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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感悟] 易小荷:记忆中的白眉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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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11 08:5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易小荷:记忆中的白眉大侠 

 2016-02-11 易小荷 大家


摘要ID:ipress  

然后马达又塞过来一样东西,竟然是一本手抄的《神形拳秘笈》,我一下子兴奋起来,他冲我眨眨眼“这位女侠,我看你骨骼清奇,这本秘笈就拜托给你了。”


我妈说我不会记得老城的那一次地震,那个时候我年龄太小,整个城市四处都搭建着各色各样的帐篷,他们管这叫地震棚,它们像雨后的蘑菇,五颜六色、横七竖八。妈妈不会知道,让我念念不忘的是晚上大院中央点的一堆篝火,是马达给我们讲述的白眉大侠的故事。

白眉大侠是一个失去了两只手臂的人。他生下来以后,有一天他的父亲出门忘了把门锁死,回来的时候婴儿躺在血泊里面,两只手臂都没了。后来他的父母也想过是仇家干的,但当时他们已经隐退多年,早已厌倦江湖上的那些腥风血雨,再加上他们曾经做过的孽,金盆洗手之前的那赃大案,竟然把这奇耻大辱给忍了。

那个时候《神雕侠侣》、《天龙八部》已经重播了第一百遍了。我们每天在大树底下用六脉神剑和一阳指切磋着。马达是唯一一个家里掏钱让他去公园跟着学习武术的。有的时候早上起来的早一些,就能看见马达毕恭毕敬的在院子的大树底下扎着马步,坚持不懈在那里练习吞气、吐气。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院子的大树挂上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沙袋。看上去足足有二三十斤的样子。此后每天凌晨、傍晚院子里都能传来嗨呀活的非常认真的练习击打的声音。


我读书读得早,再加上总是有个羞怯懦弱瘦小的家伙住在我身上,进入中学的第一个周末下午,看着陌生的教室,一个个健壮得像蒙古人一样的男孩,花哨高傲的女孩在面前晃来晃去,我不由自主地开始伏在课桌上轻声哭泣。

压根就没有人理我,大家忙着相邀去打球,或回家,在我身边来来去去,就好像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的那个我,卑微而渺小,就像是鸟群们飞过天空,散落下来的一根羽毛。马达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比我高许多个年级,在我眼中和大人没什么区别,虽然个头不高,但是肌肉把衣服绷得紧紧的,也有可能是发育得太快,靠近脖子的第二颗扣子像是种随时都会弹出去的暗器。他一路走过来,沿途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和他点头致意、微笑。

后来我才知道,马达是“体育特长生”,他们说起这个词的时候语带轻蔑,因为那意味着马达的成绩确实不怎么样,据他妈妈说,老师不止一次说马达如何聪明,但就是心思完全都没有用在功课上面。但是,那又有什么要紧呢,成绩优秀的四眼强在我们大院并不受欢迎,我们几乎就把他隔绝在了我们的娱乐活动之外。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在我身边站了十分钟左右,然后他突然递给我一样东西,那是一根烟,在学校里面,一般只有那些操(混)社会的孩子才会偷偷摸摸地在厕所里抽烟,我顾不上哭了,怀着莫大的好奇吸了一口,眼前的课桌顿时竖立了起来,世界倾斜而魔幻,我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咯咯的傻笑。然后马达又塞过来一样东西,竟然是一本手抄的《神形拳秘笈》,我一下子兴奋起来,他冲我眨眨眼“这位女侠,我看你骨骼清奇,这本秘笈就拜托给你了。”

于是,沉沉甸甸的《神形拳秘笈》揣在怀里,它突然变成了打破这所学校隔膜的通行证,马达竟然还在里面注明了许多心得,偶尔拿出来在课桌上比比划划,再或者晚上拿着手电筒照在那些歪七竖八的字上时,我渐渐地意识到,最痛苦难熬的新生磨合时光竟然这就这样一晃而过了。

有段时间,我们大院也曾有人热血沸腾地提议组织个帮派,就在我们还在苦苦思索是叫十三刀还是飞鹰帮的时候,马达很不屑地说"江湖儿女,一统天下,还分什么你帮我派的?!"他的话一下令我们醍醐灌顶。

