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驳基督人性受造论》

任大先生

　　基督教教义史的泰山北斗帕利坎（J.Pelikan）曾说：“正如先知西面就婴孩耶稣所言，基督位格的教义已然让‘许多人跌倒，许多人兴起’”。早期教会的几百年，是关于基督位格与本性之伟大辩论的时代。那几百年来，关于基督教义的异端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而正统教父们则为维护信仰、对抗异端竭力争战。近几年在华人基督教中，关于基督的人性是否受造这问题也颇具争议。实际上，这问题在早期教会早已解决，正统教父们对此是有共识的。但今人对早期教会的教义缺少认识，以致对此仍是争论不休。近日，在网络上流传着一篇《驳基督人性受造论》的文章，该文的作者署名为“基督教华人改革宗新店教会牧师黄士哲”。台湾的黄士哲牧师在文中认为，“这位道成肉身的基督，神人两性的基督，没有一私一毫受造的成分在祂理性的灵魂和肉身上”，并断言基督人性受造论是异端，是不认识道成肉身的奥秘。黄牧师在文中指出，这些基督人性受造论的提倡者中有聚会所的倪柝声和李常受，还有信友堂的康来昌等人。他声称持基督人性受造论的这些人，是想用自己的理性来揣度神的奥秘，是用“古老教父”的玄想为自己的错谬背书，是对纯正信条和信息的误用。最后他在结论里说：“‘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这种教义是既亵渎又具毒害性的。”

　　黄牧师认为，“这一件事的认知是关系到我们的救恩根基……是不是正确地认识独一真神和祂所差来的耶稣基督，是关系到永生或灭亡（约十七3）。错谬的认识不但没有永生，还证明他就是敌基督者，是引人下地狱的异端。”[1]黄牧师此言甚是，对耶稣基督的认识，这不仅是神学的问题，也是基本信仰的问题，我们对此该有正确的、合乎圣经的认识。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首倡者并非倪柝声，也非李常受，更非康来昌。这个关于基督之本性的基本信念乃是出自使徒的教训，并由古代教父所承继，为改教者所强调，也为历代神学家所持守。而“基督人性非受造论”的教训，在教会历史上却早已被判定为异端。本文将针对黄牧师的观点逐一驳正，阐述古代教父的教义共识，说明主流教会的传统教训，也指出教会历史上的非正统立场，相信读者一定能分辨真伪，也能自行判定何为正统，何为异端。

任大先生

　　壹、是教父的片段玄想，抑或只是人的理智？

　　黄牧师首先主张“权威惟独在正典”。 他说，“那些持‘基督人性受造论’的人中，有人引用古教父的说法（约壹二19）来为自己的错谬背书，也有人是用自己的理性，或加以臆测而教导这样教义，我们要本着圣经对他们所倚靠的论点，一一加以检验并驳斥，让我们知道什么是真理的灵所教导的，什么是谬误的灵所引入的歧途。”毋庸置疑，圣经是我们独一无二的标准，这是我们所教导并持守的。黄牧师在这里既然声称“要本着圣经……加以检验并驳斥”，但他在这篇文章里却没有引用什么经文来说到基督的人性是非受造的，反而一直在批评教父。首先他引用约翰壹书二章九节，指出持基督人性受造之教训的这些教父们是怎样的人：“他们从我们中间出去，却不是属我们的；若是属我们的，就必仍旧与我们同在；他们出去，显明都不是属我们的。”黄牧师认为这些教父们是“从我们中间出去”，“都不是属我们的”。他还说，“教父们在思想上昨是今非”， 又说教父们的著作“时代久远考查困难”， 还有些是“假托使徒与教父之名的伪作”，并说“我们如何能以教父的片段玄想或遗传来建立信仰的根基呢？”接下来我就多费些篇幅详细地来看看这些教父们是谁，他们有哪些著作，又教导了什么，这教训是否只是“教父的片段玄想”？

　　一、关于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只是教父们的片段玄想吗？

　　教父时期，通常是指新约圣经著作的完结（约100年）到具决定性意义的迦克墩会议（451年）为止的一段时期，这是基督教思想史中最精彩和富创意的关键时期。从神学上来说，每一主流基督教传统，包括圣公宗、东正教、信义宗、改革宗和天主教，都视教父时期为基督教教义发展中具决定性的里程碑，这些传统都把自己看成初期教会作家的承继和延伸。17世纪圣公会重要作家安德鲁（Lancelot Andrews，1555-1626年）曾宣称，正统基督教乃建基于新旧两约、三条信经、四卷福音书和基督教历史的头五个世纪上面。[2]现在我们就来看这头五个世纪里，对基督教信仰具有重大影响的教父们关于基督人性受造的教导。

　　1．尼西亚会议之前的教父

　　（1）爱任纽

　　第一位教导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教父，乃是爱任纽（Irenaeus，约137-202年）。爱任纽是使徒约翰的门徒士每拿主教坡旅甲（Polycarp）的学生，大公教会正统教义系统的主要构成者之一，整个基督教全体都视他为自己的教父。[3]爱任纽著述颇丰，最重要的要算《反异端》（Against Heresies）和《使徒宣道论证》（Demonstration of the Apostolic Preaching），他的著述乃是新约时代至尼西亚会议期间系统神学最重要的资料。《反异端》不仅是当时辩护基督教救恩论的主力，更是坚守使徒见证传统，对抗非基督徒诠释的代表。[4]二世纪基督教信仰的劲敌乃是当时极为猖獗的诺斯底异端，而爱任纽的《反异端》，就是驳斥、清扫各种诺斯底异端，他也因此成为击溃诺斯底异端的巨擘。由于诺斯底异端说基督的肉身只是一个幻影，所以爱任纽在《反异端》里多次论及基督的人性是被造的，否则祂就不具有真实的肉身以拯救我们，他在第五部第一章一节、三节说：

　　“如果祂只是一个幻影，祂就不曾从马利亚承受肉体，像我们已证明的一样。因为除非祂在自己身上将亚当受造重演，祂就不是真具有血肉之体，来拯救我们。瓦伦提努（Valentinus）派坚持基督为幻影之说，来反对肉体的得救，乃是错了。

　　“正如神当初造人时，将气吹入受造的人里面，他便成了有生命，有理性的人；照样在这末世，祂被造成为一个有生命而完全的人，能够承受完全的父，这是由于父的道和神的灵与亚当受造的体质结合起来……”[5]

　　由于爱任纽的师承，经由坡旅甲学到了使徒约翰的传统，所以《反异端》这作品被基督教大众视为权威著作，因此对诺斯底异端最终在基督徒中沉寂下来大有影响。诺斯底派认为物质是邪恶的，否认神的儿子真正道成肉身，说基督是属天的救赎者，仅有神性，从未成为血肉之躯。而爱任纽则驳斥说，使徒所教导的救恩福音，乃是以道成肉身为中心，就是神的儿子重新经历亚当的受造，以真实的血肉之躯经历人类的生存，以拯救与恢复堕落的人性。这就是爱任纽经典的救赎之道成肉身论，这在神学史上极为重要。“这就是任何威胁到神在耶稣里面道成肉身的神学，教父的反应都会如此激烈的原因。任何对于道成肉身的威胁，无论多么微妙，都会被当作是对于救恩的威胁。”[6]

　　（2）特土良

　　第二位教导基督人性是受造的教父，乃是特土良（Terturllian，约150-230年）。他被称为“第一位拉丁教父”和“希腊最后一位护教士”，也是正统三一神论与耶稣基督位格的教义之父。由于他对西方教会的深厚影响，常被视为拉丁神学之父。特土良也是教会拉丁文之父，是第一个用拉丁文写作的重要基督教作家。这位尼西亚会议以前最多产的拉丁教父其著述有三大内容，其中之一就是反对异端，维护正统信仰。特土良在《基督的肉体》一书中，说到基督人性的本质是受造的：

　　“当我读到瓦伦提努的荒诞小说时，他们为了避免主不被人认为比天使微小，而天使不是由属地的血肉所造的，就此拒绝相信基督的人性和属地的本质是被造的。”[7]

　　最著名的诺斯底派教师瓦伦提努教导耶稣所取的人性与一般人不同，是如日月星辰的属天身体。他传讲耶稣的身体虽然经过了马利亚，却如同水经过河道一样，并没有从马利亚得着任何东西。所以特土良讥笑这是荒诞的小说，并严厉指责他们否认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

　　特土良在其最具影响力和最有特色的《驳帕克西亚》（Against Praxeas）一书里抨击帕克西亚的教义，坚持基督虽然有人性及神性两种不同的功能，却是单一的位格，他在论到基督如何成为肉身时说：“因此，道成了肉身。但我们必须质问，道是如何‘被造成肉身’的？是藉着改变（transformation）成为肉身？还是藉着穿戴肉身而成？应当是后者。”[8]

　　在尼西亚会议之前，西方比东方更快地制定了较成熟的基督论，因为西方有特土良和希坡律陀（Hippolytus）等有才干的神学家。希坡律陀像他的老师爱任纽那样承继使徒约翰的模式：“道成了肉身”。他也像他们一样用“肉身”来指称整个人性。他曾在他有名的基督论立场里说到“道是祂自己的肉身的创造者”。[9]在这些著名的西方教父说到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同时，在东方的亚历山大的革利免（Clement of Alexandria）也说道“成肉身并显现自己的时候，祂生了自己，即创造了祂自己的人性”。[10]在尼西亚之前，不论是西方或东方的教父都在他们的教训里肯定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

任大先生

　2．尼西亚时期的教父

　　（1）亚他那修

　　亚他那修（Athanasius，约296-373年），是4世纪的东方教父，尼西亚信仰的代表，基督教史上的巨人。亚他那修在对抗亚流、确立三一论教义、确立新约正典等方面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无论就信仰还是就神学而论，东正教、天主教和新教都把亚他那修视为典范。亚他那修大部分的著作都以反对亚流主义为目标。他从历史上、教义上，或引证圣经，反对亚流主义。亚他那修在保卫尼西亚会议（325年）采用的经信上屹立不移如磐石。他的品格、讲道和著作，成为尼西亚会议的立场取得胜利的最大力量。[11]第四世纪亚流的争论是基督教历史中最重要的争端之一。亚流（Arius）因主张圣父绝对的独一性，想要解决圣子与圣父之间关系的难题；他提出一个这样的意见：圣子虽是造物主，自己却是首先被造的，因而不能像圣父那样是真正的神。这一观点激发亚他那修愤怒的回应，他认为基督的神性对基督教的救赎论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为这缘故，他拥护尼西亚会议把基督定为与神同质的教义，并支持会议尼西亚会谴责亚流主义的决定。下面我们从亚他那修众多的著作里选取两篇不同时期的文章，来看他关于基督人造受造的教导。

　　亚他那修在20多岁时，也就是在亚流争论之前，就写了意义重大的《信仰陈述》（Statement of Faith）一文。这个陈述反复阐述了圣子的独特存在，以及祂本质上的非受造性，同时在另一面，他也指出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在该陈述的第三和第四节，亚他那修非常清楚地制定了一条规则，后来他处理论及基督被造的经文都采纳这一规则：

　　“所以，凡是提到造物的经文都是指耶稣的身体。因为主的人性被造为‘一切道路的起头’，祂为我们的得救向我们显明它。藉着它我们才能走到父那里去。”[12]

