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飞猪回忆录

源济

冷战飞猪回忆录（上） 

2016-08-18 Tyler Rogoway 空军之翼

　　可变后掠翼，飞得超低超快，气质又超群，还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它呢？

　　理查德·克兰德尔在本文中为我们讲述他在冷战最后的动荡十年里飞F-111战斗轰炸机的故事。

认识F-111大家族

　　我从美国空军学院毕业时，在自己的机型志愿清单上填下了F-15、F-16、F-4、F-111、A-10。然后我打电话给兰多夫负责分配的家伙，想把A-10挪到F-111前面，结果那家伙告诉我不必担心，因为我的一位同学在第一志愿上填了F-111。他父亲就是在越南飞F-111时遇难的，那天起飞后就杳无音信了。

　　最后他得到了F-111，好吧，是我俩都得到了F-111，我是班里第二个。

　　虽然我并不高兴，但我还是振作起来面对现实。我去了霍洛曼空军基地，在T-38“禽爪”教练机上接受了先导战斗机训练（LIFT）。我很喜欢这个训练！我喜欢其中的空空对抗，我表现得很好。但可悲的是，F-111的空战性能很糟糕，翼载太高、座舱视野很差、转弯会造成巨大的能量损失。这架飞机几乎无法完成高于5g过载的机动，在一个急转弯后就能损失掉200节（370公里/小时）空速，天哪。

　　从霍洛曼毕业后我去了坎农空军基地飞F-111D。F-111A在1968年被首次部署到越南，但很快就接连损失了三架，不得不在1972年撤回本土。但F-111在越战中的表现非常成功，被北越军队称为“低语死神”。大多数美国飞行员把F-111叫做“瓦克”（Vark），就是它的绰号“土豚”（Aardvark）的简称，澳大利亚人把F-111叫做“猪”，这非常恰当，因为它的机动性的确就像一头肥猪。

　　F-111A的座舱是全模拟式的，武器系统官（WSO）切换下一个坐标时，必须手拧旋钮来改变经纬度。在武器系统官改变惯性导航系统（INS）坐标的同时，飞行员也要手动调到新航向并开始用手表倒计时，确保计算航向/时间与航位推算时间一致。所有F-111飞行员都很依赖自己的手表，没有它就不能飞行，因为那时的惯导系统很该死。

试飞中的F-111A，翼下挂载24枚750磅炸弹

　　F-111B被海军取消了。这种飞机太大太笨重，是机动困难户，所以最后被“雄猫”取代。想想好的一面吧，汤姆·克鲁斯在《壮志凌云》里飞F-111B的话就不帅了，“雄猫”的确是海军的最好选择。

F-111B被海军取消了。这种飞机太大太笨重，是机动困难户，所以最后被“雄猫”取代

　　F-111C是澳大利亚装备的型号。与F-111A相比，C的每侧机翼加长了0.91米以增加航程。战略空军司令部也装备了同样长机翼的FB-111，最大允许过载稍稍降低，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我们很少拉大过载。

　　F-111D比较激进，具有了玻璃座舱。飞行员有一个多功能单色显示器，武器系统官的显示器更大。D型的数字计算机还能用纸带预先载入计划航线，这是一种装在卷轴上的布满了小孔的纸带，不开玩笑，它的确好用。

　　和其他F-111一样，D型也安装了两台德州仪器制造的地形跟踪雷达（TFR），不过D型可以让攻击雷达改用其中一台地形跟踪雷达的发射器/接收器，探测距离最大20海里（37公里）。由于攻击雷达经常出故障，所以这个功能很实用。F-111D的惯导系统内还集成了一套很棒的多普勒导航系统，在海上飞行时能保证惯导系统的精度，这点也很棒。但这套系统维护起来非常困难，最终被弃之不用。D型有一套移动地图系统，这也是很不错的设备，但同样因维护困难在上世纪80年代被弃用。