小孩子们都为白眉大侠一出生就遭受的不公平的待遇而愤愤不平。马达讲的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之类的话简直是这个故事的糟粕,那个时候我们脑子里面充满的全是快意恩仇,充斥的全部都是谁对谁满门抄斩,然后长大了就一定要去报仇的故事。可是白眉大侠在长到十八岁以前从来也没有人为他灌输过这样的观点,他的父母甚至残忍到武功都不教他。

可是,这并不能阻挡发生白眉大侠遇到奇遇。就和大多数的武侠小说里面提过的那样(恰恰这个是我们永不厌倦的主题),

从小就被欺负的他有一天为了逃掉其他小孩子的追逐,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个地方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四处摸到哪里都是粘粘乎乎像口水一样的感觉(当时他并不知道其实他是掉进了一头特别巨大的野兽肚子里),那头野兽有多大呢?因为它参透天地,会收缩之法,大可一公里之远,小则100公斤之重。机缘巧合他掉进去的时候恰好是怪兽的修炼期,不但没有死,还无意中吞食了野兽通过天地灵气,修炼了万年的抹香丸。打通任督二脉,他在野兽肚里七七四十九天,在月圆之日在一个避世的山谷被吐出来,在那个地方他和野狼、猎豹学习各种捕猎的动作,从前因为没有手臂的缺陷竟然变成了练功夫最不受干扰的优点,最后他竟然自成一体,练成天下无敌的独臂混沌大法。

那段时间我们白天看马达练功,晚上听白眉大侠的种种传奇故事,无边的夜里,黑暗之中似乎总是会潜伏着什么危险,篝火当中的火星子溅到裤子上都没有察觉,偶尔抬起头,星星微弱的光芒,像是落进了马达的眼睛里面。

我们为白眉大侠的命运如痴如醉,并且觉得我们就有可能是他流散四处的后裔(马达告诉我们白眉大侠祖籍四川西南),马达还说过一句高深莫测的话,不管江湖有多大,气味相投的人最后总是能够在一起。

他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我们举办了一个滴血的仪式,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小胖拿来的那根针型号跟绣花针一样细小,我扎了好几下痛得要命都没挤出血。。。此后整整半个月,虽然洗手的时候手上乱七八糟的针眼总会隐隐作痛,但是一看到大人们无动于衷地去上班、回家、看电视、吃饭,我的内心都会有些不可言说的喜悦,他们哪里会知道,眼皮底下隐藏的,是即将威震江湖的一群奇才。

但是马达要离开的消息简直就像个晴天霹雳。深圳对于桐梓坳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意味着什么,什么改革开放,什么沿海城市,我们简直闻所未闻。也不感兴趣。

马达是第一个走出去打工的人。继他之后不久,我们那里掀起了一波招工热潮,但是马达,果然像我们预料的那样,做大事的人不会拘泥这些个琐碎的细节,连封信都没有给他家写过。

白眉大侠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的武功那么的厉害。他刚刚走出山谷的时候,遇到的人还是像从前那样对待他、侮辱他。他也像小时候那样的默默的就忍受了。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遇到了一伙山贼,他们不仅仅取笑白眉大侠的残疾,甚至还叫嚣要把白眉大侠带回去给他们打杂,说要把他当作一条好玩的狗一样养着。白眉大侠在忍无可忍的时候,终于出手了。第一次体内爆发的力量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过,他只是将手臂微微上扬,三秒过后,整个群山都寂静下来了,山贼的尸体躺得横七竖八。

白眉大侠的身后还藏着两个效忠他的朋友,一个是叫做萨风的狼王(白眉大侠也是通过一天一夜的搏斗征服它的),只要白眉大侠的一声口哨,它就一定会出现,全世界都有它的狼崽子随时待命。还有一个是天涯海角都要跟着白眉大侠的神医,也有人说他是白眉大侠的红颜知己,因为钦佩白眉大侠的为人愿意终身为仆、生死相随。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传说她比白眉大侠还要神秘,会提前帮白眉大侠打点一切,例如付好客栈的住宿费,例如找好赶路的马匹等等,甚至还会制作一种丸子给白眉大侠,服用一粒就足以使人七七四十九天都没有饥饿的感觉。

白眉大侠回去寻找他的父母,没想到当时号称武林第一高手的西门东城对白眉大侠的名气颇为不服,他千里迢迢找到了白眉大侠要与之决一死战。西门长得风度翩翩,迷倒过无数的少女,而且精通所有武林门派的各种招数,武林当中没有他不熟悉的武功,他不但能够第一时间识破对方的招数,还能立即想到克制对方的招数。其实西门是个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他有一招特别阴险的绝招,就是藏在他袖子当中的漫天花雨暗器--那才是他真正的致命武器。多年以来有许多高手其实正是栽在那个上面的。