　　《尼西亚大会》（On the Council of Nicaea）又称为《尼西亚信经护文》（Defence of the Nicene Definition），是亚他那修非常重要的著作。这是亚他那修应友人之邀，以尼西亚大会当事人（当时他是亚历山大主教亚历山大的助手）的身份所著，以捍卫尼西亚神学并驳斥亚流异端的教导。我们可以将《尼西亚信经护文》视为《尼西亚信经》的最佳解释。它们之间的关系相当于一个国家的基本大法——《宪法》和国家最高法院对宪法的“释宪文”，该文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亚他那修在该文根据圣经一再阐述圣子就是神，不是被造的，另一面他也平衡地指出，论到子是受造的，这乃是指着祂成为人说的：

　　“故此，当圣经已经有了这些表号，而我们用圣经没有的或不敬虔的方式诠释主，那不但是荒唐，更是非常不敬虔的了。所以，让他们告诉我们他们是从哪里或从谁得到（这些教导）的，以至于把救主想象成这些东西。他们会说，我们在箴言中读到过：“在耶和华造化的起头，在太初创造万物之先，就造了我”（箴言8：22）。……对我而言，他们根本没有正确的了解这段话。因为这段话是敬虔并正确的。他们若了解，就不会如此亵渎荣耀的主（林前二8）。……若祂是子（Son），就不是被造之物；是被造之物，就不是子（Son）。因为这两者间差距巨大。这一位不可能同时是被造之物又是子（Son），就如同祂的本质不可能同时从神而来，又在神之外。“难道那段话就没有意义了吗？”他们一再这么说，就像一群蚊子围绕着我们发出嗡嗡的声音不停地骚扰着。当然不是，它不是没有意义的，反而它有非常切中要点；因为，论及子是受造的也是正确的，因为这是是指着祂成为人说的。任何人都可以从神的圣言中找到这样的说法，而不是由那些把当作次要的材料，而是寻找出经文中的时间、人物以及所写的目的，并在这个基础上判断并思考他所读到的。……关于这个人位，是属于救主的，但当说到祂取了身体的时候，‘在耶和华造化的起头，在太初创造万物之先，就造了我。’（箴言八22）神的儿子不但是永恒的，也是在父的怀里。对于祂的成为人，应当说‘主造了我’。接着就说到，祂会饥，会渴，祂会询问拉撒路被埋在哪里，祂也受苦，复活。对于我们，当我们听见用主和真光来形容祂的时候，我们应当领会为祂就是从父而来的。同样，（当我们听见圣经）使用被造的、奴仆和受苦，我们就不能将其理解成与神性有关的，因为这是不合理的，而我们必须把这样的词句理解为祂为我们的缘故所穿上的肉体。这些性质都是属于肉体的，这个肉体不是别人，而是道的。”[13]

　在论到基督为我们所成就的救恩时，他又说，“这是一个除非借着由祂穿上我们受造的身体，我们无法得到的恩赐。……正如我们接受了圣灵，却没有失去我们原先的性质；主也一样，当祂为我们被造成人，穿上了一个身体，并不失去神的本质。”一生与亚流主义对抗的亚他那修一面竭力维护基督完全的神性，肯定其神性与父神同质，是非受造的；另一面他也极明确地指出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唯有如此，祂才能拯救我们这些受造的人。

　　（2）加帕多家三教父

　　公元373年，亚他那修去世后，对抗亚流主义的争战就为年轻一辈的加帕多家三教父所领导，就是他们为尼亚西信仰取得最后的胜利。大巴西流（Basil，330-379年）和他的好友纳西盎的格列高利（Gregory of Nazianzus，330-389年）以及他的弟弟尼撒的格列高利（Gregory of Nyssa，340-395年）三位著名的希腊教父，不仅在建立圣灵是神的教义上贡献卓著，在确立三一论的教义上也扮演了关键性的角色。由于这三位教父所造成的持久影响，公元381年召开的第二次大公会议确立了圣灵是神的教义，并谴责了阿波里拿留（Apollinarius）的基督论异端，而肯定基督有一个完全的人性。

　　纳西盎的格列高利，被列为东方四大教父之一，是希腊教会最伟大的演说家，以主张基督的人性及三一论的正统教义著称。公元380年夏天，为了挽回当时教会四分五裂的局势，他发表了五篇杰出的演讲，成了基督教中举足轻重的信仰宣告。为此，他赢得了“神学家”的称号，享有这美名的，唯有他与福音书的作者使徒约翰。他在那五篇杰出演讲之一的《再论圣子》里说到基督既是受生的又是被造的：

　　“在一切存在的事物中，哪个是非源起的？神。因为没有谁能说出神的起源，否则，那源头就是比神更早的存在。那么神为了我们的缘故所穿上的人性（Manhood）的原因是什么？当然就是我们的得救。此外还能是什么呢？既然我们在这里清楚地看到了既是被造的又是受生的‘我’，论证就更简单了。凡是看到与原因相关的，我们就必须认为是指人性，而凡是绝对的、非源起的，就必须认为是对祂神性（Godhead）的阐述。”[14]

　　在《论神显，或基督的生日》这篇其他的演讲里，他又说：

　　“由童女怀孕，这童女首先在身体和灵魂上都受了圣灵的洁净……于是，祂成为带着祂所取之本性的神，成为两性，即肉与灵里的一位格，后者使前者成圣。全新的生成，奇异的联合，自有者成为存在，非受造的成了受造的，原本不可能被包含的成了被包含的……”[15]

　　在加帕多家三教父中最伟大、最令人瞩目的，并不是纳西盎的格列高利，而是这三位朋友中年纪最轻且教育程度最低的人：尼撒的格列高利。他在381年召开的第二次大公会议中发表演讲，并且帮助这个大会把尼西亚的三一论教义奉为正统。他与纳西盎的格列高利同样教导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他在《致辛普利修书：论信心》这信函里说我们应把受造的特性归于祂的人性：

　　“我们认出基督有两个本性，一个是神性，一个是人性。神性是祂的本性，而祂因为成为肉身而有了人性。因此，我们把永恒的特性归于祂的神性，把受造的特性归于祂的人性。根据先知的话，祂在母腹中被塑造为仆人；同样，根据所罗门的话，祂藉着这个受造的奴仆样式而在肉身里显现。”[16]

　　加帕多家的教父强调基督有一个独一的位格，具有两个本性，即神性和人性，但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具有两个本性的一位基督。纳西盎的格列高利强调基督具有完整无缺的人性，以反对当时的阿波里拿留所教导的道成肉身的基督就是道取代了祂属人的理性魂，而祂就是道与肉身的结合。他的名言就是：“基督所没有承担到的人性部分，就是人性没有得到医治的地方。”纳西盎的格列高利站在救恩论的立场上，指出基督必须取与我们完全同质的人性，才能使我们受造而堕落的人性得着医治。

　　（3）“金口约翰” 屈梭多模

　　与加帕多家三教父同时期的东方教父约翰屈梭多模（John Chrysostom，约344-407年），这位基督教历来最伟大的讲道者，向来以他的正统性、口才以及他对教会高层的散漫放纵之抨击而著称。从6世纪起便以“金口”（“屈梭多模”意即“金口”）著称的他，共有800多篇讲章流传了下来，比任何教父留下的讲章都多。他的讲章，特别是那些关于保罗书信的讲章，极大地影响了改教者领袖——路德和加尔文。他在《腓立比书讲道集》解释腓立比书二章七节的经文时，说到基督成为人的样式就是被造为人的样式：

“成为人的样式”是什么意思？这是说祂的外表仅仅是幻象吗？幻象只是一种与人相似的事物，而不是被造成“人的样式”的事物。因为，被造成“人的样式”就等于是一个人。……那么，“成为人的样式”是什么意思？除了小部分特质以外，我们人类所有普通特质祂都有。那几个例外是：祂不是因为父母同房而生下来的；祂没有犯过罪。祂的这些特质，没有任何人。从外表看来，祂是人，然而祂不只是人，也是神。

任大先生

　3．后尼西亚时期的西方教父

　　（1）安波罗修

　　米兰主教安波罗修（Ambrose，约333-397年），是西方教会的四大博士之一，也是奥古斯丁的老师。他是西方教会中最杰出的传道人，东方教会中只有“金口约翰”与他齐名。他是亚流主义的坚定反对者，并完成了在西罗马帝国推倒亚流主义的工作。安波罗修在《论圣灵》、《论基督教信仰》等著作中多次论及基督受造的人性：

　　“现在已经足够清楚表明父不是没有子的独一神，子也不能被认为是没有父的独一神，因为我们读到神的儿子‘被造’是就祂的肉身而言，不是就祂从父神受生而言的。”[18]

　　“所以当基督被称为‘被造’、‘成为’，这个短语所关于的不是祂神性的本质，而往往是道成肉身——有时是特定的一个职分。因为如果你将其理解为祂的神性，那么神就变成了侮辱嘲笑的对象。正如经上所记：“但你丢掉弃绝你的基督，什么都不给祂，逼迫祂游荡。”[19]

　　安波罗修像亚他那修一样勇敢地、尊严地、坚定地与亚流主义争战，对尼西亚正统信仰在西罗马帝国的胜利作出了极大的贡献。他一面竭力反对亚流主义所说基督是受造物的教导，另一面他也指出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他是除亚他那修以外，在其著作里论及基督人性受造最多的教父。

　　（2）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Augustine，约354-430年），这位和他老师安波罗修一样是西方教会四大博士之一的希坡教父，是公元1000年前最伟大的神学家，对后世的影响极为深远。他是早期教父思想的集大成者，是连接古代神学与中世纪神学的桥梁。奥古斯丁的著作数量极为庞大，他在《论信望爱》、《致辛普利修书：论不同问题》、《论三位一体》等不同著作里都谈到基督人性的受造。而他的代表作之一《论三位一体》尤为著名，此书是他神学的巅峰，其深度和高度是其他著作所无法比拟的，在该书中他说到基督在奴仆的形像里被造为人：

　　“‘祂本有神的形像，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反倒虚己，取了奴仆的形像，成为人的样式，并有人的样子’（腓二6-8）。所以在本性上神的儿子与父神同等，但在‘样子’上比父小。因为在祂所取的奴仆形像上，祂比父小；但在祂取奴仆形像前具有的父的形像上，是与父同等的。祂在神的形像上是言，‘万物是藉着祂造的’（约一3）；但祂在奴仆的形像上‘为女子所生，且生在律法以下，要把律法以下的人赎出来’（加四4-5）。相应地，祂在神的形像里造了人；祂在奴仆的形像里被造为人。……总之，既然神的形像取了奴仆的形像，那么祂就是二者，是神也是人：是神，乃是由于神取；是人，乃是由于人被取。二者之一不因取的动作而变成了另一，即神并未变成受造者，以致不再是神；受造者也并末变成神，以致不再是受造者。[20]

　　4．迦克墩时期的教父

　　尼西亚会议是教义发展史的第一个大分水岭，与尼西亚并驾齐驱的是迦克墩（Chalcedon）会议，成了第二大分水岭。公元451年，由四百多位主教在迦克墩召开的大会，完成了基督位格教义的最终表达，建立了古代教会的正统基督论。这个有关基督位格的理论——经过迦克墩会议精雕细琢、援引多位具影响力的教父及领袖的著作，与圣经完全一致的——在基督教神学上称为“位格的联合”（hypostatic union）的教义。[21]对《迦克墩信经》的制订具有重大影响的教父和领袖，就是罗马的大利奥、亚历山大的区利罗和塞浦路斯的狄奥多勒。下面我们就看这三位主教有关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

