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访华：“务实外交”之旅？

卜丁

几个月前，美国财政部长蒂姆•盖特纳(Tim Geithner)在北京向一群中国学生保证，中国的美元投资正得到妥善照管。“中国的资产非常安全，”盖特纳说。这番话引来了全场哄笑。

白宫的官员会希望，下周一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在上海与学生见面时，能避免类似丢面子的事情。这种“市政厅”见面会式的固定项目，已成为美国总统的标志性活动。

十之八九，奥巴马能做到这一点。但再多的巧言妙语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即奥巴马中国之旅清楚表明，过去数年间全球重心发生了重大改变。就在十年前，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还曾让国会相信，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将增强中国国内的民主力量。

而今，华盛顿几乎连愿意试着提出这种观点的人都没有了。入世后中国（以及其它地区）的发展，让他们很难支撑经济自由化将必然导致政治自由的观点。更重要的是，美国不再有能力在中国这个学生面前扮演老师的角色（当然中国也没听从过它的教诲）。

克林顿时代以来，中国持有的美元资产飞速增长，如今已超过8000亿美元，从而成为美国最大的外国债主。这种转变使得美国对中国的人权说教失去了意义。通常是轮不到债务人给债权人上课的。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最早让人们感受到这种新现实的，是2月首次以国务卿身份出访的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她没有在人权、西藏以及宗教自由的问题上斥责中国，而是事先就表示，不会让这些问题“妨碍”当今世界最重要的双边关系。

希拉里的言论引起了人权团体的不安，他们颇为准确地指出，以某些标准衡量（其中包括西藏的宗教与言论自由），中国正在退步。但这都无关紧要。上月达赖喇嘛访问华盛顿，奥巴马成为1991年以来首位拒绝接见他的美国总统。政府官员表示，奥巴马将在访华之后接见这位西藏精神领袖。

他们还补充称，奥巴马将“以自己的方式”与中国领导人讨论上述问题。那些精通外交辞令的人可能已经看出奥巴马与小布什(George W. Bush)对华态度的不同之处。布什当时承诺在北京展开“建设性、合作与坦诚”的对话。而奥巴马去掉了“坦诚”一词，承诺两国的交往将是“积极的、建设性的与合作的”。

与之相对的，是奥巴马在美国国内的政策取向。亚洲、欧洲以及其他地区的许多国家都抱怨，自上任以来，美国新政府在医疗改革问题上投入了过多的时间与精力。中国对上述担忧做出了响应，但却是出于截然不同的理由。

作为美国最大的债主，中国担心的是美国是否支付得起奥巴马所推行的改革。上周末，美国众议院(House of Representatives)通过了一套长达1990页的医疗改革法案，将在未来十年新增1.2万亿美元的政府支出。奥巴马承诺，与众议院通过的措施有所不同，最终的立法不会增加赤字规模。

这话既是说给美国选民听的，也是说给美国国债市场的，而中国在这个市场拥有相当大的份额。今年3月份，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敦促美国“保持信用，信守承诺，保证中国资产的安全”。下周，温家宝和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可能会客气一些。但毫无疑问，无论关起门来双方的交流有多么坦诚，说教将不再会是单向的了。


全球强国关系已摆脱单极世界，发生了转变，现在什么也离不开所谓“两国集团”(G2)的合作——虽然这是白宫一直在刻意回避的说法。这种转变也将呈现于其它领域。在遏制朝鲜和伊朗的核野心、以及防止下个月哥本哈根气候变化谈判失败等方面，奥巴马迫切需要中国的帮助。在伊朗问题上赢得俄罗斯一定程度的合作，已经显示出奥巴马作为一个对外政策的“务实主义者”的技巧。下周在中国，美国这种务实主义的新基调，将表现得更为明显。

奥巴马将得到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的盛情款待。但是，在对这位美国二三十年来最受欢迎的领导人的种种颂扬的背后，奥巴马此次中国之行也将凸显出当今世界的一个核心事实：权力正从西方向东方转移。而美国正在适应这一切。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