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控至今,梁永安只出过一次门。北京的朋友帮他抢购了菜食,外卖小哥把快递送到小区门口。不知为何志愿者没有帮忙送到家,他询问了楼组长,被告知可以试试自己去拿。
于是他走出楼,前往小区正门。一段500多米的路程,在居家多日的他眼中显得新鲜而多彩。路上开着各种小花,依着铁栏的藤本蔷薇、探出石缝的一年蓬、成团成行的绣线菊、真率无羁的树马齿苋……更多的是绿油油的酢浆草,有土的地方就有它,仿若图画的翠色背景,托起初夏的生命。
一路走着,时不时停下来深呼吸,他格外珍惜这段路,他觉得自己真正体会了四百多年前蒙田说的话:“我知道恺撒与亚历山大就在活动最繁忙的时候,仍然充分享受自然的、也就是必需的、正当的生活乐趣。我想指出,这不是要使精神松懈、而是使之增强,因为要让激烈的活动、艰苦的思索服从于一般生活常规,那是需要有极大的勇气的。他们认为,享受生活乐趣是自己正常的活动,而其他则是非常规的活动。”
5月11日,他把这段文字记录发布在朋友圈,说自己在效仿古人,许多文学写作都在行走中完成,文字抓住的是那个当下的感受和想法,未来可以凭借文字回到那段过去,产生新的感觉,否则那段时间就消失了。
更多的时间里,梁永安透过七楼的窗户,感知户外的声息。有时坐在飘窗上,望着一路之隔的复旦校园北区,他有些感慨:“往日从五角场回住处,大约两公里多,觉得挺远,不是坐车就是骑车。现在想,若是能自由自在走一趟,多幸福!过去炒小青菜,从里到外全放进锅,现在很珍惜地把菜心留下,放在有水的小瓷盆,让它长大,又是一道菜。静静地把相机和镜头拿出来,吹吹灰,感觉它们每一个都在喊‘我要出门,我要看大山大河……’”
每每望向窗外,看到原本川流不息的街景停滞在一片静谧之中,每个人的生活被掩蔽在一道道楼墙之内,他觉得疫情是我们共同面对的命运,而每个人的处境却大为不同。他原本就不需要坐班,整日在书房里看书写作,生活方式不会受太大影响,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梁永安想起小说《屋顶上的轻骑兵》。故事中,意大利轻骑兵上校昂热洛·帕尔迪路过被霍乱席卷的法国南部,因为被指控在水源中下药毒害民众,他躲在屋顶上,逃避追捕。他也无意中获得了一种俯瞰的视角,悲悯地俯视着在病痛和恐惧中深受煎熬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