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版《三国演义》不仅邀请了诸多经验老到的演员,也挖掘了一些初出茅庐的新人。
饰演貂蝉的陈红当时才23岁,刚刚大学毕业,她仅有2集的戏份,却再现了小说中貂蝉昙花一现的倾国之美。
这版貂蝉的结局也得到较好的改编,她在完成离间吕布、诛杀董卓的任务后,飘然归隐,随风而去,留下巾帼英雄的家国大义,而无矫揉造作的儿女私情。
与“貂蝉”有不少对手戏的“吕布”张光北老师,最初倒不是奔着吕布去的,因为吕布在小说中是反复无常的“不义之人”,他不喜欢,他最想演的,是雄姿英发的周瑜。
张光北去试镜后,大伙儿看着他略显威猛的周瑜扮相说,这不是赵云嘛。但演赵云的人已经定下了。
导演组心里有别的盘算,经过一致协商讨论后,安排张光北去演吕布,于是有了另一个经典形象。张老师后来在采访中说,他当时转念一想,吕布其实也挺好,还可以戏貂蝉嘛。
张光北自己没演成周瑜,却把演员洪宇宙推荐给了剧组。
饰演周瑜的洪宇宙,在剧中的前几集还出演了青年时期的袁绍。初出场时,他与“董卓”里坡老师对戏,拔剑相向,英姿勃发,一看就像“四世三公”的贵族。
老《三国》的试镜演员来自多个渠道,除了圈内好友推荐、导演组四处寻找等,还有的人是被临时“抓”来的。
▲洪宇宙饰演的周瑜与青年袁绍 | 《三国演义》剧照
当时在剧组里担任副导演的吴晓东,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他在87版《红楼梦》饰演过贾芸一角,同时还兼任场记,但之后没有大火,年纪轻轻就转做幕后。
王扶林说过:“他(吴晓东)在红楼梦剧组干了三件事,一件是演贾芸,还有一件是做我的场记,最后一件就是追’平儿‘(演员沈琳,吴晓东的妻子)。”好在当年《红楼梦》剧组美女多,吴晓东顺便解决了自己的婚姻问题。
等到《三国演义》开拍,剧中坐领江东的吴主孙权一直还没有定下演员。
有一天,分集导演孙光明想起了在他这组当副导演的吴晓东,对他说:“晓东,晓东,孙权你能演!”于是,副导演摇身一变,成了紫髯、碧眼、浓眉、阔面的“孙仲谋”。
▲吴晓东饰演的孙权 | 《三国演义》剧照
还有演员是从其他剧组拉过来的。
演员刘威当时在隔壁演《唐明皇》,被请来客串了剧中的第一任魏延。
不过,刘威对《三国演义》剧组的另一个贡献,是推荐了饰演小乔的演员何晴。
何晴最早在83版《西游记》饰演菩萨幻化成的少女怜怜,后来还演过影版《红楼梦》的秦可卿、98版《水浒传》的李师师,成为唯一一位在中国四大名著电视剧中都出演过角色的知名女演员。
▲何晴,一个人演遍四大名著 | 《三国演义》剧照
前面说到,导演王扶林最看重的两个选角,一个是曹操,另一个是诸葛亮。
诸葛亮的演员一开始定的是濮存昕。老《三国》特别爱用人艺的演员,当时剧组里有大批年轻演员是北京人艺的新人。
但濮存昕因为一些原因自己放弃了,现在只留下一些当年的定妆照,他本人后来还是参与到《三国演义》的拍摄,演了“小霸王”孙策。
这下饰演诸葛亮的人选就“难产”了。
▲早期定妆照,诸葛亮原定的饰演者是濮存昕 | 《三国演义》剧照
一次偶然的机会,有朋友让演员唐国强到剧组试戏,一开始竞争的角色也是周瑜。化妆后,唐国强一身装扮显得气质飘逸,导演不是很满意,可有人随口道:“他很像诸葛亮。”
于是,王扶林决定让唐国强来演诸葛亮。
消息一出,外界几乎都不看好唐国强,一边倒地质疑,写信、打电话,跟王扶林提建议,认为这部戏要砸了。
那时正是唐国强演艺事业的低谷,他成名很早,年轻时英俊秀气,人称“奶油小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小鲜肉”。但小鲜肉总有老去的时候,一个男演员不可能一直扮演小帅哥。
随着年龄渐长,唐国强“奶油小生”的人设就不吃香了,媒体都抓住这点,认为他很难从“偶像派”成长为“实力派”。唐国强在一片质疑声中,走进了《三国演义》剧组。
但是,诸葛亮成为了唐国强成功转型的角色,也正是从《三国演义》开始,他开启了演遍中华上下几千年的“开挂”之路,中年以后常在各种影视剧扮演不同历史时期的人物。唐太宗、成吉思汗、明成祖、雍正帝等历史人物,他都演过。
唐国强版的诸葛亮,演出了千古名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半生,角色前后的变化显而易见。
▲另一个经典片段:诸葛亮骂死王朗 | 《三国演义》剧照
角色登场前期,高卧隆中的孔明身着一袭白衣,满眼都是自信,出山后轻摇羽扇,舌战群儒,呈现小说中诸葛亮“多智而近妖”的形象;到了后期,诸葛亮为蜀汉倾尽心力,双鬓斑白、身心疲惫,少了年轻时的潇洒,多了几分悲凉与坚毅。
据《三国演义》制片主任任大惠回忆,在剧组,唐国强:“那时候的条件并不那么好,和大家一起住一间小破屋里面,只有唐国强睡在最小的床,床只有一米二还是上下铺的,他住的那个蚊帐是我见过的最烂最脏的。他每天就钻在他的小窝里背台词,就算全程文言文,拍摄期间他也几乎从不卡壳。”
诸葛亮直到第27集才正式出场,却一直演到了第77集“秋风五丈原”,横跨50集,与小说中一样,是迟来的主角。
▲出师表 | 《三国演义》剧照
小说《三国演义》中,司马懿是诸葛亮难以迈过的坎儿。他隐忍老练,带兵谨慎,把积劳成疾的诸葛亮熬死了。
剧中饰演司马懿的“老戏骨”魏宗万却很幽默。有一次在节目中说起选角的过程,主持人笑问:“魏老师啊,我怎么都觉得您这形象和司马懿还是有点儿区别的啊?”
