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大家好,我是Wapi。
今天邀请一位朋友来讲故事,他叫陈拙,是【天才捕手计划】的主理人。
这事儿发生在2015年,来自北方的重案刑警陈文章接下了一桩残忍的案件。这个故事来自公众号【天才捕手计划】,他们记录的都是真实的职业故事和带劲的亲身经历。无论是生死之间的医疗故事、离奇罕见的传奇人生,还是曲折刺激的真实案件,你都能在这看到。
曾经我买过一个地摊书,有关心理学的,作者给会让人难受的事儿,按照程度划分了等级。那时我还没切身体会过,感受不到,直到看了姜文的电影《让子弹飞》,里边讲县长儿子吃了一碗凉粉,却被诬陷吃了两碗,一群老百姓围着他指责,老六怎么解释都没用,最后把自己肠子剖开,取出一碗凉粉自证清白。可剖开肠子后,围观群众一哄而散,诬陷他的人挑明了说:“你上当了!”我看完最初觉得老六挺傻,但重新想起却觉得后背发寒,因为这事儿在生活中真上演了。六年前,刑警陈文章接下了一桩奇怪的案件。有个“名声很坏”的女人为了自证清白,喝下剧毒农药百草枯,围观的人权当个笑话看,唯独被戴绿帽的丈夫站出来力挺妻子。但真相浮出水面之后,凶手却被无罪释放,而他和女人的丈夫双双被逼进绝境。病床上的年轻女人叫高小燕,很快30岁。不发生奇迹的话,她会在往后6-10天里的随便哪一天死去。病房里那股无法忽略的化工制品味道提醒着我,这个女人的胃里,此刻正四处流窜着百草枯墨色的恶臭液体。如果死亡的痛苦程度有排行榜,百草枯一定在前三:毒性花几天时间才渗入脏器,再慢慢腐蚀掉肺,但丝毫不影响中枢神经——换句话说,服毒的人会无比清醒地感受自己一点点憋死的全过程,亲历一场长达数日的“活埋”。本来这种自杀的案子用不着出动刑警队,但接诊的医生打了110,派出所觉得事关人命,查查原委显得重视,最起码结案报告好看一些。但从我踏进病房,肺就像被凝固的空气填满——病房外,一对老夫妇死死扒着门口,既不进来,也不走开,透着玻璃,就那么眼巴巴地望着我。病房里还有一对老夫妇蹲在高小燕的床尾,垂头丧气的,也一并沉默着,直到我问起才自我介绍说是小燕的公婆。再往下问,儿媳妇为什么喝药,他们又不说话了,老汉干脆低下头躲开我的目光。病床上的高小燕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头发凌乱,双手紧攥着床单,像是单纯地忍耐着痛苦,又像是在无声地与什么对峙。高小燕的公婆抬眼看看她,又看看我,脸色比刚才还难看。女儿喝药自杀,亲生父母在门外不进来,公婆在屋里不出去,还都不吭声,这什么意思?小燕没睁眼,也没回答,我却注意到有眼泪从她眼角漏出来。我知道此刻的她完全清醒,清醒到痛苦,这也是喝百草枯自杀的狠绝之处——给你充分的时间冷静下来,可以拿来回忆、拿来后悔,就是再不给你活命的机会。但高小燕依旧沉默着,似乎想把这最后的时间拿来浪费。我看了一圈屋里的人,知道在这查不出什么了,转身出门,直奔高小燕家。在百草枯杀死这个女孩前,我大约还剩6天——找出那间病房里封住所有人嘴巴的东西。高小燕所在的李家村,泥泞的小路像上个世纪的产物,房屋低矮,墙里住人墙外圈猪,猪粪肆意堆在路边,混着空气发酵出恶臭。村中心街路口有个不算气派的小超市,三三两两农闲的人们正聚在一块闲聊。我停下的车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人群对着我的车指指戳戳,我干脆熄火,下车,走到人堆里跟他们打听。听到我提起“高小燕”这个名字,本来还有些好奇的村民们一下有些躲闪,有的则意味不明地问我找她干什么,眼神或不屑或戒备,但就是没人回答我。其实这我不是第一次来李家村,但我还是记不住村里的巷道,也还是搞不懂这些总是目光灼灼盯着你,却又不搭理你的人的脑筋。线人到小超市门口接上了我,没费什么功夫就给了我一个结论——高小燕出轨了。据他反映,高小燕的丈夫常年在外,高小燕自己在家耐不住寂寞,“那点事”在村子里人尽皆知。前天晚上因为这和老公大吵一架,隔天气不过就喝了农药了。事情简单得三两句就说完了,我把笔录一记,想着等明天早上高小燕丈夫李志回来再聊两句,差不多就可以结案了。但没想到,李志当晚九点就从数百公里之外赶了回来,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是你们害死她,你们都得下地狱!”我还没上楼就听到病房传来的嘶吼声,紧跑几步——一个年轻男子正挥着紧攥的拳头,嘴里不停咒骂,两个小护士一齐扯着他的胳膊,一圈的亲属低着头,无人吭声。正在发疯的男子就是李志,高小燕的老公。他挣扎着扭过脸,和我对上目光,一双赤红的眼睛。“是他们害死了高小燕!”李志的手抖着,指了指围在病房门口自己的爸妈,向我示意,“把他们都抓起来!”我有些同情眼前这个男人,全村人都知道自己被戴绿帽,情绪失控也正常,但这种事警察不方便掺和。