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款短视频社交软件,抖音的门槛比微博、公众号都要低得多,更不要提知乎、豆瓣那些爱标榜自己有逼格的另类阵地,因为抖音不需要文字,并且篇幅短。没有文字意味着普罗大众不管你有没有文化,是知识分子还是包工头,是CBD的白领还是田舍村妇,只要不瞎,就都能看得懂。所以没有哪款软件像抖音、快手一样能迅速下沉到中国广大的三四五线城市和小城镇。短呢,就意味着在高浓缩的时间范围内给予用户最强的感官体验,要不然,大拇指轻轻一划,你就pass了。这就导致了抖音创作普遍形式大于内容,更热闹更刺激,更浮于表面。所以有些人是天生更适合抖音的,擅长表演的、搞笑的、跳舞的、做饭的、长得帅的、长得美的、美容美妆的,以及男性受众爱看的玩车的、玩表的、炫富的等等。当然,抖音的垂直内容也做得很完善了,更专业性的、受众群体相对固定的博主也很受欢迎,但是远远达不到广泛的热度。而张兰和张庭,显然代表着庞大的低线城市的普通女性们的向往,她们是具有普遍性的。张兰向人们展示着大众传统想象中自己创业的女性有钱人的形象。那首先当然是一看就有钱,华服珠宝,穿金戴银,走到哪里都金光闪闪的。所以,适当地炫一下富是有必要的。张兰的大房子,她的衣服珠宝,都有这个效果。
▲有一期双全过生日,吃的是松露。她个人账号热度一般,大都是一两百的点赞,唯独这一条点赞破两千。而这种贵妇生活又不能离普通人太远,如果动辄谈艺术品、谈佳士得拍卖、谈常青藤名校,那老百姓也看不懂,没什么兴趣。张兰都谈什么呢?谈和大S的婆媳关系,教大家怎么包饺子,孩子咳嗽了该怎么熬金橙水,红烧肉里到底要不要放蒜。热热辣辣,很接地气。▲张兰有一期谈大S,说把大S当成女儿,要站在年轻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引来一群儿媳妇们的点头称赞。然后会讲一些成功女性的鸡汤金句,也是对于很多普通女性的激励。 抖音里的张兰像是一个身披财富与上流的外衣,但本质与灵魂仍旧属于市井勾栏的女性,她热热乎乎地拉家常,穿着大鸣大放的服装,谈这些年来创业受的苦与享受的辉煌。这些行为在同阶层的有些人眼中看来无异于哗众取宠,也是蛮土的,大家可以看看当年小王对她不屑一顾的评价。
因为在大众的想象中,贵妇和女强人就应该是她这个样子,所谓“符合常理中加入一点想象力”的程度,并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可又是真有钱、真能干、真壕、真牛。而张庭呢,则展示了普通女性对于婚姻家庭生活和人生状态的最美期望。张庭真的是比大部分女明星还要自律,她的美貌冻龄也确实厉害,1970年出生的她今年已经50岁,可这状态,说她是少女也有人信吧。
女人对于维持美貌还是有执念,尤其是很多全职主妇更是对此特别看重,尽管女性独立意识已经愈来愈强,可这种意识也仅限于精英群体,在相当大一部分普通女性群体眼中,“我貌美如花,你赚钱养家”还是最向往的事。而这背后的逻辑显然是,只有女性貌美如花了,男性才会为你赚钱养家。有趣的是,“貌美如花”的概念也是微商女性最爱用的。 随着时代进步和舆论进步,现在微商已经不再打造“我貌美如花,你赚钱养家”的概念,而变成了:既可以美貌如花,又可以赚钱养家……“貌美如花”的背后是广大女性对于婚恋关系的幻想,似乎每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就一定会收获美满的婚姻,嗯,就像张庭一样。张庭的婚姻确实看起来很美,自己有钱、老公更有钱,老公还把老婆宠成了公主,生了一儿一女,真是夫复何求啊,这是作为普通女人最普遍、最心心念念的人生期望了吧。
