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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止庵:容易被弄混的两个西方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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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9 07:4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止庵:容易被弄混的两个西方画家 

 2016-11-09 止庵 大家



文 | 止庵


对我们这种“看着玩”的人来说,艾尔弗里德·西斯莱和卡米尔·毕沙罗似乎已经退隐到莫奈的身后。他们与莫奈,尤其是与一八七四年至一八八六年印象派时期的莫奈,假如不留意画上的署名,有时还真容易搞混。这几位的画需要多看;看得多了,大概就能体会出他们各自的路数。好在法国、美国等地的博物馆里,他们的作品都广有收藏。

从一方面来说,西斯莱与毕沙罗之间比各自距离莫奈更远,莫奈仿佛居于他们之间;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莫奈离他们都不近。所以最恰当的还是将三位看作各在三角形的一个角上。毕沙罗受点彩派影响的那些作品——尽管他以前绘画的笔触其实已经非常接近“点彩”了——在莫奈和西斯莱的笔下肯定不会看到;莫奈最后四十年里的“系列连作”,毕沙罗与西斯莱也从来不曾尝试过。



(西斯莱:《马尔雷的雪景》)


论家谈到西斯莱和毕沙罗时往往强调他们对“形”的保留,二位从来不像莫奈那样近乎狂热地醉心于自己对“瞬间变幻的颜色和光”的独特发现,似乎有了这个就可以忽略一切;对他们来说,风景毕竟还是风景。然而正是在这里,两人明显区别开来。

一个简单甚至不免草率的概括是:西斯莱的方向只是“美”,而毕沙罗的方向是“美”加“善”。然而,无论西斯莱、毕沙罗,还是莫奈,他们的画中没有任何象征意味,包括色彩或色调在内,印象派的主旨就是排斥象征的;三位画家绘画的区别,或者说,他们的画给予观者的意义上的启示或感觉,都来自于他们对绘画对象以及其上体现的“光-色”关系的选择。也许只能说,彼此毕竟是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观察事物的眼光,在表现这种观察时也有所差异。

我看西斯莱的《加雷纳新城的桥》(一八七二),《草地》(一八七五)、《布吉瓦尔的塞纳河》(一八七六)、《圣马梅斯:早晨》(一八八一)等画作,想到的是“远离尘嚣”,这个词似乎也只有用在他这儿才最合适。他画的并非人迹罕至之处,都是普普通通的地方,同样见于莫奈、毕沙罗等人的画中,然而这里却有一种特别的安详、和平。西斯莱的画看起来很“静”,不仅远离嘈杂纷乱的人世,而且也没有自然界本身的“嚣”,所画的是大自然最和谐、最静谧、最美好、最神秘的那一刻。

记得当年Morin曾经对我说:“你注意一下西斯莱的云。”我看到那些云洁净、温柔、飘拂而且变化多端,在这个相对静止的世界里,那是一些作为不断变化的背景的云。西斯莱所留心的是瞬间的美,简直是稍纵即逝的美,即使还是那个景色,不画下来就没有了那一刻恰到好处的氛围。可是从画中的笔触看,画家未必一概字斟句酌,好像也是随心所欲,只能说是机缘凑泊了。

西斯莱始终以一种欣赏、感受的眼光看这世界。所有技法,或者说方法,对他来说都在过程之中。他的世界始终是变化着的,不仅仅是“光-色”关系的变化,而且是大自然本身状态的变化,而这是比“光-色”变化更多的变化。

相比之下,西斯莱的世界比莫奈的世界更精致、更纯粹,而在毕沙罗的世界之外。西斯莱眼中的风景,就是风景。他画中的人物与背景,比莫奈的人物更和谐,他们不是将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趣味带到大自然中,而是原本就属于那里,构成风景的一部分,而且像画中的其他部分一样,是完全协调的一部分。看他的画,我们联想不到比画中呈现给我们的更多的内容,譬如画中人的生活之类。