F-111D比较激进，具有了玻璃座舱。飞行员有一个多功能单色显示器，武器系统官的显示器更大

和其他F-111一样，D型也安装了两台德州仪器制造的地形跟踪雷达（TFR）

　　但D型并不中用，每架飞机都在沃思堡一停就是好几年等待修正Bug。同时，通用动力又研制了F-111E，基本就是具有大进气口的F-111A。和A型一样，E的航电也是模拟式的，但至少能用。

　　最后，他们推出了F型，堪称F-111家族中的凯迪拉克。F-111F有两台强力发动机，在低内油和无外挂物的情况下，推重比能超过1。F-111F飞起来很快，具有数字化航电，只是航电的综合性和花哨程度上不如D型。F型没有多功能显示器，但有数字计算机，最后还集成了“铺路大头钉”激光瞄准吊舱。吊舱半埋在弹舱里，阻力比F-4的外挂方式小得多，在F-4上，这种吊舱被叫做“铺路阻力”。F-111F因空袭卡扎菲而一战成名。

F-111F飞起来很快，具有数字化航电，只是航电的综合性和花哨程度上不如D型

安装AVQ-26“铺路大头钉”吊舱

低空霸王

　　F-111参加越战的原因是它能飞得又快又低，它可以全天候（瓢泼大雨除外）用地形跟踪雷达做61米离地高度（AGL）的贴地飞行。只要地形跟踪雷达能能分辨出天空和地面，F-111就能安全飞行。

只要地形跟踪雷达能能分辨出天空和地面，F-111就能安全飞行

　　当F-111在这么低的高度以近音速接近时，越南人几乎听不见它的声音，这就是“低语死神”绰号的由来。这种又低又快的战术也是“沙漠风暴”行动中头三夜的标准战术。F-111上流传的名言“速度就是生命”、“一击脱离”和“你在一个目标区多次通过就死定了”，其实都源自越战。

　　F-111的雷达是当时战斗机中最好的，武器系统官不仅能用伟大的实波束地图测绘功能来更新惯导和导航系统，还能看清飞机面前的地形。如果飞行高度比前面的山峰低，雷达屏幕中山峰背后的阴影就会发散，如果飞行高度高于这座山峰，那么阴影就是收敛的。所以，武器系统官在显示器上能看到的地形比飞行员远得多。

　　飞行员的地形跟踪雷达显示器以奇怪的曲线方式来显示地形，代表地平线的是一条从左侧最低处向右侧最高处攀升的一条S形曲线，这是因为显示器底部的距离刻度并不是均匀分布的。0-1英里（1.6公里）刻度占屏幕宽度的一半，1-2英里刻度宽1/4，2-3英里刻度宽1/8，最后一个刻度3-10英里同样宽1/8。雷达探测到的地形高度就显示在地平曲线下方，因此，飞行员只能看清前方3英里（4.8公里）左右的地形 。

飞行员的地形跟踪雷达显示器以奇怪的曲线方式来显示地形

　　地形跟踪雷达可与自动驾驶仪交联，也可以根据显示器手动操纵，我们一般用自动驾驶仪。这样当我们在追踪“针尖”（转向提示）时，就能够集中精力在“针尖”本身，无需关注其他仪表。使用自动驾驶仪做地形跟踪飞行也更安全，我也能有更多精力来保持态势感知。

　　我还学会了不用地形跟踪计算机的地形跟踪飞行，这就是所谓的原始数据地形跟踪飞行。我在150米高度做这种飞行没有难度，当然我只在白天目视飞行规则条件下做这种飞行，这是紧急作战情况下的保命技术。

　　在正常操作中，武器系统官会提醒飞行员前方出现地形障碍，直到飞行员确认，然后武器系统官会倾听飞行员在爬升规避中的语言描述。等避过这个地形后，武器系统官会说“直飞XX英里”，然后在下一个地形到来前继续提醒飞行员。所以你总是拥有两套独立的系统，两个人在交叉检查地形，保证了飞行安全。

