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一个月生活费大致在 150 上下,在学校食堂里根本吃不起饭,只有把家里的电饭锅、电磁炉带到租的地下室里。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背完书后抓紧时间喝一碗白米粥,并把煮饭的米淘好,然后放进电饭煲里,按下开关,中午回来饭就已经是熟的了;
中午午餐时间从学校出来,通常会买一个鸡蛋,火腿肠太贵了,1 块钱一根,鸡蛋当时才 6 毛一个,会在回家的路上乘没人看见偷偷拔两片菜叶,不会偷一整棵,虽然的确是偷东西,但是偷少一点的话心里会比较好受。两片菜叶 + 一颗鸡蛋,炒一大碗饭,多放盐、鸡精、味精,能一顿吃饱,毕竟早上的稀饭只能管三小时。晚饭的时候也是这样,从学校出来,爬 12 分钟山路,做好饭加吃饭时间总共不会超过 40 分钟。能顺利赶到学校。
夜宵比较苦,清汤寡水面,没有菜叶没有肉丝没有鸡蛋,就只是素面,煮熟的面条加鸡精、味精、盐、酱油和醋。无论炒饭煮面我放油都在五滴或者六滴左右,油是骗得一位同学的,让他拿可乐瓶在家里给我偷来的。但面条五滴油是没什么感觉的,醋和酱油是用的最快的,每次要见底的时候都会很心疼。
总之,这样过日子的话,一个月 150 是肯定够的。剩下的钱要留下来,好应对班主任征班费,比如两星期交一次的水费——一次 20。虽然我从来不在班上喝水,但也还是要交…
穿的几条牛仔裤脚跟基本都磨烂了,帆布鞋也脱了胶。没办法,扔不起旧的也买不起新的,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穿,那时候虽然看起来我的确是个穷小子的模样,但其实心里也不是多么自卑,因为我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为什么而忍受这样的生活的。
这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学费没了着落了。家里人把我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嗯,没钱也还是要读书啊。于是我把我暑假工挣来的、准备租房子的工资交了学费,750 吧好像是,我工资 1500,扣除回来花掉的路费再加上找朋友借的点钱,总共还剩下 800 左右。
我就这 800 块了。
这个城市租房子最低一年,两室一厅的一年才 2400,而我只租得起单间,单间通常一年 1500,我找到的最便宜的就是一年 1200 的,但我还是租不起。
怎么办?住寝室嘛?每天晚上十点熄灯,不准看书;每层楼就一个浴室,大澡堂,大家都赤诚相见的那种;男寝楼里小痞子太多,我脾气不好,我不想惹人也不想别人来惹我,我就想安安静静地读我的书。
权衡利弊之下,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手机 QQ 翻烂了,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通讯录翻来翻去,也没有一个可以拨得出去的号码。
我从城东走到城西,从城北走到城南。人数最多的步行街我去了,最吵的天桥菜市场我去了,看见一张房屋出租的小单子我就拨通一个号码…
没有一个我租得起的。
“就他妈 1500!就他妈 1500!你一个月赚得都他妈上万了!你他妈还是我妈养大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还有你!你!你!你们他妈的出去吃个饭都要 500!唱个歌都要 500!你修房子用了二十万!妈的王八蛋!一群王八蛋!狗杂种!!!”
一路沿着一条大路上去,发现四周都没有人了,也很少人居住,那些一次次带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的小告示也看不见了。于是我在空荡荡的半山腰理直气壮地破口大骂起来。骂了很多人,但也挺怂的。仿佛我也只有在没有人的地方才敢骂骂他们。
骂着骂着我就哭了起来,妈的我怎么这么怂啊,明知道你不帮我那我还装什么孙子啊,妈的老子白装孙子了,还装了那么多回孙子,妈的老子就应该一碟酱油盖你脸上的,全盖你脸上,操你妈的。
哭完之后从半山腰上下来,不知道去哪儿,也没地方去,原本租的地下室到期了。再续租得租一年,我没那么多钱。拖着行李箱在街上溜达,肚子有些饿了,但实在舍不得买些什么东西吃。沿途又看到几张小告示,是我找遍全城的时候漏掉的几张,可我已经打了一天的电话啦,我实在是不想再问了。算了吧。
我拖着行李箱无视了那几张告示,十分钟后我又回来了,依次拨通告示上不同的号码——还是租不起。
拖着行李箱继续漫无目的地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总觉得不能蹲在一个地儿待着。万一……万一前面还有便宜的呢……万一真有被我漏掉的呢……
在一家发廊门口又看见张告示,就那种发廊,五光十色做推拿做保健的那种。我这穷酸模样是真的做不起保健了,但发廊里的一个姑娘倒是狠盯着我看了会儿。我拨通了这又一个号码。
“喂,请问您那儿还有单间出租吗?”
电话那头正在吃东西,我听着他的嚼巴嚼巴声,更饿了:“有。”
“那请问多少钱?”我低下头去,生怕自己的声音不够恭敬。
“半年 750。”
“诶……等等,您说……半年?半年 750?”
“嗯,这是我租的,现在我不想住了,转租出去,还剩半年到期。”
我控制不住的兴奋起来,全然不顾交了 750 之后我该怎么度过这新学期的第一个月:“好好好,请问您在哪儿,我把房租给你!”当时已经八点半了,天都黑了,但我还是怕会有所谓的“捷足先登”,怕人抢了我的小廉价房子。
“我在吃饭,等我吃完在说。”说完那人就挂了,我手机快没电了,也没地方去充电,只得乖乖的在看到小告示的地方——也就是发廊门口等他。当然,我往外面挪了十几米,坐在了大马路牙子上。
等了大约半小时,那人给我来了电话,双方交谈了没两分钟,他就领我去看了房子,又是一地下室,还没通外面的窗户,没地儿晾衣服,还有点潮。
没什么权衡利弊的过程,这就是最后的一个选择了,也是唯一的。那既然这样,唯一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砍了价,交了 720,还剩 90 多块吧我记得。反正就靠这 90 多块,我得活过这个月呗。
嗯,当时趴在啥都没有的棕榈床上,想着我实在是太累了,等我睡一会儿,我就去学校门卫室把我的锅碗瓢盆统统都取过来,然后接着跟明天战斗。为此,什么样的生活我都愿意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