我只能指指病房,好言相劝,“有什么话咱们去队里说。至少让她安静地离开。”“有人说你们感情不好……”我试着打破狭小空间里的沉默,李志闻言却一下激动起来,“放屁!又是谁在造谣?”出乎我意料的,这个风暴正中“被戴绿帽”的男人全程没说自己老婆一个不字,他喃喃地开口,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李志口中的高小燕勤快温柔,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生活上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夫妻俩聚少离多,小燕却每天都给他发信息,嘱咐他吃好喝好别亏待自己。还特别懂事,从来不跟他说公婆的不是,反而常劝他多体谅爸妈,主动给他们打电话买东西。李志讲了很多两人的恩爱日常,似乎极力想向我证明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可我听得越多越困惑:这和村里线人提供的情况完全相反。孰真孰假?而且,在李志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他还扯进来一个人,一个此前根本不在我们视线里却对高小燕有着莫名其妙嫌恶的人。“是她!肯定是她逼死了燕子!”李志的语气近乎下判决书,他猛地抬头,用那双赤红的眼睛直直看着我。李志指控逼死妻子的人叫马玲,是他的舅妈。虽然辈分大,但实际年龄和李志他们差不了几岁。他们结婚摆酒那天,人家说的都是吉利话,只有马玲说买钻戒浪费,不如买个金首饰,以后还能当了换钱。李志常年在外地打工,有次母亲莫名其妙打了个电话提醒他看着点高小燕,李志又气又急,逼问了半天母亲才告诉他,亲戚们都在说高小燕偷汉,再问是哪个亲戚,就是这个马玲。前天晚上,李志的父母摆了酒送他出门,也请了舅妈马玲。席间,马玲又是挑剔菜咸了米硬了,又是让小燕端茶倒水,最后还阴阳怪气地提醒李志看好自己老婆,“别不清不楚当了冤大头。”李志忍不了了,一把掀了桌子,当着所有亲戚放话,以后桌上有马玲没他!然后径直拉着小燕回了家。李志觉得,一定是自己离家后舅妈对小燕做了什么,才逼得妻子喝药。他崩溃地跪在我们面前,求我们查清高小燕喝药的原因,“还她一个清白!”我心里清楚,这只算一面之词,李志究竟是死要面子乱泼脏水,还是真的事有隐情,需要核实清楚马玲的情况。可农村群众工作的复杂我早有领教,我们在村民那儿根本不受待见,我只能再去求线人,李家村的治保主任帮忙。高小燕在村里的“名声”他知道,做错了事自杀还好说,现在李志觉得是自家人逼死的,这罪名就大了。说起来他和两家也沾亲戚,这样的“浑水”他不想趟。我好话说尽,又掏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两盒华子塞到他手中,他才稍微松口,答应帮我们找村里几个“万事通”问问。很快,几个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妇女探头探脑地进了村委会办公室——原来“万事通”是村里这帮闲来无事的妇女。线人向她们介绍我是警察,来问问高小燕的事情。话一出口,一个年轻些的女人就眉飞色舞想说点什么,但身后一个年龄大点的妇女扯了扯她的衣服,年轻女人就心领神会地刹住了车,告诉我她们和高小燕不熟。矮胖线人平时看着滑不溜秋,没想到板起脸来充治保主任还挺像样,他手叉在腰上,指着年龄大点的女人说:“你家老大的二胎证不想要了是吧!我看你的指标可以往后排排,还有你——”又指着刚才欲言又止的年轻妇女,“你家的宅基地指标,也往后排?”几个妇女一齐低下头来,乖得像鹌鹑,我趁机唱红脸,保证今天听到什么都不往外说。妇女们对对眼神,终于恢复了眉飞色舞,话匣子一开,讲得绘声绘色——李志走的第二天,被将了一军的马玲带着小马扎,拎着大水壶,“像呱呱叫个不停的大鹅一样”,先从村东头开始嚷嚷,“街坊邻居,老少爷们们,恁说稀奇不稀奇?潘金莲和西门庆合伙害死了她男人武大郎,这还有武松给报仇,怎么到了新中国了,潘金莲和西门庆合伙坑人还不让说了?”有知道老李家昨天翻桌子吵架的看客,马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边看戏边解说,一个传一个,没多一会一片人都知道了。马玲见村东头的听得差不多了,喝了几口水,挪到村子中间再来一遍。这会地里没啥活,庄邻们正闲得难活,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马玲像打了鸡血一样越说越来劲,从南骂到北,从东骂到西,就怕高小燕听不见。“差不多的话马玲往常也不是没说过,谁知道这次高小燕怎么就想不开了,在家喝了药,要不是大家跟去看热闹,还以为高小燕是臊得没脸出门呢。”