　　（1）罗马的大利奥

　　罗马的大利奥（Leo the Great of Rome）在5世纪关于基督本性的争论中居于领导地位。他竭力抨击牺牲基督人性强调基督神性的观念。他所写的《致夫拉维亚大卷》（Tome to Flavian），是他对基督位格的声明，成为制订《迦克墩信经》的一个主要文件。利奥在《大卷》里以对比的手法引用两处经文说到基督作为神是创造者，作为人是受造者：

　　“祂确是神，因为‘万物是藉着祂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藉着祂造的’（约一3）。祂确是人，因为是‘从女子而造，且受造于律法之下’（加四4）。”[22]

　　利奥的《大卷》，充分代表西方教会自特土良以来对基督神人二性的观点，其中综合了西拉流、安波罗修和奥古斯丁等教父的主张，他用宏伟而准确的笔法把前辈的观点重述出来。利奥在这里所引用的加拉太书四章四节的经文，也是安波罗修的和奥古斯丁在他们的著作里经常用来说到基督作为人是被造的圣经根据。

　　（2）亚历山大的区利罗

　　希腊教父亚历山大的区利罗（Cyril of Alexandria，375-444年），是亚历山大的主教，著有大量的解经著作，其作品特别强调基督神人二性的结合，以致涅斯多留（Nestorius）在413年遭谴责。他有两封信函也是制订《迦克墩信经》的主要文件。他在《论独生子成肉身评注》一书里，同样用加拉太书四章四节说到基督被造为人：

　　“如果我们把祂当作仅是简单地从一个女人而造成的人，那么圣经又怎么会说祂的‘本质’与上帝相同？如果祂只是一个人，那么祂又怎么会有这种丰盛，使得‘祂倒空自己’这句话有意义？祂又曾经处在什么高位，让人可以说祂‘谦卑了自己’？如果祂的本性已经有人的样式，祂又怎可以‘成为人的样式’？”[23]

　　（3）塞浦路斯的狄奥多勒

　　塞浦路斯的狄奥多勒（Theodoret of Cyrrhus，约393-466年）是塞浦路斯的主教，“金口约翰”的学生，于435年接替“金口约翰”任安提阿主教。狄奥多勒著有大量的旧约解经，他有关基督位格的教义被迦克墩会议采纳。他在《保罗书信注释：希伯来书》里说到基督取了我们受造的人性：

　　“‘那使人成圣的和那些得以成圣的，都是出于一。’这是指那使人成圣者的人性，因为祂所取的本性是受造的。创造祂与创造我们的是同一位。我们藉着祂得以成圣。就算异端想反这理解为指祂的神性，也不可减少独生子的荣耀。我们与祂有同一位父；但是很明显，祂因着本性作儿子，我们因着恩典作儿子。圣经说：‘祂使人成圣，我们得以成圣’，教我们知道这个分别。”[24]

　　主教们在迦克墩会议做了三件事，其中一件事就是将区利罗的两封书信及大利奥的《大卷》列为圣典。区利罗的书信攻击涅斯多留主义，并且被视为尼西亚信经的正确解释，而利奥的大卷打击欧迪奇主义并站定真信仰。而狄奥多勒关于基督位格的教训对迦克墩会议的影响也不可忽视。当我们读迦克墩定义背后三位主要教父的著作时，便发现他们都论及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19世纪教会历史学者薛夫（Philip Schaff）在评估迦克墩信经时，他如此说：“耶稣基督的位格在其神人二性的丰满里是根本无法以人类任何逻辑的公式来完全定规的。如果连那不完全、有限之人的位格都是奥秘难测的，何况基督那完全、无限的位格！于此基督耶稣的位格里，创造者与受造物，无限的与有限的，永不改变的、永远的所是，与会改变的、短暂的所成，这些惊人的对比何等协调一致地结合在一起！”[25]

任大先生

　　5．小结

　　以上所援引的资料显示，正统的教父们都教导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自使徒们过去后，爱任纽作为使徒约翰教训的传承者，基督教信仰的奠基者，在他最重要的著作里教导基督的人性是被造的。与他同时代的拉丁神学之父特土良，这位西方教会之基督论的奠基者，也在其不同的著作里教导基督的人性是被造的。他们是使徒之后，尼西亚之前正统信仰的代表。而亚他那修和加帕多家三教父则是尼西亚时期与后尼西亚时期信仰的代表，他们直接与亚流异端争战，使尼西亚信仰取得最终的胜利，他们也同样教导基督的人性是被造的。亚他那修是第一次大公会议的主要参与者，尼撒的格列高利是第二次大公会议的主要参与者，亚历山大的区利罗是第三次大公会议的主要参与者，利奥与狄奥多勒是第四次大公会议的主要参与者。[26]初期教会的四次大公会议，在排除异端、捍卫正统信仰上有特别的地位，对整个教会具有拘束力。这四次会议所通过的著名的《尼西亚信经》和《迦克墩信经》，在大部分基督教世界已成为信仰是否正统的试金石。所以，整个教父时期的主要教父，包括四次大公会议的主要参与者，不论是东方的教父还是西方的教父，都教导基督的人性的是被造的。在这个关于基督之本性的认识上，这些教父的教训有着惊人的一致性。可见在教父时期，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乃是正统教父们的信仰共识。而这种教父共识，就是教会的正统信仰。正如帕利坎所说的：“这些东西方大公教会的有灵而神圣的教父，他们加在一起，就是传统教义的规范和基督教正统的标准。”

　　而黄士哲牧师引用约翰壹书二章十九节的经文认为这些教导基督人性受造之教训的教父们，是“从我们中间出去”，“都不是属我们的”。显然，黄牧师认为爱任纽、特土良、亚他那修、加帕多家三教父、屈梭多模、安波罗修、奥古斯丁、区利罗、大利奥等正统教父们都不是属他的。黄牧师既然拒绝这些教父，那么他也就自绝于教会的正统信仰。黄牧师在文中又以有些“教父们在思想上昨是今非”，教父们的著作“时代久远考查困难”，还有些是“假托使徒与教父之名的伪作”等为借口，拒绝接受教父们关于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并质问说“我们如何能以教父的片段玄想或遗传来建立信仰的根基呢？”他这些话是想以鱼目混珠般的手法糊弄我们，但这并不能欺骗我们，反而只能显出他对教父们的著作与相关教训的无知。

　　黄牧师又说：“……你光是凭三言两语，不凭教义的认识，光看文字上的署名是不能鉴别这一篇那一篇是不是教父的原著。总之，我们要把这一切变化不定的‘杂感’或是‘冒名顶替之作’、‘不能确定的意见’当成正典的标准，不但是非常危险，而且还是为异端大开方便之门。”难道在黄牧师的眼里，爱任纽的《反异端》、特土良的《驳帕克西亚》、亚他那修的《尼西亚大会》、安波罗修的《论基督教信仰》、奥古斯丁的《论三位一体》、纳西盎的格列高利的《再论圣子》、利奥的《大卷》等教父著作里关于基督人性的相关教训，只是一些“变化不定的杂感”和“不能确定的意见”， 或者这些教父们的著作只是“冒名顶替之作”？若非如此，那我们只能认为黄牧师对古代教父们关于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根本是一无所知。帕利坎在《大公教的形成》一书里如此说：“那些以自己的学问炫耀博学的人无视‘教父在古代学问上的造诣’，并反对他们对‘古人见证’的典籍的必要引证。人们可以把持异端者定义为企图以自己的邪念破坏教父训导的人。”[27]黄牧师无视教父在古代学问上的造诣，企图以自己的邪念破坏教父的训导，这样的人应该被视为异端，正如7世纪东方基督教教义发展的主导人物——认信者马克西姆（Maximus the Confessor）所说的：“无论是往昔还是现时的异端，都可以被指责为既无圣经权威又无教父权威，而正统教义‘与神圣的神谕和教父的训导这两者的传统和谐无间’”。

　　黄牧师也引用马丁路德的话认为“教父们在思想上昨是今非”，所以他就认定教父们关于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是不可靠的，那只是“教父的片段玄想”。看来黄牧师并没有读过马丁路德在《关乎基督之神性与人性的辩论》一文中所说的一段话：

　 “因这缘故，有人能大胆地说：‘基督是受造之物’，因为明显的，基督是被造的。约翰福音第一章说：‘道成了肉身’（The Word was made flesh）。按我们的观念，更合适的说法，应该是‘到肉身化了’（The Word was incarnated）或‘道成了属肉的’（The Word was made fleshly）。在这件事上，圣经的表达方式和正统教父的表达方式应做一切的准则。”[28]

　　路德一面提醒我们读教父的著作时，“必须谨慎，细心审量他们的话，因为他们有时跌倒或走偏了路”，但另一面他也明确指出在论到关于道成肉身之奥秘这事上，应以圣经和正统教父的表达方式为准则。黄牧师既以路德的话认为有些教父在“思想上昨是今非”，那黄牧师是否要接受路德在这里所说关于基督人性受造这事上，“圣经的表达方式和正统教父的表达方式应做一切的准则”呢？

　　最后黄牧师说，“我们也不要学撒旦的榜样，利用已死摩西的遗物来为自己的邪恶背书（犹大书）。说一些教父没有意指的事。”在这里黄牧师认为教父们并没有在他们的著作里教导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这话再次显示了黄牧师对教父们相关教训的无知。古代教父曾编了一本极其重要的选集，名为《教父论圣言道成肉体的教义》（The Doctrine of the Fathers on the Incarnation of the Logos），此书是“古代教会传到我们手中的、最包罗万有、最有价值的信条集锦”。其标题宣布了它的内容：“神圣教父的箴言或权柄文选，即教会的神学声明、神圣经世学信息和其他正确信条的精确定则，凭藉它们，我们在使徒教会的全部训导中得到清晰的指点。”帕利坎说这本选集的主题之全面，影响之深远，都使这份正统基督论的总结成为我们的上佳考察基础。在论到雅各派关于“单一复合本性”这并不十分正确的基督论的观点时，《教父教义》对这一理念的回应是断言：“谈论基督的单一复合本性是不可能的，祂来自受造与非受造的综合”。[29]

任大先生

　二、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只是出于某些人的理智吗？

　　公元451年10月8日，在迦克墩举行了第四次大公会议。此次会议定义了一项正确而统一的关于基督位格的教义，成为1500多年来所有基督教，包括东正教、天主教和大多数新教在基督论方面的官方声明。这个有关基督位格的教义被称为“位格的联合”（hypostatic union），就是指两种判然有别却永不分离的本性——神性和人性——在一个完整而永恒的神圣位格之内完全合一。这独一位格所具有的两种本性，其神性与父同质，其人性则与我们同质，只是没有罪。迦克墩定义对这二性在独一位格内之联合的否定式描述成为基督论不可突破的四面围墙：“不相混乱，不相交换，不能分开，不能离散”。这四面围墙这乃是迦克墩定义的真正核心。非受造乃属神性的属性，而受造则属人性的属性，此二性的区别不因联合而消失，其特点反得以保存在那独一的位格里。迦克墩的定义所作的是为了表达和保护道成肉身的奥秘，以免受到曲解，但它对于这奥秘本身，并不作任何解释。集东方系统神学之大成的大色马的约翰（John of Damascus）乃东方教会最杰出的教父，他在其巨著《正统信仰阐详》第三篇第三章论到这奥秘的联合时，他说：

