,他最大的发现居然是:


“西瓜子对于中华帝国3亿人口来说,真可谓一种廉价的宝贝。嗑瓜子在18省中属于一种日常消费,看着这些人在用餐之前把嗑瓜子当成开胃之需,确实是一道耐人寻味的景致……在大清帝国各个地方,这种消费形式确是一种不可思议、超乎想象之事。有的时候,你会看见河山行驶着满载这种心爱货品的平底木船,说句实话,这时你可能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啮齿动物王国。”


我去嗑瓜子了,说不定能变成瓜子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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