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消费者“乐见”通缩

卜丁

去年，日本央行(BoJ)就民众对通缩的态度进行了一次民意调查。你也许会以为，调查结果会是怨声载道，就算还达不到恐慌的地步。毕竟，过去十年里，随着日本物价在大部分时间缓慢下降，西方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感到惊恐；“通缩”是一个贬义词。

但日本消费者的反应显然正相反。在去年的调查中，44%的日本人表示，通缩是“有利的”，还有35%的人对这一现象持中立态度，仅有20.7%的人认为通缩是“有害的”。此后，负面反应略有增强，但比例依然不高。用高盛(Goldman Sachs)经济学家松井凯蒂(Kathy Matsui)最近在华盛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会议上的话说，“实际上，日本对通缩持积极看法的人要多于持消极看法的人。”

这对投资者而言颇具启发性，就算各国央行不以为然。目前，人们普遍猜测，美联储(Fed)很快将推出更多的定量宽松，因为有迹象显示，美国增长正在减速，失业率正在攀升，通缩或许正在抬头。过去3年内，欧洲央行官员也一直在担心出现通缩。日本的经历难道是说，美欧央行的反应有些过火，至少在选民眼中如此？还是说，日本人对通缩的这种镇定态度本身就是问题的一部分？

日本的经验可以作几种理解。一个有可能扭曲了日本央行调查结果的因素是，日本人已经有十年时间来调整他们的通胀预期；不仅多年来物价持续下降，而且过去十年来名义平均工资也下降了5%。

人口组成也很关键。日本退休人数极其庞大。他们负债少，拥有大量储蓄，一般以现金或债券形式投资。如果可以用同样的钱买更多的东西，这些老年人通常会从中受惠。而年轻一些的劳动家庭负债较多，受益就会小一些；尤其是他们的工资未涨，甚至在下降，而且由于公共债务水平高企，未来他们的税负铁定会上涨。日本财务省代理副部长石井直子(Naoko Ishii)表示，这种人口组成，加之老一代人往往控制着政策的制定，这正导致两代人之间严重不公平。

但即便是对年轻一代来说，消费物价的下降也减弱了工资水平下降的冲击。而日本财务省也获得了短期收益：如石井直子所言，尽管通缩让国家债务的实际规模有所增加，但从短期看，“‘多亏了’通缩，国家支付的利息很低”。因此，尽管自2000年以来，日本政府债券总量已将近翻了一番，但偿债成本却从2000年的10万亿日元降至去年的7.7万亿日元。

美国在某些关键方面和日本明显不同。美国年轻人比例要大一些，消费者债务水平也高出许多。美国人的消费与股市和房价紧密相连。但过去十年间，美国人的工资中位数几乎没什么增长，甚至可以说毫无增长，而美国企业在不愿让本币升值的海外竞争对手面前很难有竞争力。基于此，我认为，如果真有人调查美国选民对通缩的感受，答案可能并不如想象中的悲观。

在此，我要强调一句。我并不是在主张物价下降是好事；严重的通缩螺旋无疑很危险。我也不认为，美联储很快就会接受通缩；撇开经济风险，央行打心底里讨厌通缩，因为通缩会让他们的政策工具失效。

但日本的经历至少说明，当货币流速暴跌、大部分民众已学会了接受温和通缩时，推动物价上涨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毕竟，正如贝莱德(BlackRock)固定收益部门主管彼得•费舍尔(Peter Fisher)指出的：“通胀是一个有三个变量、而非只有两个变量的等式。变量不仅包括货币总量和产出缺口，还包括弥合产出缺口和推高价格的追逐行为。”他表示，这突显了美联储的挑战：通过推高资产价格，它能仅靠财富效应，就引导家庭和企业追逐消费和投资？还是说，通过向系统注入大量资金，它将抑制这种追逐行为，反而刺激储蓄和对收益的追逐？投资者应当心。

译者/陈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