　　“这联合乃是依照综合法，意即是在内存性上，因而没有转换，或搀混，或变性，或隔开，或分离；我们就承认在两个仍是完全的性格中，只有一个内存本位，即是神的化身儿子；我们认为这是同一的内存本位，属于祂的神性和祂的人性，并且承认在联合之后，那两个性格都被保留在祂里面了，但是我们不认为每个性格是分离的和各别独在的，它们是在一个复合的本位内互相联结而归于一。我们说这结合是本质的，即是实在的而不是现像的事。再有，我们说这结合是本质的，并不是说两个性格归结成为一个复合性格的意思，而是这两个性格在神的儿子之一个复合本位内的真正联合之意，我们也肯定这两个性格的基本差异仍然是保留着的。因为被造的仍旧是被造的，非被造的仍旧是非被造的，必死的仍旧是必死的，不死的仍旧是不死的，有限制的仍旧是有限制的，无限制的仍旧是无限制的，可看见的仍旧是可看见的，看不见的仍旧是看不见的。‘一部分为奇迹的朗照，另一部分则受侮辱而蒙不白之冤。’”[30]

　　大马色的约翰在这里清楚指出基督的神人二性在其独一的位格内联合后，这二性的基本差异仍然是保留着的：其人性仍旧是被造的、必死的、有限制的、可看见的；其神性仍旧是非被造的、不死的、无限制的、看不见的。他在《正统信仰阐详》第四篇也指出，基督那同一的位格，就其神性说是非被造的，就其人性说则是被造的，若有人否认这点，要不就是将基督分为两个位格，要不就是混淆二性的区别而引致相互变换和混杂。因此，若说基督的人性是非受造的，这就是说祂的人性具有了其神性的非受造属性，这是混淆了基督二性的不同属性，抹杀了二性的区别，突破了迦克墩的四面围墙，曲解了道成肉身的奥秘。

　　所以，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并非来自某些人的理智，也非来自某教父或神学家的一私之见；这教训乃是出自正统教父们的教导，也是出自被基督教奉为圭臬的迦克墩定义。

　　当我们说，基督是真正的人，其人性与我们是同质的，也是受造的。黄牧师则说：“基本上，这是一种以自己的理性来揣度神奥秘事的不信心态（提前一13）。他们不明白基督这一位‘末后的亚当’祂的人性与我们这些从‘首先的亚当’受原罪辖制所生的子孙，两者的来历是完全不一样的。”黄牧师认为基督人性的来历与我们不同，所以祂人性的属性也与我们不同。我们要知道基督的成孕不同于我们一般的人，祂乃是由圣灵成孕，从童女而生。但另一面我们也要明白，我们不能因为祂出生的奇妙，就以为祂的人性就不同于我们的人性。利奥在那被迦克墩会议列为圣典的《大卷》里说：

　　“这样，他便不至于地荒谬地说：上帝的道之变成为肉体乃是基督从童女腹中生出，具有人的样式，但没有祂母亲的实质。……他难道以为贞女的怀孕既是一种神圣作为，所以胎儿的肉体就不能分受到怀孕者的本性呢？只是这生育虽是这么玄妙，这么稀有，但是，不应该解释为祂的特性是因为祂的创造的奇妙而改变过来了。因为童贞女虽然由圣灵受胎，但那实在的躯体却是从她的肉体分出来的……

　　“主具有祂生母的本性，却没有她的过错。祂虽自童贞女腹中生出，却不因诞生的奇妙而使祂的本性异于我们的本性。” [31]

　　正如利奥在这里所说的，有些人因自己的有限的理性便荒谬地以为，基督因出生的奇妙，祂的人性便不同于我们的人性。那些人不明白，因着基督奇妙的出生，祂便拥有与我们完全一样的人性，只是没有罪。唯有如此，祂才能拯救我们。

任大先生

　贰、是对纯正信条与信息的误用吗？

　　黄牧师在文中说：“在这些异端当中还有些人大发热心，像李常受教门当中的一些人，会引用这个信条，那个信条，这个神学家，那个神学家，就是找不到任何纯正的信条有任何‘基督人性是受造的’任何的暗示，也找不到任何一句正典经文可以来为他们的异端背书。他们会引用那些不敬虔的人怎么说，那些异端怎么说，那些人间的遗传怎么说，或是故意变造敬虔人的遗物为己所用，却不听圣经本身怎么说……”

　　上文已经说到古代教父们都论到基督的人性是被造的，相信读者对这点都已明了。当然，在自绝于正统教父的黄牧师眼里，这些教父是“不敬虔的人”，他们的教训是“异端”，是“人间的遗传”，并且他还不实地指控持正统教训的人是“故意变造敬虔人的遗物为己所用，却不听圣经本身怎么说”。到底是谁不听从圣经的话，是那些持正统教训的人呢，还是黄牧师呢？

　　一、圣经如何说？

　　安波罗修在他写给皇帝格拉提安的《论圣灵》一书里，因为有人根据旧约阿摩司书四章十三节教导说圣灵是被造的，他则反对说：“因为如果这里所说的是圣灵被造，毫无疑问圣经在其他地方也会同样宣告，就像我们经常读到神的儿子按其肉身说是被造的。” [32]

　　精通希腊文和拉丁文的安波罗修在这里说，他在圣经里经常读到神的儿子按其肉身说是被造的。在《论基督教信仰》一书里，安波罗修引用多处经文一再地说到基督被造为人，现仅列举他用罗马书一章三节，来论到基督就人性而言被造为大卫的后裔：

　　“这样我们就知道，祂被造为人，祂的被造必定是针对祂的人性而言的。而且在圣经另一处你可以读到：‘祂被造为大卫的后裔’，就是说就肉身而言，祂‘被造’为大卫的后裔，但祂在世界以先就是神所生的神。”[33]

　　安波罗修在这里一面强调基督被造为人是针对祂的人性而言，但另一面，祂就是神所生的神。这节经文里的“被造”这字，希腊文为“γενομένου”，是“γινομαι”（ginomai）的不定过去分词。“γινομαι”这个字意义甚广，可译为“生成”“被造”“变成”“成为”等。这字在中文圣经里直接译为“造”的经文有：“万物是藉着祂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藉着祂造的”（约一3）；“……那照着神的形象被造的人”（雅三9下）等。安波罗修对“γινομαι”这个字在圣经里的用法有深入的研究，他在《论基督教信仰》一书里对这个字在哪些经文里应译为“被造”或译为“成为”等有清楚的说明。当然，他认为在罗马书一章三节这里，“γενομένου”这字应译为“被造”。

　　16世纪的改教先驱马丁路德也指出，这节经文里的“γενομένου”这字应译为“被造”。路德不仅是一个圣经学者，也是一个语言大师，他通晓希伯来文、希腊文和拉丁文。1521年，他将新约圣经从希腊文译为德文，于1522年9月正式出版发行。他的德文圣经奠定了近代德文的基础，成为“德语翻译的不朽典范”，直到18世纪仍是西欧最畅销的书籍。也就是在1522年，路德为他那本划时代的巨著《罗马书讲义》写了序文。他在《罗马书讲义》里解释罗马书一章三节这经文时说：

　　“据我所知，这段经文尚未被任何人适切而正确地解释过。……在此希腊文版本最有帮助：‘论到祂儿子，大卫的后裔所造成的；照成圣之灵，藉从死里复活，在权能中被选或指定、宣告、委派为上帝的儿子，就是耶稣基督我们的主。’现在说到细节：福音论到‘祂儿子’，不是论到以祂为上帝的儿子那个资格来说，而是论到为大卫后裔所生，道成肉身的那一位。这表示祂倒空自己，成为软弱。祂在一切之前，创造一切，却使自己有一个开始，成为被造的。……请注意使徒选择他的字何等适切，他说，‘以大能是上帝的儿子’的方式，跟他说‘照着肉体被造’的方式不一样。”[34]

　　安波罗修和马丁路德用罗马书一章三节，奥古斯丁和利奥用加拉太书四章四节，亚他那修用耶利米书三十一章二十二节，而“金口约翰”屈梭多模则用腓立比书二章七节说到基督的人性是被造的。所以，不论是西方教会的安波罗修和奥古斯丁，还是东方教会的亚他那修和屈梭多模；不论是古代的教父，还是16世纪的改教者；他们都能从圣经中读出基督作为神是创造者，而作为人乃是受造者。但黄牧师说：“这些认为基督人性是受造的异端，他们从纯正话语的规模、圣言小学的开端、所有的正典经文中，完全找不到任何‘基督人性是受造’的奇怪教义。”这样看来，黄牧师所读的是另一本圣经，跟教父们和马丁路德所读的圣经是不一样的，若非如此，那可能是黄牧师并不懂得如何读圣经。

　　二、使徒们如何说？

　　黄牧师接着还提到奥古斯丁说：“神的仆人，奥古斯丁，在与人争辨教义时，他的对手引用世俗的小学或理学来加以反对信仰时，他会说‘让我们听听使徒们怎么说吧！”黄牧师既如此说，那下面就“让我们听听使徒们怎么说吧！”。奥古斯丁在《致辛普利修书：论不同问题》（De diversis quaestionibus ad Simplicianum）这信函里论到基督的人性时，他提到了使徒们是如何说的：

　　“祂取了人性，不是像一个人穿上衣服那么简单；祂不是把人性当作在祂以外的东西般穿上。相反，祂取了人的本质，方法比人穿上衣服更加优越，更加紧密，难以言喻。使徒说“祂被造成以人的样式出现”，也把意思解释得很清楚，祂不是完完全全被贬低成为一个人。反而，当祂穿上那个人的时候，祂取了人的真正地 位。”[35]

　　安波罗修在《论基督论信仰》一书里也同样说到使徒论到基督被造为人的样式：

　　“最后，使徒自己对腓立比人说：‘被造为人的样式，既有人的样子，就自己卑微，存心顺服，以至于死。’注意关于提到‘被造’，使徒说的被造为人的样式，不是针对神的统管一切而言，并且祂存心顺服至死，从而祂显明了作为人合适的顺服，并获得了由神掌权的国度。[36]

　　我们从上文看见路德在解释罗马书一章三节时，也说了同样的话：“请注意使徒选择他的字何等适切，他说，‘以大能是上帝的儿子’的方式，跟他说‘照着肉体被造’的方式不一样。”关于基督的人性是否是受造的，奥古斯丁、安波罗修和路德都提到了使徒们是怎么说的。难道黄牧师还要拒绝使徒们所说“祂被造为人的样式”、“照着肉体被造”的话，而固守自己的“世俗的小学或理学”来反对使徒的教训吗？或者他认为自己比早期教会正统的教父和16世纪的改教者先驱更明白使徒的教训？