在正常操作中，武器系统官会提醒飞行员前方出现地形障碍，直到飞行员确认，然后武器系统官会倾听飞行员在爬升规避中的语言描述

　　座舱的灯光很亮，我们完全没有前视红外图像。F型的武器系统官虽然可以使用“铺路大头钉”吊舱，但一般不用于观察地形，而且飞行员也看不到“铺路大头钉”的视频。有时，我们在新墨西哥州或得克萨斯州西南的群山中飞行时，机身上的旋转防撞灯会照亮飞机周围的地形，你能看到翼尖擦着山壁而过。有的机组会关闭防撞灯，因为这太吓人了。

座舱的灯光很亮，我们完全没有前视红外图像

　　在D型中，飞行员可以分下心看看雷达显示器，因为D型改用了平面显示器，周围没有了遮光罩。但这样做并不好，飞行员需要专注于自己的地形跟踪雷达显示器而不是去偷看主雷达显示器。但在F-111的并列双座驾驶舱里，有太多东西会导致分心：

在越南上空进行地形跟踪飞行的F-111A

　　我在坎农空军基地接受F-111D的训练时，我的教官是费尔南多·里巴斯，他曾和保罗·劳伦斯一起参加了“黄金峡谷”行动（空袭利比亚）。保罗·劳伦斯是一位伟大的F-111武器系统官，我曾和他在皇家空军莱肯希思基地一起飞过几次。

　　在一次教学飞行中，我们飞机的多功能显示器坏了，费尔南多（请注意，他是一名客串武器系统官的飞行员）于是就转而操作雷达显示器。他按住四个按钮直到雷达进入窄扇区扩展扫描，这是空地瞄准的最佳模式，但他必须用双手来操作雷达。当时我们的高度是300米，正笔直飞行在坎农空军基地以西约40公里的梅尔罗斯轰炸靶场上空，并获得了投弹许可。

　　当他试图用“羊粪蛋”（压力感应式光标控制器的外形很像羊粪）移动光标寻找目标时，光标并没有动作，他即将失去雷达图像，但他不打算放弃，开始手忙脚乱起来，一会按下按钮获得雷达图像，一会放开按钮去操作光标，一会又去按下按钮。令人惊讶的是他最终找到了目标，并用光标钉住了！时间过得飞快，突然靶场管制员宣布“没有命中”，好吧，我光顾着看他操作了，居然忘了扔“泡菜”（按下投弹按钮），他的动作实在太滑稽了。

　　费尔南多来自波多黎各，说话带浓重口音。我在高中讲的就是西班牙语，我出生的小镇至少30%的人口是墨西哥裔美国人，我的很多朋友和同事都说西班牙语。那天晚上，我却听到他骂了一句我从未听过的西班牙语，当时如果没开自动驾驶仪的话我们就要撞地没命了，我羞愧地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这给了我一个教训，那就是在工作时要专心，不要乱看。

炸弹，炸弹和更多的炸弹

　　F-111的武器系统官远比其他战斗机的重要。我们驾驶着美国空军的夜间战斗机，当所有人都因天气原因停飞时，我们仍要飞行。我们不用照明弹，只要雷达正常工作我们就能在夜间飞行。那地形跟踪雷达罢工了呢？没有关系，我们在往返航线上都计划好了最低飞行高度，而且我们还定期在山区展开夜间低空飞行训练，所以即使地形跟踪雷达坏了我们也应付得来。只要攻击雷达获得一副图片，我们就能发现目标。

　　虽然惯性导航系统表现不错，但我们还是需要学会航位推算和基本雷达显示器截击，这样即使惯导系统出了问题我们也能飞向目标。在设备出问题时，我们有着备份的备份的备份手段。惯导系统完蛋了？那就建立一个风力模型使用计算机导航；还不行？那就试试基于固定角度的雷达间接瞄准自动投弹。我们一直练习并精通了这些操作。