西门东城完全找不到白眉大侠的弱点,两个人大战三天三夜,天地晦暗日月变色,直到白眉大侠用出一招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招,眼看西门东城就要败下阵来,他立马跪倒认输,当白眉大侠出于武林道义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他却乘机甩出了袖子里面的漫天花雨。

谁都不知道白眉大侠是怎样躲过这一招的,后来武林中的人只知道西门东城和白眉大侠交手过后变成了一个麻子脸的丑八怪(我们当中立即有聪明的孩子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并且心服口服地退出了武林。


——故事更新到这里。据说坐火车要两天两夜。马达是悄悄出发的,走之前那一天,我机缘巧合地在他家门口碰见他,就掏出《神形拳秘笈》还给他--书已经被我翻得破得不行了,边上全卷了起来。

“你留着作个纪念吧,”马达推还给我“几年前我就全部都能背下来了,”他胸有成竹地说。他家的大门正对着一个小小的防空洞,防空洞面前有一棵特别大的芭蕉树,它的叶子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在马达的脸上,我们就站在那里说了会儿话,“说来听听”马达突然问我,“你第一天转学来学校的时候——你靠在窗口哭的那次,”

“我没在哭。”我说。

“好吧。那天你在那里默默沉思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希望自己站在一座很高的山峰上面俯视世界,你的剑上面已经溅上了98个仇家的鲜血,它们在阳光下面闪烁着梅花形状般的光芒……”

“差不多是这样。”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笑了笑,身后传出里屋他妈妈叫他的声音,他应了一声,接着他便走了。

那天晚上他并没有说会不辞而别,我们没能去送行。他走了之后,经过他家门口总会忍不住往里面看一眼,那个沙袋依然挂在院子的那个大树下面,每天听不见那些霍霍的击打声,院子里面显得空落落的。

天空的光线越来越刺眼,叶子好像是嫁接到树木上似的,忽然就郁郁葱葱了,也有可能我们的脚步太匆忙了,武侠小说里面讲述时光流转喜欢用“春去秋来”如何如何,那个沙袋经过风吹雨打已经变色了,可是马达还没有回来。

有天下午放了学,我正在和三狗子打乒乓,脑袋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就跟突然消失一样,马达又突然出现在了大院。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就跟从华山上刚刚修炼完毕,脸颊瘦得都凹下去了。他还穿着学生时代的衬衫,松松跨跨。

我们一如既往地和马达黏在一起,每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商量武林大计,为江湖中有可能隐藏的腥风血雨忧心忡忡,马达说话变得更加简略了,他不再为我们制定什么策略性的方针,偶尔还叹口气,有一天我竟然在他的钱包里发现了一张他和某个女孩的合影,与其说是合影还不如说是谁抓拍的。马达的整个身体像向日葵一样倾斜过去,但他们目光各行其是。那个女的戴着一顶奇怪的方方的帽子,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支吾了几句,我于是如释重负地想,那张照片多半是被谁硬栽到他钱包里的。

白眉大侠一战成名,结果却引来了更多的仇家,但是他还是继续走啊走,不管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都不曾放弃寻找他隐居的父母。一年之后,终于在某个小镇找到了他们,某天晚上撒风偷听了他们的对话,才告诉白眉大侠原来他的父母只是他的养父母,而他们真正的身份是原来江湖上的顶级杀手,因为杀害了他的亲生父母,所以把他的两条手臂卸下来,然后又出于仅有的一点怜悯养着他,但不能教他武功以免后患——而知道真相的那个夜晚也就是他头发眉毛一夜变白的缘故。

此后江湖上多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白眉大侠。传说他嫉恶如仇,如果有谁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这里特指杀人事件,不管那个人有多远,不管藏在哪个角落,山谷也好大漠也罢,他都一定会寻找到这个坏人,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巴蜀国的城门上。

故事讲到这里,三狗子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马达讲故事的规矩是,不能有任何场外的因素干扰他,他曾经因为这个取消四眼强听故事的资格。他也曾经说过,闯荡江湖的人,哪能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但是奇怪的是,那一天马达一句话也没有说,篝火噼噼啪啪响过一阵,冒出一个回光反照的大火花,就突然一下全熄灭了。