任大先生

　三、纯正信条与信息如何说？

　　关于这点，黄牧师说：“亚他拿修信经、约翰加尔文、约翰欧文、汤姆华森、乔纳单爱德华兹、比利时信条，都没有任何意指或暗示这种‘基督人性是被造’的可怕异端。”上文已经提到众多正统教父和改教者的著作，清楚说到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在此不再赘述。至于黄牧师在这里所列举的信条或神学家的著作，由于篇幅所限，我只对其中的亚他那修信经、约翰加尔文、约翰欧文和《比利时信条》作些回应，末了再提一下《协和信条》和东正教与世界改革宗联盟的《基督论共同声明》中关于基督人性的教导。

　　1．亚他那修信经

　　《亚他那修信经》并非由亚他那修所写，其源起已不可考。但这信经冠以亚他那修这位“正统之父”的大名，使这信经几乎获得了普世的权威。它是前四次大公会议所决定的教义极清楚和极准确的摘要，又是奥古斯丁派对神圣三一和道成肉身之教义的思想结晶。[37]我们已经看过，头四次大公会议的主要参与者及奥古斯丁都非常清楚地肯定基督的神性是非受造的，同时又平衡地说到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所以，这信经并未反对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

　　黄牧师提到《亚他那修信经》时说：“相对于亚流倡言的基督受造论，此信经当中格外小心谨慎地选用表达词句，而用专门驳斥亚流主义的‘非受造’（Increatus）一字用在基督的整个位格包括祂的神人两性上。使我们知道，整位神人两性的基督都是‘非受造的’（Increatus）。这应该是读过教会历史者都有的常识。”读过教会历史的人都知道，谴责亚流主义的是《尼西亚信经》，而非《亚他那修信经》，并且“非受造”这字也是出自《尼西亚信经》，而非《亚他那修信经》。《亚他那修信经》共有41节，可分为四段：首两节是全文之导言，为第一段；第3节至第26节乃是三一论之精义，为第二大段；第27节至39节则是基督论之摄要，为第三大段；末两节是全文之结论，为第四段。其第三段共有13节论到基督，但并未用过“非受造”这字。黄牧师所说《亚他那修信经》选用了专门驳斥亚流主义的“非受造”一字，此言不符事实。由此可见，黄牧师对教会信经的内容并不熟悉，缺少该有的神学常识。

　　“非受造”乃是《尼西亚信经》为驳斥亚流主义所用的一个关键字。我们若清楚《尼西亚信经》背后之教父的神学思想，并深入研读《尼西亚信经》的内容，便知道“非受造”这字乃是用于基督的神性，而非基督的人性。换言之，尼西亚信经的“非受造”这字，乃是论到先在之基督的神性，而非论到道成肉身之基督的神人二性。马丁路德在论到“古教会三大信经”时也说：“在尼西亚信经，为先天的基督论；在亚他那修信经，为后天的基督论。所谓后天基督论者，非指未曾入世之基督，乃指入世之基督论。”[38]黄牧师由于不认识《尼西亚信经》之“先天基督论”与《亚他那修信经》之“后天基督论”的不同，就认为“非受造”这字乃是用在基督整个位格之神人两性上，而混淆了基督的位格与本性，这是《迦克墩信经》所反对并定罪的。基督是非受造的，但祂具有两个不同的本性，祂的神性是非受造的，而祂的人性则是受造的。就如说基督是无限的，但我们晓得这是指着祂的神性说的，而非指着祂的人性说的。若照黄牧师的说法，“无限”这字也可以用在基督的整个位格包括祂的神人两性上，那其结果就是基督的人性也如祂的神性一样是无限的，这是混淆两性的不同，抹杀两性的区别。亚流主义将用于基督人性的“受造”这字，也用于基督的神性，结果否认了基督的神性，而被判定为异端。同样地，若有人将用于基督神性的“非受造”这字，也用于基督的人性，照同样的原则，也该被判定为异端。

　　2．加尔文的《基督教要义》

加尔文27时就写成了《基督教要义》，这本书使他成为欧洲家喻户晓的人物。后来他对这本书进行了多次的修订和扩充，使此书成为改革宗神学最经典的表达。加尔文在《基督教要义》里阐述基督的本性与位格时，并没有提出新的观点，他只是承继《迦克墩信经》的定义。康来昌牧师引用加尔文的《基督教要义》说到基督的人性是真实的，是为了说明基督的人性与我们一样是受造的。基督的人性若是非受造的，那与我们受造的人性就不是同质的，也就不是真实的。加尔文虽然没有明文说到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但也没有明说或暗示基督的人性是非受造的。

　　3．清教徒神学家约翰欧文

　　约翰欧文（John Owen）是17世纪清教徒时代最伟大的神学家，素有“英国的加尔文”之称。被称为“圣灵神学家”的他其代表作是1674年出版的《圣灵论》（Pneumatologia）。由于原著甚为庞大，后由劳罗伯博士摘录的简读本使现代的读者更易于接受欧文的教导。欧文在《圣灵论》一书论到圣灵在基督人性上的工作时，多次提到圣灵创造了基督的人性。而黄牧师则在文中如此说：

　　“华人教会中有人传说，‘大神学家约翰欧文（John Owen）也认为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由于欧文的作品在华人中的翻译很少，而他有论到道成肉身的主题的中文材料中，就是来自于一本圣公会的会友劳罗伯（R.J.K.Law）摘录的约翰欧文圣灵论的版本，其中引起人强烈误解的文字有一处是在该书第六章“圣灵与基督的人性”中的文字，劳氏的版本这样说：

　　因此，在马利亚胎中的基督的人性，乃是圣灵的工作。圣灵以祂的大能从马利亚的身体中创造了基督的肉身。

　　以上这一段文字，钱曜诚牧师和笔者都查过英文原文，发现约翰欧文完全没有‘基督人性受造’的任何意指与任何暗示，欧文的原文如下：

　　The body of Christ formed in the womb by the Holy Ghost,

　　英文form是‘形成’的意思，与被造‘created’之义相去甚远。劳罗伯用‘创造’（Create）的用字明显错误……”

　　劳罗伯简读本的中文版是由改革宗翻译社翻译出版的。黄牧师在这里称，英文form是“形成”的意思，与被造“created”之义相去甚远，他认为这是劳罗伯在用字上明显的错误。黄牧师在这里从欧文的原著里只抽出一句话，便指摘劳氏用字错误，这种做法极为不当。我们若读过这句话的上下文，便知道欧文在这里所说的圣灵“形成”基督的肉身，就是圣灵“创造”的工作。就在被黄牧师指为翻译错误的那句同一段的文字里，欧文接着就指出，在马利亚胎中“forming”主耶稣基督的肉身，就是圣灵创造的工作：“So, then, as the creating act of the Holy Ghost, in forming the body of our Lord Jesus Christ in the womb…”[39]

　　黄牧师既然说把“form”译为“创造”是错误的，那请黄牧师先翻译以下两处经文：

　　创二7：
　　[kjv] And the LORD God formed man of the dust of the ground, and breathed into his nostrils the breath of life; and man became a living soul.
　　创二19：
　　[kjv] And out of the ground the LORD God formed every beast of the field, and every fowl of the air; and brought them unto Adam to see what he would call them: and whatsoever Adam called every living creature, that was the name thereof.

　　中文和合本的翻译：
　　创二7  耶和华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
　　创二19  耶和华神用土所造成的野地各样走兽和空中各样飞鸟都带到那人面前，看他叫什么。那人怎样叫各样的活物，那就是它的名字。

　　按照黄牧师的说法，和合本圣经将这两节经文里的“form”译为“造”，明显是错误的。难道黄牧师认为，神只是用尘土“形成”了人与各样的走兽和飞鸟，而非“创造”了人与各样的走兽和飞鸟吗？我们相信只要读过创世记头两章的人都知道如何领会这两节经文才是正确的。

　　黄牧师称他和钱曜诚牧师都查过英文原文，“发现约翰欧文完全没有‘基督人性受造’的任何意指与任何暗示”。并且他在这段的结论里说：“所以，误解约翰欧文持‘基督人性被造’的观点是来自：1. 劳罗伯圣灵论笔记的错误，而非欧文原著的看法。2. 英文的错误翻译和认知。3. 以讹传讹的结果。4.聚会所李常受和信友堂的康来昌牧师的错谬加以推波助澜。”那欧文到底有没有在他的《圣灵论》里直接说到基督的人性是圣灵所创造的？我们来看“圣灵与基督的人性”这一章里，欧文是如何说的：

　　“There was, therefore, no other relation between the person of the Holy Ghost and the human nature of Christ but that of a creator and a creature.”[40]

　　这里欧文清楚地说到圣灵与基督人性的关系，只能是创造者与被造者的关系。在这章的末了，欧文又说，由于圣灵的大能奇妙地创造了基督的身体，就为基督圣洁的灵魂预备了最适合的居所：

　　“From this miraculous creation of the body of Christ, by the immediate power of the Holy Ghost, did it become a meet habitation for his holy soul, every way ready and complying with all actings of grace and virtue.”[41]

　　这两段文字，欧文已非常清楚地说到圣灵创造了基督的肉身，圣灵与基督人性的关系乃是创造者与被造者的关系。而黄牧师却声称他已查过英文原文，“发现约翰欧文完全没有‘基督人性受造’的任何意指与任何暗示”。黄牧师真的查过欧文的原著吗？若真的查过了，那他在这里就是睁眼说瞎话，而他的那段结论更是胡扯！黄牧师若以为欧文所用的“creature”这字完全没有“基督人性受造”的任何意指与暗示，那黄牧师为什么不干脆说：欧文所用的“creator”这字也完全没有“基督是造物主”的任何意指与暗示？

任大先生

　4．比利时信条

　　1516年，苏格兰牧师德布利（Guido de Bres）写下了《比利时信条》，清楚并忠实地将圣经对多项主题的教导做成三十七条摘要，为受天主教逼迫的荷兰教会辩护。此信条后来被荷兰全国宗教会议所采纳，并经审慎评估后，被多特会议（1618-1619年）采纳为改革宗的教义准则之一。关于这比利时信条，黄牧师如此说：

　　“还有人认为，比利时信条也有讲到基督人性是被造的，这同样是翻译上的错误，我们援引英文版的比利时信条，同样没有讲到基督的人性是被造的，起争议的基督教文艺出版社的《历代基督教信条》第十九条‘论基督二性的结合和分别’如下：

　　正如祂的神性总是非造的，无生之始，无命之终，充满天地，同样，祂的人性也未丧失其特性，而总是受造的，有生之始，是有限的，并且保留着真身体的一切特性。

　　而此处的英文版却与此中译文有出入：

　　Thus his divine nature has always remained uncreated, without beginning of days or end of life, filling heaven and earth. His human nature has not lost its properties but continues to have those of a creature…… These are the reasons why we confess him to be true God and true man-- true God in order to conquer death by his power, and true man that he might die for us in the weakness of his flesh.

