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的一天下午,小清突然给我打电话,问:“下班了有空不,我们找个地方去小聚一下,喝杯酒叙叙旧。”
我有点受宠若惊,调侃道:“听领导安排,咱准时赴约。”
挂了电话,我想他肯定不是叙旧,一定有啥事。我和他自打工作后就断了联系,去年小学同学聚会,才重新接上了线。他现在是税务局的局长,权力炙手可热。聚会时,周围满是“抬轿子”的同学。我在办公室工作多年,也早炼成了外圆内方,见机行事的本事,自然也要趁机积极投身其中,拉关系建人脉,以方便日后之用。不过那次小清和几个已经是“成功人士”的同学都还很低调,聚会结束时,大家还一起去慰问了一个因生病致贫、下岗失业的同学。
我和小清相约来到了一个高档的海鲜自助店的包间,边吃边聊,频频举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很快都没了什么说话的顾忌。
小清跟我说:“我今天其实是想请你帮我个忙,你一定要答应我。”
我嬉笑着答:“只要我能办到,在所不辞。”
小清直言道:“我想你一定能办成——就是把小王喂的狗给我买来,价钱多少都成。”
“你还喜欢养狗?工作不忙?”
“我一天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那闲心。是帮别人买的。”
“你亲自出面帮别人买,看来免不了行贿之嫌。”我开玩笑道。
“不是的,我们老局长要喂。他去找小王买,小王不卖。”
小清说,税务局的老局长是真的喜欢那只萨摩耶,小王越是不卖,老局长越是想买,没事就去找他拉呱,小王后面一见到他都不耐烦了:“这个狗就是我的命,你给多少钱我都不卖。”于是,强势的老局长就和小王杠上了,先找了小王家的居委会主任出面。主任允诺给小王两口子办低保,可小王仍不为所动。一计不成,居委会主任又给老局长推荐了小清,说他和小王曾是街坊发小,老局长就来找他了。
“我和小王没啥交往,你又是不清楚,去了也碰壁。”
小清说的也是实话,小时父母对他管得严,做完作业,还要读课外书籍练毛笔字,不让他和小王这样的人玩。他们从内心瞧不起小王,说他是混社会的阿飞。小清高考差了点分,去读了县里的中师,毕业后分在县里小学当老师,后来又考上成人大学,跳槽去了衙门。
“我算是老局长培养的,他退居二线、扶我上马了,还送了我一程,我很感激。可他的观念和工作方法早就和我不搭调了,特别在局里的人事上,他过去提拔的科长们和重点岗位的人,很多还是听他的。我要是因工作换人,要么他就来找我,要么我想换掉的人就找他出面说情。我有我的管理方法,工作开展不了,也是要被问责的,这事让我心里很不爽。”顿了顿,小清喝了口酒,“我也明里暗里跟老局长说过,可以像别的退位领导那样在家休息,工资奖金分文不少,不知他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次狗的事,老局长给我挑明了,他说明白他的有些所作所为影响了我的工作,可他做这些只是为了退位后在局里不遭人冷落嫌弃。他说,把狗买了,他就以狗为伴,从此赋闲在家。”
小清说他也很理解老局长的心情——老局长的独子早年去了国外留学,在异国落地生根,多年没有回国过了;他老伴退了休,去帮着儿子带了两年孙儿,因生活不习惯,又与洋媳妇三观不合,生气回来了,发誓今后就是死也不会再去了。现在老太太天天出去旅游、跳舞、学画,玩得不亦乐乎。可老局长除了上班,没什么爱好,很是落寞。他恳切地希望小清最后帮他一次,说这狗是他唯一的念想。
“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事办成,对我,对他,两全其美”。
本来知道小王话都说绝了,我也不想去夺人之爱,但听小清这么说,我就改了主意:“你讲得我都感动了,这事我竭尽全力去办,但是我要公事公办。你给我们老板打个电话,说叫我去帮你们办这个事。”
见小清有点不解,我压低声音说:“这事对咱俩都有益——你给我们老板说了,买狗的钱他肯定不会让你出,这样我老板也知道我有个要好的有实权的同学,在公司的职位更稳了,老局长分文不花把狗得了,也会在心里说自己没选错人,对吧?”
小清那时是县城各大老板们“围猎”的对象,自然有些犹豫。我说就这样定了:“你放心,咱见得多了,这事不会影响你仕途。你自己要牢记底线,千万别收任何人的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