▲ 老城(作者供图,摄影:夹树街10号)


白眉大侠到底怎么样了?他后来有没有继续斩奸除恶?他遇到过更高的高手与他对决吗?他的养父母又是如何对待他的?他们之间最后有没有来个最终的解决?这些都是盘旋在我们心里的问题,可是等马达再回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一年以后了,他还是没有预示的突然出现,可能旅途劳累,胡子拉碴的,头发又长又脏,他看上去那么沧桑,我注意到他竟然还是穿着那件松松跨跨的衬衫。小孩子又都雀跃着想追上去追问白眉大侠的结局。可是那些讨厌的大人们马上呵斥我们说我们不懂事。看他们的样子,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即将像弹弓上的石子一样射向马达。

所有的问题都停滞了,我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马达身后还站着个姑娘。

那个姑娘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有人跟姑娘打招呼,她也就斜着眼,从嗓子眼里挤出个似有似无的“嗯”,“啊”,“哦”,马达有些尴尬地解释说她是广东人,不太听得懂四川话。

我发现当她嘟起嘴,努力要做出一副发嗲的样子时,她的五官就像是疏远已久的亲戚突然聚拢在一起,说不出来的别扭。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看见马达的妈妈忙前忙后的去买菜,马达也是整天陪着笑脸跟在姑娘身后,拿着打火机随时准备为她点火。好像完全忘记了白眉大侠的命运还掌握在他的手上,但这些都不是让我们生气的。不管怎样马达都是我们大院的头号偶像啊,他怎么可以对一个陌生的女子低声下气呢?

因为无意中听到爸爸说起马达第二天就要回去深圳,我走到了马达的门前,我觉得我终于忍不住要去追问马达关于白眉大侠的结局了,这个故事拖得实在太久了。可是我还没走到他们门前,大树底下传过来一阵激烈的吵架声。

那姑娘还是那种大大咧咧的站立姿式,她背对着我,吵架的声音好像变成了一种幻觉似的,马达勾着头,低声下气地说着什么,那种声音几不可闻,正好控制到我一个字都听不清楚,姑娘在摇头,说着,摇头,那个晚上月光还挺亮的,穿过树叶的空隙,照在马达脸上,竟然全都是像泪水一样亮亮的一片。

那个多半是我心烦意乱的幻觉,我这样想,直到后来我都没有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大院里的孩子们。丑姑娘转身进屋之后,马达看见了我,还是什么也没说,然后我们一起默默地朝着黑暗的街头走过去。

嗨,”走在身后的马达在黑暗里面叫我。

“干嘛?”我问她。

“你有没有有过做一件大事的欲望,就是做一件很可怕的事,拯救或者破坏这个世界。”

“想过,”我说“我想过”

“那你为什么不干呢?”他问我。

“我可能天生胸无大志,”我说“或者像我妈说的,一无是处,就连干坏事都干不来。”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会写故事,我看过呀,这本身就是一样大本事了,”马达说,“我老汉,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家的平房漏水,可是每到漏水的时候他都会欢天喜地拿出工具,搭个梯子上去补房顶,所以每次我妈和我爸吵架,说他什么都不会的时候,他就会吼一句,我会修房顶,那个时候全家都会大笑起来。”他接着说“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去哪个家里帮人补房顶去了,如果一年补一次,也应该补了十来个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提起家里的事情,他的嗓音里面有种我不太熟悉的东西,那之后,我们再没有说话,晚上11点了,天空上面的星星,四处的灯火,都已经沦陷在了无边的黑暗中,我少不更事的所有夜晚都没有比那天更为深沉的了。

那是那天晚上他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此后他便钻进一条黑乎乎的小巷子回家去了,我没有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两年后的一天晚上,他在深圳火车站与人发生争执,被人一刀捅进了肚子,但我知道这个消息,却是十年之后了。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恐怕太年幼了,好多细节都淡忘了,但是那天晚上他走之后的那场雨却一直都忘记不了,我站在街口,天空飘来了一阵桐梓坳全年的第一场雨,抬头看上去,天上居然出现了朦朦胧胧的月芽,像支离开了冰柜的冰淇淋,那些滴滴答答的雨就那样从上面融化了下来,它们的力道是如此地细腻而温柔,从我冰冷的鼻尖成群结队地往下跳,我伸出手去,以为可以捕捉到其中的一滴。


作者:易小荷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著名记者,资深媒体人,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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