　　我们还挂载了一吨的炸弹。我最喜欢的是激光制导炸弹，但只有F型能自主照射。我在D型上曾练习过几次在F-4伙伴照射下的投掷，当然也可以请地面部队照射。不过，我的最爱是MK-82充气减速炸弹。

挂载4枚GBU-10激光制导炸弹的F-111F

　　越战使用的MK-82“蛇眼”减速炸弹在投掷速度高于450节（833公里/小时）时容易飞偏，而我们不喜欢速度低于480节（889公里/小时）。请记住，速度就是生命，我更喜欢以540节（1000公里/小时）投弹。这种流线型的炸弹爆炸半径巨大，我们必须拼命爬升以避免被弹片殃及。解决方案就是BSU-49和BSU-50充气减速套件，这基本上就是一个降落伞状的气球，即使超音速下也能正常膨胀，从而降低炸弹的下降速度使我们安全脱离。当然，如果不能正常充气，你就有麻烦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在扔下了减速炸弹后还是会做脱离机动以防充气失败。

投掷MK-82充气减速炸弹的F-111F

安装在炸弹尾部的充气套件

这个则是老式的MK-82“蛇眼”减速炸弹

　　你可以看一下F-111在利比亚轰炸地面伊尔-76的镜头，6个机组中只有一个获得了成功。在这么低的高度投下减速炸弹后，这个机组摧毁了两架运输机并重创了另外两架，然后毫发无伤地返航。

“铺路大头钉”吊舱录制的轰炸利比亚机场的视频

　　白天飞行我也有备份手段。在投掷激光制导炸弹时，如果惯导系统坏了，我就用航位推算法飞向目标，爬升到610米左右，然后让武器系统官把“铺路大头钉”吊舱转向正前方。投下激光制导炸弹后，武器系统官会操作吊舱跟踪目标并引导炸弹。

“铺路大头钉”运行原理图

　　在拉起轰炸中，我会为拉起设置一个目视时间参考点然后手动投弹。战时更复杂的拉起轰炸不会很精确，除非你扔的是核弹，否则即使你挂了11吨炸弹，也有可能都偏离目标。在演习中我会把炸弹一股脑都扔掉，这至少可以吓唬一下目标区附近某处的地鼠！

在拉起轰炸的同时进行激光照射属于高难度动作

　　F-111是一种非常好的轰炸平台，非常稳定。我们有一位飞行员比我早一年从武器学校毕业，他在硝烟射击和轰炸大赛中驾驶F-111E手动轰炸战胜了新型的F-16战斗机。

　　我的表现没有这么好，不过我擅长消除漂移和计算偏移。我们在投弹时会同时扔下一串炸弹，至少4枚，有时会高达20或24枚（挂24枚时的机翼不能做最大角度后掠度）。我几乎总是能够让这串炸弹落在目标上，也许不是中间那枚直接命中目标，但目标总会被摧毁。

我们在投弹时会同时扔下一串炸弹，至少4枚，有时会高达20或24枚

　　我共事过的一些F-111飞行员在越战中飞过F-100，他们在投掷MK-82“蛇眼”时会先贴地飞行，然后在非常低的高度进入10度俯冲投弹，他们说这样可以把炸弹扔进任意一扇窗户中。

　　我在英国皇家空军莱肯希思基地时，我们有次被部署到土耳其因吉尔利克空军基地参加武器和战术训练。这是一次有趣的训练，停机线上停满了土耳其空军的F-100。当我和中队作战军官沿停机线走过时，我听到他喃喃地说：“我飞过这一架，哪一架，还有……”

土耳其空军的F-100

　　我们有位飞行员去了科尼亚靶场担任靶场管制员，他认识了那里的一群土耳其F-100飞行员。其中一位向他展示了自己的马丁·贝克硬币，这表示他曾成功从F-100中弹射逃生。F-111飞行员说：“哇，这真的特别！”谁知土耳其飞行员转身向后面大声喊道：“嘿，伙计们，拿出你们的硬币！”他们几乎每人都有一个，天哪!

