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南克的“二次定量宽松”

卜丁

结果本不应该是这样。在美国政府拿出数百亿美元为银行业纾困、拿出数千亿美元实施财政刺激、而美联储(Fed)又斥资数万亿美元购买债券之后，美国经济本应得到修复。今年本该是“增长之年”，而且应该出现强劲的增长。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Ben Bernanke)原本应该期待拿到“世纪最佳央行行长”奖项，并享受应得的休息。

而现实却令人遗憾。今年夏季，美国经济增长陷于停滞，失业率长时间徘徊在9.6%这一令人痛苦的高位；8月份剔除食品和能源的核心消费价格指数(core CPI)同比仅上升0.9%，距零增长一步之遥，令人担忧。为此，美联储正准备祭出最后一招来应对——尽管它很不情愿，并且对这招能否奏效信心不足。

在上周于华盛顿召开定期闭门会议后，美联储的利率制定者们表示，他们“准备提供额外的适应性调整——如果这是支撑经济复苏所必需的举措。”这听起来或许不像是战斗檄文，但市场明白，此言意味着：“除非经济很快恢复活力，否则我们将再度出手购买债券”。购买债券是一种定量宽松的形式，所以，人们迅速给美联储可能采取的举措安上了一个绰号：“QE2”（二次定量宽松）。

尽管再度出手并非美联储愿意采取的举措，但它已逐渐被逼到了角落。该机构的双重目标是维系较高的就业水平和稳定的物价。近几个月来，这两个目标它都未能实现。如果美联储对于未来几年美国经济将实现强劲增长充满信心，它或许会容忍这种现实——公平地说，它目前仍认为美国经济很可能实现复苏。但经过一个夏天的疲弱数据之后，结果可能会事与愿违的风险，已经快大到令美联储难以容忍的地步。

美联储也无法指望有人伸出援手。随着拉里•萨默斯(Larry Summers)的离任，白宫经济团队的人员变化不定，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又日益陷入美国中期选举的事务当中，美联储已是华盛顿仅剩的一支致力于提振美国乏力复苏的力量。奥巴马早些时候所出台的财政刺激，其影响力现也已开始消退，而选举年的政治现实，又遏制了出台更多财政刺激的可能性。欧洲施行的紧缩和日本干预日元汇率，意味着国外需求也不太可能对美国经济起到多大提振作用。总之，目前只有伯南克能做点什么。问题是，美联储是否能够完成外界要求它完成的任务。

更为复杂的是“注资”以何种方式运转。想象一下，当你阅读本文时，英国《金融时报》慷慨地决定，向你及其他各位读者的银行户头转入100万美元。此举将把数十亿美元注入经济之中。现在，你打算如何处置这笔钱？在你掉头考虑“如何花掉这笔钱”之前，先来看看下面这几项条件。

第一，这笔钱是贷款，而非礼物。我们将决定你何时必须偿还这笔钱。第二，我们不能容忍通胀，如果你胡乱使用我们给你的钱、开始推动物价上涨，那么我们将要求你立刻还钱。第三，我们打算拿走某些长期资产，比如你的房子或存款，作为抵押品。把这三项条件综合起来，就与定量宽松的运行方式有点类似了。此外，鉴于上述条件会对现金使用方式产生很大影响，正确制定这些条件就变得至关重要。

美联储希望定量宽松依照第三项条件运行。通过放出现金并拿走抵押品，伯南克将增加公开市场中的短期资产、减少长期资产。这应该会导致长期资产的利率下降，降低消费或投资借贷的成本，从而提振经济。

但这里面也存在问题。没人确切知道，到底多大力度的定量宽松才会压低长期利率，不过看上去，似乎要实施很大力度的定量宽松才能见到成效。然而，美联储购买的资产越多，它就越有可能犯错（比如引发通胀），在到期时也就越难以顺利出售这些资产。

与此同时，如果没人愿意借贷和消费——特别是，如果遭受重创的消费者在金融危机后都忙着储蓄——那么利率走低对经济的提振作用，可能并不会像以往那么大。正因如此，以下主张也有一定的道理，即美联储应考虑修改定量宽松的第一或第二项条件：继续实施定量宽松的期限，以及决不让定量宽松变为通货膨胀的承诺。修改这两项条件中的任意一项，都会对你如何处置手中的上百万美元产生影响。如果你知道自己数年内不必偿还这笔钱，那么你可能会拿它去投资。如果你认为可能会出现通胀，那么现在就把它花掉则是明智之举，因为到你必须偿还这笔钱时，它就没有现在这么值钱了。

然而，出台助长通胀政策的想法，目前仍倍受争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首席经济学家奥利维尔•布兰查德(Olivier Blanchard)等人建议，美联储应该把其默认的通胀率目标从2%提高到4%。伯南克反对这种建议，他的态度是正确的。因为这样做将危及美联储在控制通胀方面来之不易的信誉，可以说弊大于利。不过，定量宽松的宗旨是要确保未来呈现温和的通胀，而不是让经济滑入通缩和衰退。如果美联储不鼓励上述预期，那么它就会使这项政策丧失功效。

不过，美联储实际上有办法让定量宽松发挥效力。它可以承诺继续实施宽松的货币政策，直到经济增长到一定规模为止；或者允许刚好足够促成衰退期间物价较缓慢上涨的额外通胀。无论如何，伯南克至少还拥有信心。8月份在杰克逊霍尔(Jackson Hole)的演讲中，他以央行行长罕有的明确态度说了这样一句话：“现阶段的问题，不是我们是否拥有帮助维系经济活动、防范通胀减缓的手段。我们有这样的手段。”我们没有理由对他表示怀疑。但是，运用这些手段的时机已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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