所以张庭最喜欢和林瑞阳拍小视频,段子也围绕着“任性老婆和宠溺老公”而展开。 她们不是生活在一线城市的高知女性,也不太有机会见过其他阶层的女性是怎样生活的,所以她们才会觉得张兰和张庭的生活是值得羡慕。她们听不懂杨笠的笑话,也无法理解女人干嘛不结婚,她们就想要实实在在看得见摸着着的幸福样版,有钱,有房,有珠宝,有事业,有男人宠爱……这些基数庞大的三四线城市、小城镇女性,甚至很多农村女性,她们是观看抖音的主流群体。对她们而言,有没有事业是次要的,最重要还是要有家庭有孩子,如果没有婚姻、或者一把年纪还没有孩子的话,就会被视为异类,很难得到大规模的粉丝认同。 就像当年杨丽萍抖音下面的留言一样,不生孩子,舞跳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而张兰的账号下面也时不时能蹦出一两条评论:还有精力拍视频?怎么不去带孙子? 所以,在她们的想象中,张庭这样的女人才是彻底的人生赢家。你可以理解为什么独独是她才成了抖音顶流了吧……张庭的成功已经渐渐成为可以复制的经验,我们看到大批过气女明星开始模仿张庭的短视频内容。 比如洪欣,49岁,保养得很好,一双大长腿令人神魂颠倒。平时也跳抖音热门舞,和张庭是一个路子。
孩子为她大大加分,没有什么比“母女更像姐妹”再美的画面了:
▲很难想象啊,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通杀名流,骄傲美艳的一代港风美人们也加入了抖音战团,在这热浪滚滚金光闪闪的世界里要为自己分一杯羹 周海媚,54岁,虽然也有一些是靠近张庭的风格,可由于私生活的特殊,没结婚没孩子,不展示家庭生活,不具备普遍性,就少了一些热腾腾的接地气感。而且她明显放不开,大概六零后女性和七零后女性还是不同的。看得出来她只想一直做女神高高在上。吸引粉丝的,还是她身上残存的港片情怀。▲同样的打光和滤镜,张多放得开,而周显然就太板了,前者当然更适合抖音的生态。 所以周海媚的滤镜是很厚的,吃东西都要带猫耳朵,如果没有滤镜,美貌不如从前,那么她能吸引粉丝的优势也就彻底没了。
牛莉,更像是张兰和张庭的结合体,既有张兰的表演型人格和流露出的优渥的经济条件;同时又有张庭的“冻龄”和活力,47岁的她穿个露肚装也是OK的,更有了一种“管它什么年龄,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的爽感。 所以牛莉也是贵妇明星圈里新晋的流量之星。只不过她不卖货,就纯玩。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抖音为大部分过气女明星、以及一些生活舞台狭窄的阔太太们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只要思想放得开,下岗再就业不是梦。所以啊,马克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的调查显示:国内网民学历大部分都是初中、高中、中专、技校学历及以下,受过大学专科及以上教育的网民群体占比仅为18.8%;从收入上看,大部分网民的月收入在5000元以下。
用一个通俗的比喻,抖音更像是城市里纵横铺陈的小街道,充满着各种发廊、门脸房、早餐店、按摩中心,人们在这种地方更放松更随意,不用正襟危坐,玩玩闹闹雅俗共赏;
所以很多明星在抖音里和在微博里是截然不同的状态,牛莉在抖音上发的内容从来不会在微博上发,在微博里,她只讨论演技和作品。
这里充满着市井气息。精英也会来,抖音用户中当然也包括很多一线城市的人,但显然数量不多,也不会刻意多提。 抖音的低门槛、受众群体庞大以及快餐性质决定了这个平台的调性和生态,从而也决定了这群女明星、女名人、贵妇阔太们该以什么姿态示人,用什么“巧劲儿”能吸引大众的注意。正像公众号“远川研究所”的一篇文章中说的那样——一线城市女性喜欢四字弟弟、昊然弟弟,而三四线城市、城乡结合部女性却痴迷于老干部靳东。
▲来源:远川研究所《北上广没有靳东,四五线没有李诞》
所以,抖音里贵妇为什么会红?
这并不是偶然的,相反,却是某种宏大的时代现象中造成的必然现象。
一部分人的鄙夷,正好是另一部分人的狂欢与追随,这也是当下世界的奇幻景象啊……
祝大家都玩得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