　　这应翻译为：‘祂的人性也未丧失其属性，就具有真实肉体的一切属性。’赵中辉牧师的翻译在这里并没有翻错。因为有人性受造物肉体的属性并不代表其就是受造物。”

　　黄牧师认为基督教文艺出版社的《历代基督教信条》中关于《比利时信条》第十九条的翻译是错误的，而赵中辉牧师的翻译才是对的，并且他还提供了英文版的《比利时信条》。奇怪的是，黄牧师所提供的英文版，在最关键的一句里却省略了一些重要的文字。我们若比照英文版便会发现，他所省略的一些文字，赵牧师并没有译成中文，所以他故意不引用。这段文字完整的英文版如下：

　　Thus his divine nature has always remained uncreated, without beginning of days or end of life, filling heaven and earth. His human nature has not lost its properties but continues to have those of a creature-- it has a beginning of days; it is of a finite nature and retains all that belongs to a real body. And even though he, by his resurrection, gave it immortality, that nonetheless did not change the reality of his human nature; for our salvation and resurrection depend also on the reality of his body. [42]

　　标为红色的文字应译为：“祂的人性也未丧失其特性，而继续拥有受造的[本质]——它有开始之日，是有限的，并具有真实身体的一切属性。”基督教文艺出版社的翻译是：“祂的人性也未丧失其特性，而总是受造的，有生之始，是有限的，并且保留着真身体的一切特性。”而赵牧师的翻译则是：“祂的人性也未丧失其属性，就具有真实肉体的一切属性。”我们比较一下，便发现赵牧师漏译了一些极为重要的文字。而黄士哲牧师却说赵牧师的翻译是对的，基督教文艺出版社的翻译是错的。其实，这是极简单的事，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哪种翻译才是正确的。

　　另外，“华人基督徒网络团契”网站上由澳大利亚的凯姆斯科特改革宗教会和加拿大的克洛弗戴尔、兰里两个改革宗教会翻译的《比利时信条》第十九条的译文跟基督教文艺出版社的译文几乎完全一样：

　　“祂的神性总非被造，无生之始，无命之终，充满天地；祂的人性并未失去其特性，有生之始，仍属受造，是有限的，具有真肉体的一切属性。藉着复活，祂虽将不朽赋予了祂的肉体，但是祂并未改变其人性的一切真实性，因为我们的救恩与复活也要靠祂肉身的真实性成全。”[43]

　　黄牧师在这里引用英文版的比利时信条来指摘香港基督教文艺出版社在翻译上的错误，只能适得其反并使人怀疑他作为一个基督徒该有的品格，这种“转过头来伤害自己”的作法实在是既不诚实又不明智。

　　5．协和信条

　　信义宗的《协和信条》（Formula of concord）出版于1577年，是信义宗正统神学的代表作。它之于信义宗，犹如天特教令（Decrees of Trent）之于天主教，多特信条（Canons of Dort）之于加尔文派教会。《协和信条》第八条“论基督的位格”在“肯定的方面”明言基督人性的属性是受造的：

　　“神的教会论基督位格的纯正教理。

　　我们为求对这争辩更适当地加以说明，并按照我们的基督教信仰加以决定起见，如今清楚地宣认我们的虔诚信仰，教理，和信条如下：

　　一、基督里的神性和人性在一个位格里，完全合一，结果不是有两个基督，——一个是上帝之子，另一个是人之子，——而是一个神子人子（路一35；罗九5）。

　　二、我们相信，教训人，并宣认：神性和人性并非混合为一质，也非一性变为另一性，而是每一性保留固有属性，而不能变为另一性的属性。

　　三、神性的属性乃是：全能，永恒，无限，并因其本性和本质，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等等。这些属性既不是，也永不成为人性的属性。

　　四、人性的属性乃是：受造有躯体，有血肉，有限量，有苦和死，能升降，能移动，受饥渴，历寒暑等等。这些属性既不是，也永不成为神性的属性。”[44]

　　6．东正教与世界改革宗联盟关于基督论的联合声明

　　1994年，东正教与世界改革宗联盟（World Alliance of Reformed Churches, WARC）在塞浦路斯进行了教义对话，并共同发表了关于基督论的联合声明（Agreed statement on Christology）。WARC是全球最大的改革宗联合组织，在107个城市拥有7500万会员。WARC在他们的网站上刊登了该声明，这声明清楚指出基督的人性是被造的：

　　Being the Head of all creation by whom all things were formed the Son who was by nature eternally of the same uncreated nature with the Father and the Spirit, received to Himself the created human nature and became fully human in body and soul so that through it he might unite himself with the entire creation. [45]

　　中译：“作为一切受造之物的头，万有是藉着祂被造的，就祂的性情而论，子的本质与父与灵永远非受造的本质是相同的；祂自己也领受了被造的人性，而在身体与灵魂上成为完全的人，藉此祂能将自己完全与整个受造联合。”

　　综上所见，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乃是出自圣经所启示之使徒的教训，不仅为早期的教父所承继，也被16世纪的改教者在其信条里所申明，并由当代的神学家所持守。这由使徒所宣扬，并为早期教父和改教者所保存的关于基督之本性的正统教训，竟被黄牧师无知地指控为“既亵渎又具毒害性的”“可怕异端”。

任大先生

　　叁、主流基督教传统的教训

　　早期教会在初期数个世纪中都是合一的。当东方和西教会形成各自不同的信仰和敬拜方式时，它们就渐行渐远，最后于公元1054年分裂为西方的天主教和东方的东正教。几个世纪后，马丁路德的改教运动又摇动了天主教的根基，新教便由此而兴。而新教又产生了三个主要的路线：圣公会、信义宗和改革宗。我们已看过早期教会的教父们关于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下面我们就来看东正教、天主教、圣公会、信义宗和改革宗这些主流教会的相关教训。

　　一、东正教的教训

　　第8世纪时，大马色的约翰以东正教传统之最后一位伟大的教父著称。他是东正教最杰出的教父，也是最权威的神学家，乃东方系统神学之集大成者。身为东方教会伟大的教父，他也被西方教会承认为信仰的伟大诠释者。他写过第一本伟大的东正教神学纲要，名为《正统信仰阐详》（Exposition of the Orthodox Faith）。他的目标是想要把所有重要的基督教真理整合起来，并且尽可能使用永不过时的方式表达出来。这本著作至今仍是东正教神学的一个标准，其中所强调的一项内容就是拯救的道成肉身。[46]他在《正统信仰阐详》的第三和第四这两篇里，屡次说到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

　　在第三篇第四章，他论到基督两个不同的本性互相交通的方式时说：

　　“那么，当我们述及祂的神性时，我们不将人性的特质归在神性内，例如我们不说祂的神性是可受难或被造的。我们也不将神性的特质归在祂的肉身或人性，例如我们不说祂的肉身或人性是非受造的。但是当我们述及祂的本位个体时，无论我们给它一个含有两重性格的名称，或只有关一种性格的名称，我们仍然将两重性格的特质归于它。例如我们说这含有两重性格的名称——基督——是同时为神为人，是被造的与非被造的，是可受苦的与不可受苦的。”[47]

　　在第四篇第五章，他在答复那些人所问：“基督的存在是被造的或非被造的？”这问题时说：

  　 “上帝圣道在其化身之前，祂的存在是单纯而非复式的，无形的，非被造的；但在祂化了肉身之后，祂也成为肉身的存在，而变成复合的，即由其永具的神性与所承担的肉身所组成；因而有两个性格的特征，其两性格为人所皆知道。所以那同一个位格，却就神性方面来说是非被造的，就人性方面来说是被造的，同时是看得见的，又是看不见的。要不如此的话，我们就会不得不将独一的基督分开，说其有两个位格，或者，只好否认两个性格间的区别，而致引起相互变换和混杂。”[48]

　　二、天主教的教训

　　托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1225-1274），中世纪最伟大的经院哲学神学家，乃西方系统神学之集大成者。阿奎那是个多产作家，他的两部最重要的著作是《神学大全》和《驳异大全》，合起来就构成一部基督教思想百科全书。阿奎那的著作在罗马天主教中有显著的地位，直至今日仍是如此。

　　阿奎那在《神学大全》第五卷第三部论到“适用于基督在祂的所是并所成为之各方面的事上”时说到基督人性的受造，下面仅节录一部分：

　　“‘基督是受造之物’看似为真。因为利奥（Leo）教皇说：‘一个新的，闻所未闻的约：那位昔是今是的神，被做成受造之物。’因此我们可以宣称凡神的儿子藉由道成肉身所成为的，都是属乎基督的。因此基督是受造之物的说法为真。

　　“再者，如前所述，不论是使用何字词来指涉，[基督之神、人]二性的诸特质可被视为由此二性的共同承体所有。然而，被造乃是人性的特质，如同创造者是神性的特质。因此两者都可说是属于基督的。亦即，祂是受造之物并且祂也是非受造的和创造主。

　　“我的回答是，就如耶柔米所说的，‘话说得偏差而导致异端’；故此，我们和异端所使用的文字不应该一致，免得我们像是在支持他们的错误。既然亚流异端们说基督是受造之物，并且比父微小，不单单指在祂的人性里，甚至在祂的神性里也是如此。所以，我们不应该以绝对的口气说基督是‘受造之物’或‘比父微小’；而必须加上一个限定条件，亦即‘在祂的人性里’。……

　“有时候为了简约的缘故，圣博士们称基督为‘受造之物’而没有附加任何限定条件：然而我们应当理解为有‘作为人’为其条件。”[49]

任大先生

　　三、圣公会的教训

　　圣公会（安立甘宗），乃是介于天主教和新教中间的教会。它是英国的国教，也是新教国家中最大、最为保守的教会。圣公会的神学设计师理查•呼克尔（Richard Hooker 1554-1600），在其为英国国教奠定最终模式的权威巨著《教会政制法规》（Law of Ecclesiastical Polity）第五卷里论及基督人性的受造。

　　在第五卷第五十二章，他说到神的儿子并非采用某一个人的个体而是采用人的性质作为祂自己的个体时说：

　　“所以经上说祂是采用‘种子’，亚伯拉罕的种子（和合本译为后裔），我们的性质的最初原素，在它未成为某一实在的一个人以前的原素。那个肉身本身及肉身与神之联合，是在同一时间开始，祂创造那个肉身及为自己采用那个肉身是同一动作，因此在基督中，只有一个存在，而那是自始已经存在。因为祂只采用人的性质，所以祂的个体始终是一个，而只是改变祂存在的方式，最初祂只照神之子的光荣而存在，而现在则采取我们的肉体为衣而存在。”[50]

　　在第五十五章里，他论到基督如何与我们同在，而使我们成为分享基督的人。他说到基督的无所不在乃是在于祂的神性，而不在于祂的人性，因祂的人性是被造而有限的。他说：

　　“既然无所不在是一种无限及不可包容的本体之结果（因为只有能无所可容的始能无所不在），研究基督是否无所不在，是等于研究一种自然而有的特性，一种粘附于基督的神性之特性。这种神性，除了圣父圣灵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和祂共有，由此推论下去便是：凡在基督中的有限的，被造的部分，即基督的灵魂或肉体，因而基督以人的身分或就基督的人性而论，都不可以无所不在的，因为这些限制及拘束等字句，已指出附有这些特性的主体，或已暗示出这些特性由之而来的根本原因。……虽然如此，但如欲更清楚一点表示一种确当的直接理由，来说明为什么基督的人性既不能无所不在，也非使基督的个体成为无所不在的原因，我们承认圣奥古斯丁论及基督时对这一点是说得最为确当的。他说：‘就祂本身是“道”而论，祂是创造万物，就祂生来是人而论，祂自己是为神所造’，而任何一种被造物都不见得有与所有被造物同在的权力。”[51]