F-111F在土耳其的低空飞行

源济

冷战飞猪回忆录（下） 

2016-08-20 Tyler Rogoway 空军之翼

原创不易 认可价值 转载请务必注明作者 以及来自空翼

　　阅读上文点击《冷战飞猪回忆录(上)》

核弹和末日单程神风任务

　　我们都进行过投掷核弹的训练，我们都是自愿的并做好了准备。我个人觉得我们大多数人都预计核大战会在有生之年里爆发，我们都做好了准备。在莱肯希思的核心地带，总有一队处于警戒状态的F-111挂载了核弹，随时准备奉命起飞。

驻英国的F-111E/F可以挂B43、B57和B61核弹

在莱肯希思的核心地带，总有一队处于警戒状态的F-111挂载了核弹，随时准备奉命起飞

　　这种警戒任务要求F-111在接到命令后在15分钟内起飞，时间越短越好，这是因为俄罗斯潜艇发射的带核战斗部的弹道导弹可能正向这个基地飞来，所有居住机场附近的家庭都将灰飞烟灭。

　　所以我们必须快速升空。我第一次到莱肯希思时还是一名年轻中尉，中队配备了安装巨大V8发动机的四门道奇皮卡，马力巨大，四轮驱动，具有完善的灯光和警笛。警报响起时，皮卡也会跟着尖叫起来。我们跳进皮卡沿着滑行道狂奔，一边用手势回答宪兵的口令。如果今天的日子尾数是7，宪兵会伸出三根手指，我们则回应4根手指。一旦抵达飞机后，我们就跳进座舱并发动启动车。

　　启动车基本上就是一个烧固体火箭推进剂的发动机，能产生大量烟雾和压力来驱动1号发动机旋转起来。1号发动机启动后，我们再用启动车启动2号发动机，这一切都进行得非常快。

F-111启动使用标准的MA-1A发动机启动车

　　此时武器系统官在快速校准惯导系统，我们会注意提示信息。如果一切正常，我们就滑出滑行道快速进入跑道末端，然后全加力起飞飞向世界末日。

如果一切正常，我们就滑出滑行道快速进入跑道末端，然后全加力起飞飞向世界末日

　　我们一遍又一遍练习紧急起飞，在每次警报演练中我们至少紧急起飞一次，我们在地面滑行时绝不会滑出警戒区。柏林墙倒塌后这一切就停止了，即使当下恐怖主义横行，现在的世界也远比冷战时期安全。

　　来访的一位将军曾告诉我们一个故事，说明了在冷战的动荡时期空军基地的气氛有多么紧张。我记得那是西班牙托雷洪空军基地，在上世纪60年代初部署了B-47轰炸机。这个战备基地本不应该搞任何演习，结果他们犯了一个错误，搞了一次空中待命演习（全副武装的轰炸机盘旋在空中等待核打击命令）。显然，每个机组都以为真的开战了，因为他们从不做这种演习，等飞到了待命点后才发现这只是一次演习。

　　将军想说的是每个机组都应该毫不犹豫地去执行任务，他们在起飞的同时就相信自己的家人即将消失，因为每个基地都是被瞄准的目标。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仍然奉命起飞。

　　我绝对相信我会向一个华约国家投下核弹，因为这是我在驾驶F-111时唯一能做的。我们有几个目标在俄罗斯境内，投弹后必须带着紧急燃油降落在挪威最北部的一个基地。我们都知道自己的基地将不复存在，但我们必须出击。我们也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向这个目标投下核弹的，每个目标被洲际弹道导弹和之后的潜射弹道导弹蹂躏过后才轮到我们投弹，几小时后，来自美国本土的B-52和B-1轰炸机也会临空。

