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拍，因为我们孤独

源济

我们自拍，因为我们孤独 

2016-02-18 钟瑜婷 新周刊

 “自拍”这个概念，在摄影师眼里是个体的，更是社会性、群体性的。“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是边缘的、孤独的。自拍给了我们出口。

 

文/钟瑜婷

2014年的数据显示，全球超过1700万人每周都会自拍一次上传到社交媒体，在18—24岁的年轻人这里，每周自拍上传数甚至超过55次。2015年移动互联网大爆发，每周使用Instagram等社交媒体玩自拍的人数，大概已经不是千万的级别了。

年轻人为何爱自拍？

在摄影师刘铮看来，当互联网和手机结合时，信息的传播变得随时随地，成为了使用者的日常行为，这其中潜藏着无数的创造性。而自拍背后的社会心理非常值得玩味，“不只是自恋，还包括自我表达、自我创作、沟通需求、确认自我价值，等等”。

去年2月起，刘铮在微博上号召自拍志愿者。很快就有不少90后的年轻人联系了他。对方问他怎么拍，他说随意。迄今他已拥有几千张自拍照片，并在近日举办了“自拍Selfie”艺术展。第一张照片来自一位90后女孩，这张自拍裸照让刘铮震撼了。

“普通人的身体更有趣，虽然有瑕疵，但很自然。不像时尚模特虽然美但没有质感，简直像充气娃娃。”女孩告诉刘铮，因为跟男朋友异地相恋，两人常常会分享彼此的自拍身体照，以解思念。

这让刘铮很感慨，这对情侣的身体自拍行为就像上世纪80年代的人喜欢写信一样，成了一个沟通和慰藉的手段。刘铮并不认同将自拍简单化为自恋行为。

他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太孤独了，需要一种安全又便捷的与他人发生联结和沟通的方式，而自拍恰好满足了这种欲望。“什么也不用说，一种表情，一种姿态，就能让人看到你，同样，你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关照他人的存在。”

互联网也拯救了刘铮。“不然我就孤独而死了。梵高要是有微信，就不会自杀。如果说互联网时代的人更孤独，那这些人是不够聪明的。你要学会娱乐自己。”刘铮坦言自己非常没有安全感。他总在想，人跟人干吗要见面，不见面为什么不能做朋友。而自拍对他来说是“恰到好处”的沟通手段。

有时他独自吃早餐，邻桌是一位友善、长相舒服的女孩，他会自拍一张两人的合照，写上一句：你好吗？有时他走在路上遇见一个乞丐，也自拍一张，图片说明可能是：嗨，哥们，又没钱了吗？

通过这样的虚拟对话，他认为自己已经跟陌生人“发生联系”。他喜欢跟陌生人有所关联，显然自拍是一个很巧妙、安全的技术手段。因此，“自拍”这个概念，在他眼里是个体的，更是社会性、群体性的。

每个人都是边缘的、孤独的

刘铮的自拍照里有不少同性恋、异装癖或者受虐癖。他们也通过自拍裸体来凸显自我，获得自信，印证自己在世界上的独一无二。“你想不到，现在有很多的女孩子喜欢受虐、自残，她们因为家庭、恋爱等各种原因，给自己手臂划一刀，胸前划一刀。”刘铮一边比划一边说。他也认识一些内心极度分裂的年轻女孩，她们将自己的微信分六个组，在不同组发风格完全不同的自拍，“做六种不同面貌的人”。

对这些边缘人群，刘铮并不想介入他们的生活。一些非常大胆的自拍者会在朋友圈呈现裸体。刘铮不认为他们有博出位的意图。“他们就是觉得自己的身体特别自然，人应该赤裸面对自己。”

这种坦诚、透明的自我关照在刘铮眼里很美好。“这种美是自然的、真实的。”而那些睁大眼睛、撅起嘴、45度角的自拍并不是刘铮想看到的。他喜欢的自拍照首先一个要求就是不能做作。在这次的展览中，就有位素颜女孩，她的眼睛肿着，头发乱蓬蓬的，却有种自然、凌乱的真实美。



刘铮从不用美图秀秀或其他美图软件，他也不允许志愿者使用。他知道多数女性都喜欢在酒店卫生间玩自拍，跟杂乱的出租屋相比，卫生间的灯光柔和，环境明亮干净。但刘铮鼓励自拍者们以自己乱糟糟的生活空间作为自拍背景，他跟年轻的女孩说：“没关系，不要怕脏乱，越真实越好。”

刘铮发现，这些女孩喜欢自拍，部分原因是她们爱好摄影，正好通过自拍这种便捷方式进行某种程度上的自我创作。正如博伊斯说的：人人都是艺术家。

如今刘铮也惊叹这些自拍作品里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其实我和他们正在一起创造属于这个时代的艺术形式，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每个人都有了一个凝视和发现自己的机会，从某种意义来说是一个新的时代自我觉醒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