　　四、信义宗的教训

　　信义宗的《协和信条》第八条明言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上文已列出。我在这里再提起马丁路德的一篇文章。当时由于克闵士非教导说基督的人性是非受造的，马丁路德于1540年2月27日写了一篇辩论文：《关于基督之神性与人性的辩论》（Disputation on the Divinity and Humanity of Christ）。在该文马丁路德极其清楚地论到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在该文的第一部分“立论”里，他说：

　　“25．当我们说基督照着祂的人性可称为‘受造物’，士闵克非以其蛙兵鼠将（batarchomyomachis）愚昧地嘲笑我们。
　　26．一个无学问的人，一个未受过训练的人，或一个没有常识的人，不知道如何分辨一个带有多种意义的词语。
　　27．要知道，那些以旧的用法解释“基督是受造者”的人士，就是那些认为基督仅仅是受造者的人士，根本不是基督徒。
　　28．基督徒乃是那些竭力反对从以上的方式了解基督是受造者的人士，而亚流派，正是以上述的方式教训人。
　　29．很显然，士闵克非乃是向虚渺之黑暗（empty darkness）狂吠，反对他自己梦想中制造出来的‘受造者基督’。
　　30．这些人士忘记了自己是谁，他们一面承认神成为肉身，一面又不敢反对肉身乃是受造的。
　　31．其实这些异端人士的里面，隐藏着欧迪奇的影子，等待有一天机会来到，否认道成肉身的真理。
　　32．这等人士外表承认道成肉身，在人面前作秀，但其实等待舞台灯光暗下来之后，就在一否定了基督是受造者之后，就接着否认道成肉身。”[52]

　　在该文的第二部分“介言”里，路德说：

　　“士闵克非不是这样看法，他听见教父们说，基督按着人性说乃是受造物，他就立刻捉住这话，歪曲它并滥用它来达成他的目的。就是教父们说了基督按着人性说是受造物，这种说法是可理解的。然而，士闵克非将这话歪曲，指控说：‘据这话说，基督就仅是受造物了。’邪恶的人啊！为何你不附加一句：‘照着祂的神性说，祂也是创造主！在这意思控制下，可以说基督是受造物。’然而士闵克非并没有这样解释。他反而说：‘若加上这一句话，我的良心可能受骗。故此我不加上这一句话。’换句话说，他行事诡诈！他错谬的混杂了什么是应该分开的和什么是应该合并的。这就是毒蛇隐藏的牙齿，是魔鬼在教皇党中所得到的真正祭物。教皇党亦是在黑暗中行事，扭曲教父们的话，如士闵克非一样，不提那些否定他们理论的话。士闵克非在有学问的人面前表现诡诈，寻求荣耀，但在他自己人中间他则说：‘天主教是何等邪恶，路德一伙人何等亵渎！他们硬说基督是受造物。’这不是强词，不是夺理，这是邪恶。他们应当加上说，我们是说基督就着祂的人性是受造者，但照着祂的神性是创造者。”[53]

　　五、改革宗的教训

　　上文已经提到世界改革宗联盟（WARC）与东正教在1994年共同发表的“基督论的联合声明”中明确指出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下面再列出改革宗的信条与一些著名神学家的相关教训，希望这位自称是改革宗的黄牧师能明白改革宗关于基督人性的真正教训是什么：

　　1. 改革宗的《比利时信条》于1556年出版。著名教会历史学家薛夫认为除了《韦斯敏斯德信条》以外，这信条在大体上是加尔文派教义最好的说明。该信条在第十九条“论基督二性的结合和分别”这里说到基督的神性是非受造的，而祂的人性则是受造的：

　　“我们相信，这概念乃是说，子与人性结合不可分解；……可是每性仍保留其特性。正如祂的神性总是非受造的，无生之始，无命之终，充满天地，同样，祂的人性也未丧失其特性，而总是受造的，有生之始，是有限的，并且保留着真身体的一切特性。”[54]

　　2. 被誉为“英国加尔文”的约翰欧文，是17世纪清教徒神学（英国加尔文神学）成熟巅峰期的集大成者，被称为“圣灵神学家”的他在其代表作《圣灵论》一书里论到圣灵在基督人性上的工作时，他说：

　　“圣灵在基督的人性中第一件特别的作为，是使童女马利亚怀孕（来十5，二14，16；太一18-20；路一35）。圣灵藉着“降临在她身上”施行这神迹。……马利亚因着圣灵怀孕的神迹，是圣灵的创造之工。这与创造天地，从无到有的创造不同。这次的创造，用了童贞女马利亚的身体，造出基督的身体来。……从这伟大的真理中我们必须认清几点：主耶稣基督不是圣灵的儿子。基督的人性与圣灵的关系乃是被造者与创造者的关系。基督被称为上帝的儿子乃只是对圣父而言，因为只有基督才是天父永恒中独生的儿子……”[55]

　　3. 亚伯拉罕•凯波尔（Abraham Kuyper，1837-1920），是荷兰著名改革宗神学家，有人称其为“加尔文以后最伟大的加尔文主义者”，其神学继承人为巴文克（H.Bavinck）和范泰尔（Cornelius Van Til）。他在《论圣灵的工作》一书中论到圣灵在基督道成肉身时作了两件事，首先提到的就是基督人性的创造：“在圣灵的工作中，必须分辨两件事：第一，耶稣人性的创造；第二，将祂从罪人中分别出来。”（In this work of the Holy Spirit two things must be distinguished: First, the creation of the human nature of Jesus. Secondly, His separation from sinners.） [56]

　　我们看过以上主流基督教关于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便知道这教训不仅是早期教会的公认教训，也是教会历史上整个基督教显著的共同立场。我们已经看见，几乎所有的基督徒从起初就断定，这教训是忠于新约圣经的启示和使徒的教训，是神的启示和使徒教训的必要表达。所以，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这关于基督之本性的基本信念，是第2世纪至20世纪整个教会的统一教训，应当受到我们的尊重和维护。

任大先生

　　肆、教会历史上的非正统立场

　　在教会历史起初的几个世纪里，出现了六大种类和基督论有关的异端，那些异端或否认基督有真实的神性，或否认基督有完全的人性，或混淆了基督的本性与位格。但关于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这基督之本性的真理，是历代以来整个基督教的信仰共识。在两千年的教会历史上，只有极少数的人教导基督的人性是非受造的。

　　一、早期教会的“非受造派”

　　在早期教会，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教训乃是正统教父们的共识。只有在第六世纪时，在持守“基督一性论”的异端派中有一个派别，认为基督的肉身从降生的时刻起，就是不朽坏的，也是非受造的，因此就被称为“非受造派”。在第四次大公会议上，“基督一性论”就被判定为异端。在第六次大公会议上，“一性论”再次被谴责为异端，并且其信徒被驱逐出教会。

　基督一性论声称，基督只有一个本质。他们太过分地强调基督内的神性部分，而忽略了人性的部分，或混合两个本性，或认为人性变成了神性。自从六世纪以来，这些“一性论者”也分裂为几个派系，尤其在埃及，并彼此有激烈的冲突。其中最重要的派别是塞维鲁（Severus）派和尤里安（Julianus）派。这两个派别来自两位于518年被驱逐的主教的名字，就是安提阿的塞维鲁主教和尤里安主教。535年，在支持“一性论”的亚历山大的宗主教提摩太去世后，这两个派别为自己选择了新的领导，就是Theodosius和 Gaianus。这两个大派又分裂为几个小的派别。一部分的Juliaus-Gaianus（尤里安-盖亚努斯）派的人认为，基督的身体既是不朽的，也是非受造的。因此他们被称为aktistetoi（非受造派）。这种极端的教训不仅为正统信仰所否定，也为其他“一性论”者所反对。帕利坎说：“由于断言基督的人性在最根本的意义上也就是在作为一个受造物的意义上‘与我们本体同一’，所以正是基督一性论的神学驳斥了似乎由其本身的主张所推及的诸极端。”[57]第六次大公会议的召集者查士丁尼也说，基督自身之中是“一个位格，或一个人，并具有完善的神性和非受造的特性，以及具有完善的人性和受造的特性”。[58]

　　二、16世纪改教时期被判定为异端的“士闵克非派”

　　除了6世纪的“非受造派”明确教导基督的人性是非受造的以外，之后在教会历史上再也没有看到有人持守这样的教训。直到1000年后，在马丁路德改教时期，有个叫士闵克非（Casper Schwenkfeld）的神学家开始否认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为此，路德于1540年专门写了一篇驳斥士氏论基督人性为非受造的辩论文。于忠纶在翻译路德所写的《关乎基督之神性与人性的辩论》一文时，对“士闵克非派”作了一些介绍，现摘录如下：

　　“16世纪初，改教开始时，有位叫神学家叫士闵克非(Casper Schwenkfeld)，属于所谓的属灵派，强调信仰之主观体验，与马丁路德等高举之纯法理的救恩论成对比。其门徒不多，主要散布于波兰和南德国一带，人称其团体为‘基督荣耀的公认人’（Confessor of the Glory of Christ），其著作甚多，故此影响当代神学不少。士氏于1528年开始宣言‘受造’这形容词不能应用在升天之基督的人性上，只能应用在耶稣在地上为人的一段日子上。至1538年，就连在地上的耶稣他也认为不能再称为‘受造’的。专研究士氏之基督论一书Casper Schwenkfeld on the Person and Work of Christ的作者Paul L. Maier指出，士氏坚持基督在地上的人性不是受造的，而这坚持乃是他有别于正统信仰之基督论的主要论点。在改教期间的主要学者，皆曾著书否定士氏的理论，如布塞尔（Bullinger）于1539年所著Orthodoxa Epistola. Sebastian Coccius of Hall in Swabia否定士氏之基督论巨著，就达四册之厚。此外，瑞士改革宗定罪士氏，比德国的路德宗定罪的更厉害。而1561年在荷兰订立的改革宗最有力的信经——《比利时信条》（Belgic Conffesion），更在第十九条论基督的二性结合中，清楚指出‘祂的人性，未丧失其特性，总是受造的’，以对衡传基督人性非受造之理论。其他学者如Melanchthon，Chemnitz等，亦曾立论否定士氏之基督论。至终，路德宗于1577年鉴定《协和信条》（Formula of Concord）时，正式定士氏所倡导的基督之人性为非受造论为异端……”[59]

　　马丁路德和梅兰希顿的学生们，即第二代路德宗神学家们写成了《协同之良方》，据说共由8188位神学家、牧师、教师为此宣言之全文签字。《协同之良方》第十二章提到的第一个异端就是士闵克非派：

　　“我们反对士文克非特派（Schwenckfelders）下列之异端：
　　1．若有谁相信基督照其肉体与人性为受造者，就是不懂真道。因为基督之人性具有神圣特性，以致基督两性中只有一种特质，就是其神性特质。”[60]

　　士闵克非派说“若有谁相信基督照其肉体与人性为受造者，就是不懂真道”，而路德宗的神学家则反对说基督的人性若是非受造的，那就是“基督之人性具有神圣特性，以致基督两性中只有一种特质，就是其神性特质”。这种教训实际上就是在教导基督只有一种本性，就是神性，这在本质上乃是否认基督真实的人性，毋庸置疑，这是异端。