另一个妇女不屑地接茬,“早这么要脸还用喝药吗?别干那没脸的事不就行了。”另外几个纷纷应和,半是感慨半是幸灾乐祸:“人呐,就是得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妇女们还在喋喋不休,但一通外围调查下来,先不论高小燕出轨这一情况是否属实,马玲的辱骂确实是高小燕自杀的导火索。刚进门说了个开场白,马玲就开始破口大骂,“那个养汉头,自己喝药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是我犯法你们现在就把我拷走!”说着,死命把两只手冲我伸过来,长长的指甲差点抓破我的脸。不能动手又讲不通道理,我一边躲一边打电话喊救兵,治保主任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脚踹开屋门,威胁马玲再闹就停了她的二胎准生证,这才把我解救出来。我憋着火给分管局长汇报,局长停顿片刻,还是提醒我,“侮辱诽谤必须受害人自诉,法院审判,刑警队只负责查小燕自杀的事实,不管她喝药和马玲是不是有关,我们治不了马玲。”但不管是出于警察对真相的直觉,还是病床上的高小燕绝望的眼神,我都想要一个真相。我想了一晚上,叫来李志,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了他。李志只问了我一个问题:法院处理这种案子要多久,小燕能活着看到吗?高小燕的情况越来越差,面对我们的一再询问,病床上的她仍然没有指认任何人,只是反复地说:“我真的没干对不起李志的事。”照这样下去,她最多还能撑三四天,甚至不够乡镇法院立案。我只能走一招险棋。我给李志念了一条法规——“侮辱诽谤案,只有很严重的才归公安局管。”又啰啰嗦嗦讲了很多案例:谁谁谁骂人的视频传到网上,造成恶劣影响,案子转到我们手里,不到一个月那刺头就被拘留了;还有谁谁谁,对方一骂他他就报警,一个礼拜能打八次110,我们最后专门打了申请把案子解决了……我不知道李志能不能听明白我的“暗示”,他走时失魂落魄。快下班的时候,同事吵吵着朋友圈被几个视频刷爆了,我一看,视频里的男人我连衣服都认得,正是李志。他跪在县政府门口不停地磕头,口中高声喊冤,保安们围着他束手无策。围观群众纷纷把视频传到网上,一时间很多人都在议论高小燕的自杀。我有些忐忑,倒不是怕分管局长训我,怕的是局长把案子给别人。与其等着挨训,我决定主动出击,“您不是说引发严重后果就归公安局管吗,现在好像算群体性事件了吧?”拿到领导的批示后,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进村调查。但我们亮出的警察身份非但没有带来便利,反而给我们惹来了麻烦。原本三三两两聚在街头巷尾闲谈的村民,现在一见到我们便露出警惕的目光,我们靠近,村民们就像避瘟疫一样纷纷四散,关门闭户。有个年轻警察着了急,揪住一个农村妇女一本正经地说,作伪证、知情不报要付法律责任!话没说完,女人猫着腰一头撞进他怀里,嗓门比他还大,“有本事把我抓起来!”警察被村妇追得满地跑,村民们笑嘻嘻地围在边上,活像看猴戏。我预料到马玲的侮辱诽谤罪不好办,因为案情相当复杂:一要坐实马玲骂过高小燕;二要证明马玲骂的事情不实;三要证明马玲骂街和高小燕的喝药有直接关系。更何况,比案情更复杂的是和这些村民打交道,我们甚至没有机会近他们的身。我铁青着脸,又一次把治保主任搬出来。好一通威胁后,村民们终于可以安安分分接受问话了。但是,得罪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又不好惹的邻居,村民们心里都有数。对于马玲他们不愿意多讲,说起高小燕却一个个眉飞色舞,仿佛故事发生时自己就在现场。连一个老大爷也忍不住说:“老李家的小子整天不在家,李家媳妇天天打扮得那个俊哟,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的,闲不住!”他边说边四下张望,然后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老李家那个小孙女是谁的还说不准呢!”村民们个个言之凿凿,我却越听越头大,忍不住问,都说高小燕出轨,到底和谁出轨?村民们八卦的劲头一下噎住,都说是听说的,但又说不出是谁说的。到最后,我只勉强锁定了一个被提到名字最多次的“嫌疑人”,李富,高小燕打工的皮子厂的老板。初见李富,他用肥胖的双手给我递来一支烟,我没接,问起了高小燕的情况。李富腮帮抖动,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指天发誓和高小燕仅仅是工作上的关系,平时对她一点坏心眼都没有。这种起誓在我这屁用不管,我没跟他多废话,出了办公室就去问他手下做活的其他女工。