我绝对相信我会向一个华约国家投下核弹，因为这是我在驾驶F-111时唯一能做的

　　我们始终相信第三次世界大战会爆发，我们与苏联在富尔达峡谷对峙。我还记得在自己看过一份作战计划，我们稀稀拉拉的坦克部队在和成千上万的苏军和华约坦克对抗。一旦开战后，我们的装甲部队就会被凿穿，我们会一步步撤退，争取站稳脚跟，同时F-111会装载核弹出击。

　　苏联人也计划通过核战争来取得胜利。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我们每个人都震惊于柏林墙的倒塌和苏联的解体，但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不可避免的。

　　德国统一后，我们发现伊万并不是那么的强大，我的武器比他们的强，但他们的数量多。

“土豚”的效能

　　我和大多数F-111机组都认为我们能干掉目标，但让我们来回顾一下F-111对利比亚的空袭：起飞24架飞机，有几架因故障返回，一架坠毁。剩下的飞机轰炸了三个目标，只有三架飞机分别命中的这三个目标，其他全部失的。

起飞24架F-111，有几架因故障返回，一架坠毁。剩下的飞机轰炸了三个目标，只有三架飞机分别命中的这三个目标，其他全部失的

　　我回顾这次作战时觉得这个命中率低得可怕，要知道参加行动的F-111F都挂载了“铺路大头钉”吊舱，其中两个目标还是用激光制导炸弹攻击的，机场则使用MK-82攻击，吊舱被用于发现和指示目标。

　　我要向轰炸机场的那个机组脱帽致敬！我很了解那位武器系统官，他是我的好朋友。来看下他的作战录像带，他先用雷达的间接轰炸模式试图锁定机场，但雷达不能很好烧穿平坦的水泥地面，只适合对付高雷达反射率的目标，所以他把雷达设置在窄扇区扩展模式，然后切换到“铺路大头钉”的红外视频，但没有发现目标。他切换回雷达，仍一无所获，只能再切换回吊舱。编队的其他飞机都用雷达间接模式投弹，他们的炸弹都扔到了滑行道和跑道之间。间接轰炸模式获得的坐标显然不够精确。

　　我的朋友把“铺路大头钉”吊舱从窄视场切换到宽视场，在屏幕的右侧边缘发现了伊尔-76，你能听到他在向飞行员喊“向右向右”。飞行员看不见目标，只能看见密集的防空炮火和自己的地形跟踪雷达显示器，他做了一个急转弯，当滚转改出时，武器系统官已经向目标发射了激光，飞行员立即投下了炸弹。你可以在视频中看到“铺路大头钉”的画面在旋转，最后变成上下颠倒，这是因为吊舱转向后方了，这位武器系统官需要适应一下颠倒的画面。你能看到巨大的爆炸撕裂了地面的飞机，这就是座舱中的精诚团队合作。全亏了这位武器系统官把吊舱切换到宽视场，虽然就像是通过一根稍微粗点的吸管向外看，但好歹发现了目标。

F-111轰炸伊尔-76的情景

　　干得好！

　　在5年后的“沙漠风暴”行动中，大多数F-111都在第一天晚上成功命中了目标。事实上，我想除了少数因Mode 4敌我识别器和维护问题返航的飞机外，其他全命中了自己的目标。

第48TFW的F-111F旗舰在海湾战争期间

保持战技

　　我在F-111上飞了五年半，总时间超过900小时。我们的飞行频率没有其他机型那么高，我们的短时间任务也要飞两个半小时之久。我们一年大约飞200小时，期间夹杂着转场、部署、放假等。我们的一些任务长达三个半小时以上，而且都是用内油，没有副油箱。这种飞机不仅腿长，而且很快。

　　这样算下来我一年要飞90架次。相比之下，F-16飞行员的每架次滞空时间是50分钟或更少，而我们的每架次平均滞空时间是1.3小时。如果他们一年同样飞200小时，他们的起降架次会比我们高出很多，你计算一下就会发现这个数字是每年超过150架次。但他们在每架次训练中投下的炸弹数量和我们一样多，平均而言，每次任务会使用SUU-20训练挂架扔下6枚训练弹。