任大先生

　三、当代唐崇荣和黄士哲牧师的非正统教训

　　教导基督的人性是非受造的“士闵克非派”被定为异端近500年后，在华人基督徒中颇具影响的唐崇荣牧师，近年来在其查经讲座里多次教导基督的人性是非受造的，并批判基督人性受造的教训为异端。他认为“圣经从来没有提到，耶稣有受造的一部分，这个是亚流的异端、是诺斯底主义的异端、是李常受的异端来毒害教会。……耶稣基督不是受造的，在基督的位格里面，没有受造的成分；连祂的人性、肉身中间，还是神自已以祂无穷的大能在肉身的范围中间向人显现，祂才是我们的救主”。[61]黄士哲牧师的基督人性非受造论与唐牧师的观点完全一样：“这位道成肉身的基督，神人两性的基督，没有一私一毫受造的成分在祂理性的灵魂和肉身上”。

　　唐牧师和黄牧师以上关于基督论的话，使我想起马丁路德在《关乎基督之神性与人性辩论》一文里的一段话：

　　51．假若有人认为“基督作为人乃是一受造物”，感到不自在或感到困惑，文法家可以安慰他。
　　52．所有想要以不同方式讨论这问题的人，应当学习用越简单的话发表越好。
　　53．我们说“黑人照着他的牙齿说(according to his teeth)是白的”，文法家可以把这个句子改过来说“黑人以他牙齿算（with respect to his teeth）是白的”，或说“黑人白在齿上（white of teeth）”。
　　54．假若这样的说法不自然，也可以说“黑人有白牙齿”，或“在黑人里的牙齿是白的”，或更简单地说“黑人之齿是白的”。
　　55．以上所有说法，都是用不同方法企图说出一个事实，故此就无需为言语斤斤计较。
　　56．既然说“基督照着祂是人性说”、或“基督照着祂的人性说”、或“基督以祂的人性说”、或“基督藉着人性说”、或“基督在祂的人性里说”，这各种不同的说法，其实都是说明基督是受造物取了受造之人的样式，或者更直截了当说，既然这些说法都是指基督的人性就是一个受造物，既然怎样说都是指同一件事，那些想将这不同的说法解成不同观念的冒牌逻辑学专家是应受唾弃的。[62]

　　有人说，黑人是黑的，在他身上没有什么是白的，就是连他的牙齿也是黑的。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说法是无知而荒谬的。但现在有一种与此相同的基督论却在华人基督徒中广为流传：基督不是受造的，在祂里面没有任何受造的成分，就是连祂的人性也不是受造的。

　　当我们说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而黄士哲则质问说，那我们敬拜基督的时候，就是在“拜一个创造的神与被造的物混杂的个体吗？”唐崇荣牧师在他的《基督论》讲座问题解答中也说基督若是被造的，就不配受我们的敬拜：“耶稣基督里面没有受造的一部分，祂是创造者，祂是配受敬拜和永恒歌颂的。……祂是永远被歌颂、领受敬拜的创造者，祂不是被造的。”

　　1. 基督是“创造的神与被造物的混杂个体”吗？

　　基督非受造的神性与祂受造的人性在其独一位格里之奇妙的联合，竟被黄牧师认为是“创造的神与被造的物混杂的个体”。这是曲解道成肉身的奥秘，不明白在基督里什么是该分的，什么是该合的。古代教父说“祂来自受造与非受造的综合”，薛夫说“于此基督耶稣的位格里，创造者与受造物……何等协调一致地结合在一起”。马丁路德说：“‘受造物’这个名词，在旧约的用法（即人原来的用法）和其他用途用法上，都是指一件与神性无限分开的东西。但在新约用法中，它代表一件与神性无法分离的东西。这种无法分离的合一，是在一种不可言喻，同一身位的状态中实现的。”由于黄牧师完全不明白“受造物”这词在新约中的用法，就以为我们敬拜基督就是在敬拜“受造物”。这正如路德所说的：“当我们说基督照着祂的人性可称为“受造物”，士闵克非以其蛙兵鼠将愚昧地嘲笑我们。一个无学问的人，一个未受过训练的人，或一个没有常识的人，不知道如何分辨一个带有多种意义的词语。”

　　2. 敬拜“受造物”的基督吗？

　　当我们说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有人便反对说，这是在敬拜受造物。在此反对者并不明白我们敬拜的对象乃是基督的位格，而不是基督的单一本性。关于这点，由于一些华人牧师的错误教导，以致许多华人基督徒都误解了这个真理，为此，我们要多费些篇幅来看这个问题。

　　16世纪路德宗著名神学家马丁•开姆尼茨（Martin Chemnitz）在《基督的二性》一书里论到敬拜的对象时说：

　　“祂的位格就是信仰、崇拜和祈祷的对象。……让我们从圣经那些显而易见的段落中阐明这些基本观点。我们相信基督并崇拜祂是因为祂不仅是人，也是真上帝；道的神性已亲自与其肉身结合了。我们崇拜道是作为上帝的本性。道藉着取了人性而成了肉身。真正的信仰把这所有一切都归于基督的位格。……我们的结论是：我们信仰、祈祷和崇拜的对象不仅是基督的神性，而且也是对祂那赋予的人性。崇拜或祈祷的荣耀决非只归于单一的受造物，而是归于既是上帝又是人的基督的位 格。”[63]

　　帕利坎在《大公教的形成》一书里论到对基督的敬拜时说：

　　“基督教对基督的崇拜必须是对‘包括人的形像在内的上帝的儿子（Son of Dod）的崇拜’。崇拜就是对既是上帝又是人的道成肉身的崇拜；‘我们恰恰对祂带有我们的崇拜，并且祂的肉身并不被排除在（我们的）崇拜之外，……因为无论谁倘不崇拜这肉身，就是不崇拜祂’。基督教的崇拜要求对不区分其位格的统一的整个道成肉身的逻各斯的崇拜，就像教会崇拜仪式的做法所暗示的。任何对于将其人性跟神性区分开来的道成肉身者的崇拜都相当于用圣父、圣子、圣灵和耶稣这个人的一种四一组合（tetrad）取代上帝的三一体。因此说它意指‘我们崇拜作为一个人的以马内利’是无根据的。”[64]

　　我们若回到1500年前的那个伟大基督论的争辩时代，当我们问说：“你们在哪个身位里敬拜基督？”对于这样的问题，迦克墩派会回答说：“我们崇拜独一的位格。”[65]这里我们看见正统的教导，关于敬拜的对象都是指向基督那独一的位格。

　　集东方系统神学之大成的大马色的约翰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在其巨著《正统信仰阐详》一书中，回答了黄士哲和唐崇荣牧师关于敬拜基督的问题：

　　“答复那些人所说的‘倘若基督有两个性格，则你们如崇拜受造的性格时，就是对受造物作礼拜；要不然的话，你们就是说有一个性格应当受崇拜，而另一个性格不应受崇拜’。

　　我们敬拜父与圣灵，也同样敬拜上帝之子，祂在承当人性之前是无形的，现在祂自己却是化身的，虽然仍旧是神，但是已经变成了人。倘若我们细心区别所看见的和所被思考的事，那么，祂的肉体本身就不应当受礼拜，因为它是受造物。但是由于它与上帝圣道合一着，所以它是为祂之故而在祂之中受着敬拜。正如无论君王穿上皇袍或不穿皇袍，都应一样地受臣民尊敬；又如一件紫色长袍，本算不得什么，可以拿它抛紫色袍掷或践踏，但是当它成为君皇的礼服后，就受到一切尊敬和荣耀，若有人对它亵慢，普通都是被判死刑；又如木材本身并非是不可摸的，但是当加上火，它成为火炭的时候，就不可摸了，然而这并不是因为木的属性如此，而是因为有火与它结合着，木头的性格并不是不可摸，不可摸的乃是炭火或燃烧着的木料。肉身也正是如此情形，它自己的性格是不应受崇拜的，但是它在化身的上帝里，这是在‘道’里受崇敬，并不是因为它自己值得受崇拜，而是因为它与神道合成一位。我们不说我们所敬拜的只是肉身，却是敬拜上帝的肉身，即化身的上帝。”[66]

　　对于黄牧师和唐牧师关于敬拜基督的问题，马丁路德在《关乎基督之神性与人性的辩论》一文第三部分的“答辩”中也有极清楚的回应：

　　“反论：没有受造物是可受敬拜的[adoranda]。基督是可受敬拜的，故此基督不是受造之物。

　　回应：这是士闵克非的辨理。这是他荒谬无稽的论点之一，因为他在‘属性相通’的真理偏差了。被敬拜的是神性联而为一的人性。……凡敬拜基督之人性的，并不是仅以祂作为受造者而敬拜之，[基于二性之联合]而是同时以祂作为创造者而敬拜之。基本的点是二性的联合。”[67]

　　亚他那修于公元370年写给Adelphiu主教的一封教义信函里，回应亚流派关于敬拜“受造物”的指控时说：

　　“我们从未敬拜一个被造之物。从不！这样的错误只属于异教徒和亚流党。但是，我们确实敬拜造物主，道成肉身的神的道。那个肉身，虽然是被造的一部分，但仍然是神的身体。我们也不会分割身体和道的本身，而只敬拜道。我们也不会因为敬拜道的缘故，把道从肉身里面赶了出来。我们知道，就如我们之前所说的，‘道成了肉身’（约翰一14），我们承认，即使祂在肉身里来，祂仍旧是神。谁能够如此无知地向主说，‘从你的身体里站出来吧，这样我们才好敬拜你’？

　　“让他们知道，至少我们在敬拜在肉身里的主时，我们不是在敬拜一个被造之物，就如我们已经说过的，我们乃是敬拜那位穿上了被造之身体的造物主。

　　“所以，那些藐视殿的，就是藐视那位在殿里面的主；那将道从祂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就是拒绝那在道里面赐给我们的恩典。就如同那些最不敬虔的亚流幻想者，让他们别因为道的身体是被造的，就把祂想象为一个被造之物。他们也不要因为道不是一个被造之物，就否定祂有一个身体。他们的顽梗是这么的严重，以致他们把一切都搞混乱了，并拼命地找借口，好让他们能把造物主算在被造物之    中。”[68]

　　那些人由于不明白敬拜的对象，也不明白基督二性的联合，他们就荒谬地指控持正统教训者在敬拜受造物。马丁路德说“这是士闵克非的辨理，这是他荒谬无稽的论点之一”，亚他那修说“这样的错误只属于异教徒和亚流党”。他们错误的教导和指控，正如亚他那修所严厉斥责的：“他们的顽梗是这么的严重，以致他们把一切都搞混乱了，并拼命地找借口，好让他们能把造物主算在被造物之中。”

　　在早期教会被定为异端的一性论里的“非受造派”，在16世纪被改教者们定为异端的“士闵克非派”，今天藉着唐崇荣和黄士哲牧师又卷土重来，他们把正统视为异端，把异端当作真理，而许多不熟悉教会历史和正统教训的信徒也受他们的迷惑而随之起舞，这实在是华人基督教的极大憾事。黄牧师在文中声称：“对于这些公开散播异端者，圣而公之教会应该要本着使徒所教导的纪律加以处理。一个纯正的会堂，是会把传异教而不悔改的人，从基督的教会中加以除教（Tit 3:10）。”照着黄牧师自己所说的话，“从基督的教会中加以除教”的应该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