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魂魄掉进去的那处烂泡田,离我家有一里多的石板路。每年旧历7月15日,我和外婆都去烂泡田边施食、放荷花船灯。
一整个白天,我都拿着一张的确良花手绢,围着大黄狗转。我跟大黄狗说了无数恳求的话,希望大黄狗给我几滴狗眼泪,可大黄狗对此无动于衷。后来我降低到只要大黄狗一滴眼泪,但它吐出舌头,两眼瞪着我无动于衷。
到了傍晚,父亲下班回来,见我和大黄狗纠缠不休挡住门道,伸腿扎实踢了大黄狗一脚,大黄狗一下子甩掉我,呜咽着逃去狗窝里。看着它蜷缩在窝里舔着挨踢的腿,我赶忙追过去安慰它。我抚着大黄狗柔和的背脖,大黄狗抬起头望着我,满眼都是无辜和哀伤,黑漆漆的眼珠上,正闪着一眶眼泪水。
我急忙掏出手绢,使劲摩擦大黄狗的眼泪,然后再擦自己的眼睛,这样反复四五次后,当我再次睁开眼睛仰望天空时,蓝色的天幕上群星闪烁,院坝下的田野里流萤纷纷,一颗颗星星和一只只萤火虫仿佛近在眼前,我感觉自己的眼睛突然明亮无比了。
“我可以去看鬼魂啦!”
人眼睛抹上狗眼泪,就能够看见鬼魂——这是父亲厂矿里的说书人授予我的“魔法”。
小时候他总喜欢对我们一群孩子说,“眼睛沾上了狗眼泪,头上顶了大青瓦,鬼魂就以为你也是鬼。它们既不怕你,也不害你,你不仅可以看见它们,还可以和它们一起玩呢。”
“可以使唤办事不,比如去害算术老师的肚皮痛?”再问,说书人就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