　　在F-111上，我们分两次扔这些炸弹，首先在地形跟踪飞行的拉起投弹中扔掉两枚，然后在目视俯冲投弹中扔下另外4枚。F-16的飞行员即使算上空空飞行训练架次，每年扔下的炸弹数量也比我们多。至于A-10飞行员，这没有可比性，他们所做的一切就轰炸和扫射，轰炸和扫射。

SUU-20训练挂架可挂6枚训练炸弹，还可内置4枚训练火箭

挂SUU-20的F-111

F-111著名的“放油和点火”机动

　　在上世纪80年代，一次我们从坎农空军基地驾驶一架F-111D前往加拿大参加“枫叶旗”演习。每架抵达的飞机都会做一个非正式开场亮相。F-16在降落航线中会拉出9g过载，F-15也能达到9g，F-4是7g，A-10是尽力而为。话说回来，“疣猪”的卖点不是过载，因为它可以绕着一枚硬币转弯。接下来就轮到F-111出场了。

　　如果F-111是轻载，在机翼后掠的情况下加速到0.95马赫左右时（机翼前掠时存在最大马赫数限制），你可能会在一毫秒的时间里拉到5g过载，代价是降低了约0.001马赫的速度，当然这个惊艳绝伦的急转弯会用去德克萨斯州一半的天空。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位伟大的飞行员，他的飞行时数很高，已经积累了几千小时。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难道他能忍受其他飞机的炫耀？绝不，他降下来在跑道上方大约3米高度平飞，打开放油开关，等了一下，然后开启加力。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F-111的喷火绝技

　　这就是F-111绝技“放油和点火”的正确操作顺序，如果你先开加力再放油，只能得到嘶嘶声和小的可怜的火焰。为了完成奥运级的表演，你需要让燃油充分雾化后再点燃。结果呢？F-111的尾部出现了一片壮观的火焰，长度足足超过机身长度的两倍！

为了完成奥运级的表演，你需要让燃油充分雾化后再点燃

F-111的尾部出现了一片壮观的火焰，长度足足超过机身长度的两倍！

　　这个家伙就这样驾驶着尾部拖着巨大火焰的F-111沿跑道低飞，火焰的规模仅次于凝固汽油弹！地面的人群疯狂起来，但那天晚上他们没有请飞行员和武器系统官喝啤酒。当飞行员拉起进入降落航线并放下起落架后，他看见跑道上仍有火焰在燃烧。F-111的火焰已点燃了跑道上的残留橡胶胎痕！

　　他以为自己会惹上麻烦，但没想到加拿大人很喜欢他的表演，表示这是他们见过的最棒的开场亮相！

“土豚”的缺点和优点

　　F-111是低空霸王，它在“沙漠风暴”中的表现抢眼。腿长载弹量大，而且真的真的很快！它的转弯可能不够犀利，这没关系，这对“沙漠风暴”的大多数作战任务都没有造成影响。F-111退役的真正原因是这种飞机数量只占战术空军司令部机队9%，却吃掉了维护预算的25%。

　　由于雷达的平均故障间隔时间（MTBF）不足20个小时，我经常遭遇雷达故障。惯导及其他一些系统的平均故障间隔时间甚至远小于20小时。当地形跟踪雷达也完蛋后我基本上就是在驾驶一架双发的F-100了，而且只能目视投弹。不过F-111能挂大量炸弹，投弹时很稳定。

　　弱点？他们没有给F-111安装机炮。战术空军司令克里奇将军在F-111研发时曾说他不会让价值2千万美元的飞机去扫射仅价值2万美元的卡车。于是我们只能挂载无法跟随雷达指示的AIM-9P“响尾蛇”导弹自卫了，而且这种导弹直到80年代中期才成为标准挂载。AIM-9P只能尾追炽热的目标，而我们又没有能力机动到敌机后方，只能期望敌机看到F-111翼下拉出的烟雾时被吓到，让我有机会潜到低空像被烫到的猩猩一样逃跑。