魏宗万淡定地说:“我回答你两句,一个,导演说我眼睛小,聚光;再一个,导演说我有贵族气质。”说罢,全场大笑。
魏宗万又说,自己不会骑马,他跟诸葛亮对戏时觉得特别亏,自己全程都要骑马,而诸葛亮不是坐在城楼上,就是坐在四轮车上,因此特别羡慕唐国强。
值得一提的是,魏宗万在剧中骑的马跟陆树铭是同一匹,就是演“赤兔马”的那匹马,也是剧组的“老演员”了。
不过,本来就不擅长骑马的魏宗万发现这匹马坐着特别颠簸。他吐槽说,是“关羽”太壮,把马脊骨都压弯了,结果到他坐在马上时就像坐摇篮似的。
▲剧中的司马懿是魏宗万(中)的经典角色 | 《三国演义》剧照
饰演关羽的陆树铭追忆这段经历时,说:“有时候这是一种快乐,但是梦总归就是梦。能够被人记住,就是最大的快乐。这样一生足矣。”
陆树铭为了演关羽,摔断过腿,差点儿毁容。
剧组的其他演员也都付出了无数艰辛的汗水。
第二任赵云的饰演者张山,自己完成了剧中大部分高难度的动作戏。长坂坡单骑救主那场戏,他拍了半个多月,拍戏期间其父病重,他也来不及回去探望。等到拍完长坂坡最后一个镜头,他才得知,他父亲已经走了。
▲饰演赵云的三名演员:张山、杨凡、侯永生 | 《三国演义》剧照
“一生足矣”,这也许是很多参与94版《三国演义》的人们的共同想法。
剧中有多名演员日后被评为“国家一级演员”,即便是没有露面的幕后人员也是卧龙藏虎。
由杜家福、朱晓平等领衔的编剧团队,历时多年写作剧本,从史书《三国志》、小说《三国演义》中汲取素材,改编成80集的电视剧剧本(最终剪辑成84集)。
看这部剧时,观众经常会看到演员念出几段夹杂着古白话与文言文的台词。
这些台词有的出自原著,有些却是几位编剧根据人物精心设计的原创台词,只是在这部古色古香的电视剧中,观众很难发现。因为我们总觉得,那些历史烟云中的经典人物,说起话来就该是这般模样。
作曲家谷建芬为94版《三国演义》中的《滚滚长江东逝水》《历史的天空》等主题歌谱曲。
当时,有个制片人认为,女性作曲家写不出三国的曲子。但谷建芬是一个直性子,不服输,凭什么老娘们就不能写《三国》了,于是就把气势恢宏的曲子写出来,交上去,成功入选。
此外,剧中《这一拜》《淯水吟》《貂蝉已随清风去》《当阳常志此心丹》等插曲的作词人王健,也是一位才女。
前两年王健在做客央视节目时,还打趣说:“我最近才知道,当年有人说不要找女性作者写《三国演义》的歌曲,要是当年知道,我就退出了。”
94版《三国演义》的投资虽有1.7亿,但绝大部分都用于服装、设计、道具、制作、搭场地、选景地等工作,只剩下5%左右,用于剧组人员的开支以及演员的片酬。
三年拍下来,主要演员(唐国强、鲍国安等)每集片酬只有225元。
▲陆树铭饰演的关羽 | 《三国演义》剧照
在云南拍摄“七擒孟获”时,“诸葛亮”唐国强住在远离拍摄现场的小镇,房费最高每天只有2元5角,这已经算最好的住房。
剧组有时两个人住一屋,“曹操”鲍国安算是当时的知名演员,每次给他分的室友都很崇拜他,天天嚷嚷着说,鲍老师我好崇拜你,没事就找鲍国安唠嗑。弄得鲍国安没办法背戏,但也没法给他一人一个单间,他只好到楼道背戏。
现在明星的片酬涨得比房价还快,却鲜有人能像《三国演义》剧组这样,用打磨艺术品的态度,去用心制作一部影视剧。
94版《三国演义》拍摄时,一位新加坡导演去探班,说了一句:“他们是在为中华民族拍戏。”
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但愿我们以后还能拍出这么优秀的作品。
王健主编:《再塑群雄:<三国演义>从原著到屏幕》,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4年潘泰泉:《84集电视剧三国演义诞生记》, 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张金尧:《王扶林导演艺术研究》,中国文联出版社,2017年《回声嘹亮》节目:《 <三国演义>25年大聚首——对酒当歌·群雄归来》《中国文艺》节目:《向经典致敬——九四版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