西斯莱画中不一定都是晴朗天气,《卢韦西耶那的初雪》(约一八七〇至七一)、《马尔雷的雪景》(一八七六)画的是冬天、积雪、房屋、行人,但我们看了没有任何关于寒冷天气与人的生活之间的联想。而从他最有名的《马尔雷港的洪水》(一八七六)、《洪水泛滥中的小舟》(一八七六)中可以看出,一场洪水,对画家来说只是水面升高,天上的云与水里的投影得以显现得更充分了而已。

西斯莱并不关心这世界发生了什么事件,或者直截了当地说,他不关心人间疾苦;只关心世界是什么样子,或者有了什么变化——当然是符合他的审美取向的变化。

在我看来,印象派画家中,就纯粹而言只有德加可以与西斯莱相比。他们之间也的确有着某种相通之处——我是说他们对待现实的态度,或他们的画与现实的关系,虽然两位所画的内容几乎没有相似之处。西斯莱从来无意吸引人、感染人,但是他的画能愉悦人,而这同样不是有意为之。

西斯莱关于大自然的审美取向很接近于印象派时期的莫奈,但他的画没有那种“中产阶级以上”的味道,美而不甜。西斯莱并不排除情感,但这是一种淡淡的欣赏的情感,审美意义上的情感,他的大自然与塞尚那种冷漠的大自然距离最远。


(毕沙罗:《在埃拉尼晒干草》)


在毕沙罗的不少风景画里,如《照在路上的阳光,蓬图瓦兹》(一八七四)、《艺术家窗外的景色》(一八八五)、《春天的牧场》(一八八九)等,与西斯莱相仿,相对于风景,人物同样只占很小比例,但他们却仿佛是画中真正的主体,或者说,我们看了画之后,对他们比对那些风景想象得更多:关于他们的劳作,关于他们的生活,关于他们的生存状态,等等。虽然画家并没有直接描绘这种生活。而在《土耳其姑娘》(一八八四)、《在埃拉尼晒干草》(一八八九)、《在埃拉尼收割干草》(一九〇一)等作品中,在土地上劳作的农民成为主体,它们已经不是风景画了。到了《农妇》(一八八〇)、《园丁-老农与卷心菜》(一八八三至一八九五),就是纯粹的人物画了——所画的还是前面那一类人物。

而这一由远及近的序列,恰恰与我们谈论过莫奈的人物由近而渐远融入风景的方向相反:他们原本是属于那里的,而不是画家及其亲友到大自然中去游逛一番,欣赏一番。在两位画家之间,隐约存在着一种对立的倾向。虽然毕沙罗也偶有与莫奈所画内容类似者,如《蓬图瓦兹的花园》(一八七七)。毕沙罗也画了不少不同时间的同一景观,如《蒙马特大街,早晨,多云》(一八九七)、《冬天清晨的蒙马特大街》(一八九七)、《蒙马特大道,春天的早晨,旅馆窗外的街景》(一八九七)等,但与莫奈的“系列连作”却有明显的区别:他关心的是“世相”,而不仅仅是“光-色”变化。


(毕沙罗:《蒙马特大街,早晨,多云》)


毕沙罗有一个社会主义者的灵魂,沉着,朴实,永远带着土地和农民的气息。但他又不像凡高,凡高无论画谁,其实都是他自己,而毕沙罗画的是实实在在的其他人。在印象派中,他大概是唯一关心自己以外的人们的处境与命运的画家,而且多少带着一点掺杂了赞颂与悲悯的眼光看待他们;虽然这副眼光并不干扰或者说完全融合于他的印象主义的画法之中——毕沙罗绝不比印象派其他成员缺少纯粹,而且他的画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结实感。

我看毕沙罗的画,总有一种午后的倦怠感,仿佛是一个人经历过漫长生活的感觉;相比之下,西斯莱的画则常给我微微的兴奋感;毕沙罗画里的云,看来也往往是浓聚的,沉重的,阴郁的,不像西斯莱的那般轻盈,飘逸。当然这都是我看了画之后自己的感觉,画家未必把这个直接画出来了。

【作者简介】

止庵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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