她们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曾亲眼见到李富把高小燕叫进办公室,关起门不知道干什么。李富还会在发工资的时候故意问她们,知道为什么给小燕的比给你的多吗?我觉得不大对劲,又问李富会不会对她们也动手动脚,女工们的表情一瞬变得复杂,犹豫片刻后,点了头。李富的皮子厂是村里唯一一样女人干得动、还有时间照顾家务的活儿,虽然李富很不老实,但大部分人都忍气吞声干了下来。而我无法确认,李富和高小燕之间究竟是真存在不正当关系,还是像对其他女工那样揩油。其实这种坊间捕风捉影的桃色故事可信度本身不高,但透过人心去揣测,似乎总会这样——证实一个人有污点容易,证实一个人的清白却很难。我告诉李志希望今晚就去见见小燕,电话那头,一阵长久的沉默。李志哽咽地回答我,“请一定要尽快,燕子真的快不行了。”见高小燕之前,我想好了要问什么,但当我亲眼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高小燕时,我张不开嘴。拉风箱一样的声响从她的肺里传出来,她的嘴、气管,所有百草枯经过的地方都已溃烂生疮,每一口吸进去的气都把她脆弱的气管锉得更破碎。更绝望的是,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无比清醒,她能感受到自己走向生命终点的每一分钟。只是看着,我都感觉窒息。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会选择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太累了。”在粗重的喘息中,高小燕费力地说出了第一句。高小燕清楚地记得,八年前她嫁入李家的时候,李志瞒着自己找了十辆奥迪车来接亲。尽管有些心疼钱,但高小燕很高兴,丈夫给足了自己在娘家的脸面。婚礼办得很热闹,特别是李志单膝下跪给自己戴结婚戒指的时候,高小燕觉得自己认定了眼前这个男人。婚后夫妻守望,日子过得平淡又幸福。当他们迎来自己的女儿时,李志决定出门打工,给娘俩更好的生活。小燕也在皮子厂找了一份工,一边照顾家里一边工补贴家用。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板李富瞄上了她,有时会趁着干活的功夫故意摸她,结算工资时还会单独把她叫到办公室,趁着递钱,捏着她的手说半天话,还意味深长地说要给她涨工资。小燕挣脱了往外跑,李富就在屋里骂,“装什么清高!”婆婆看小燕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经常挑剔她打扮、往外跑,舅母马玲就坐在边上帮腔。发展到后来,婆婆甚至大半夜跑来敲门,说是借针线,进了屋就到处乱翻,离开时还点她,“晚上睡觉关好门窗,省得惹别人嘴碎。”马玲隔三岔五也来“坐一坐”,一呆一下午,没什么可聊的,坐在客厅嗑瓜子,眼睛却滴溜溜乱转。每个月结算工资的时候高小燕都在害怕,害怕李富油腻的手又粘上她,更害怕走出办公室时同事们投向她的心照不宣的目光。高小燕很想打李富一巴掌,但是想到自己赚的每一分钱都能让李志在外面少吃一点苦,她就忍了下来。她也不敢和任何人说,因为她的名声比李富更坏,说出来也没人信。她以为,只要自己忍住、保持沉默,一切就能归于平静,但直到有一天,才上一年级的女儿哭着回来问高小燕,野种是什么意思?高小燕问女儿在哪听的这个词,女儿说,同学们都这样骂她。高小燕说不出话,她搂着女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去学校找老师理论,老师却笑着说,小孩子打闹算不得大事。高小燕颓然地往家走,她救不了自己,现在连女儿也保护不了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的目光都变了;不管走到哪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靠近,人们又一哄而散;娘家的哥哥打来电话,含沙射影地说让她注意生活作风。甚至连李志都被她拖累,又是跟父母闹分家,又是跟马玲吵架;每一次李志帮她出头,亲戚们只会更恼羞成怒找她出气。马玲在街上滔滔不绝“讲故事”的那几个小时,高小燕送走了女儿,把自己反锁在家里。渐渐地,门外的议论和哄笑没了声音,眼前温馨的小家变得模糊——她手里拿着喝剩下的半瓶百草枯,想,终于能结束这一切了,只要自己死。一旁的李志已经泪流满面,我沉默了很久,让高小燕在笔录上按了手印。仿佛是为了寻求良心上的安宁,我对李志做了保证,一定让高小燕看见最后的结果,清清白白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