　　弹射逃生舱系统好坏参半。我们有很多人在弹射中背部受伤，芒廷霍姆基地的一个中队长在弹射中高位截瘫，因为逃生舱的气囊没能展开。我们有过几次超音速弹射，从来没有任何人死于超音速气流，这逃生舱里这都不是问题。另外，在寒冷的海面上空弹射后，你能舒服地待在舱里直到有人来救你。

在强大火箭的推动下，救生舱整体脱离机身

在寒冷的海面上空弹射后，你能舒服地待在舱里直到有人来救你

　　弹射后降落伞要过一会才能展开，从拉弹射手柄到降落伞张开大约是10秒钟。我在美国空军学院上大二时曾经的学员中队教官就是因为这个去世，当时他在芒廷霍姆驾驶F-111A在152米低空，在一片田野上空做急转弯时遭遇压气机失速。那时A型的飞控还没有大攻角防偏离模式，他们在失去推力时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全力推杆才能避免飞机失速。他们的弹射高度太低了，机组全部遇难。

　　F-111在载弹量上的确很强。我有一张F-111C扔下48枚MK-82的照片，我觉得他们在加力全开的情况下才勉强飞到3000米。他们在机翼上加装了固定挂架，每个挂架上挂了6枚227千克炸弹，此时他们不能后掠机翼，除非先抛掉挂架。虽然这中挂载完全不切实际，但真的很酷！

他们在机翼上加装了固定挂架，每个挂架上挂了6枚227千克炸弹，此时他们不能后掠机翼，除非先抛掉挂架

　　航程是F-111的另一个加分点。我光凭内油和两个弹舱油箱就持续飞过4小时，完全不需要翼下副油箱，你用F-15E或F-16来试试？只是坐在弹射座椅上持续进行4小时低空飞行很不舒服。

　　“土豚”的高强度机身使其快如闪电。一般我在低空用军推（不开加力的最大油门）就能飞到0.95马赫，F型几乎能做超音速巡航。我见过D型在低空飞到1.1马赫，我还认识在低空把F型推到1.4马赫的家伙！“土豚”能这样在低空“猪突”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太多飞机能跟上它。

可变翼即正义

　　我最喜欢的一次“土豚”飞行至今回忆起来就像刚刚发生过。我在落日时分飞行，在苏格兰东部的北海上空投下炸弹。我们挂了一具“铺路大头钉”吊舱，虽没办法测量投弹偏差，但至少可以让我们看到训练弹产生的硝烟是否接近目标。虽然这种训练弹没多大破坏力，但这仍然很有趣。

　　天空中乌云密布，云层下能见度很低，标准的英国天气！那时由于维护问题我们被禁止在夜间做地形跟踪飞行，因为曾发生过一等夜间坠机事故。机械师们完全对地形跟踪雷达系统的故障束手无策，即使当时这套系统系统已经服役了近20年时间。

　　因此我们必须在日落前收工，我看了下手表。当时云层下方已经很暗了，而且我们正飞行海洋上空，没有任何地面灯光可以参照。我等到最后一刻，点燃两个加力燃烧器，唤醒了背后的24.4吨推力，我要拉杆冲破云层。

　　我们被禁止做任何过顶机动，不能斤斗，不能古巴8字，不能殷麦曼。为了“合法”机动，我拉起89度而不是90度进入爬升。云层不是很厚，很快就被我们甩到身后。出云后滚转倒挂着的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这是我在飞行中看过的最美丽景色：太阳凝固在地平线上，周围是一片纯白色的耀眼光芒，高空还能看见片片卷云。我在倒飞爬升中呆住了，F-111的机鼻还斜指地平线上方45度。此时仍开着全加力，我对武器系统官说：

　　“我们是拿钱干这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