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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 七年谈判险些泡汤,比利时一大区反对260亿欧元的自贸协定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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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1 06:3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七年谈判险些泡汤,比利时一大区反对260亿欧元的自贸协定为哪般? 

 2016-11-01 宋迈克 世界说
世 界 说
宋迈克
发自 法国 巴黎

两周之内,占欧盟地域总面积不到0.5%、总人口数不到1%的瓦隆大区(Région wallonne)差点让大西洋彼岸的加拿大的心脏漏了一拍。因为瓦隆大区的阻力,欧盟与加拿大自由贸易协定——《全面经济和贸易协定》(Comprehensive Economic and Trade Agreement,缩写为CETA)在事成前夜险些搁浅。


长达7年的谈判为何竟会在即将签署时遭遇拒绝?仅仅一国之区为什么能够对整个欧盟的贸易协定提出反对?瓦隆主席马涅特如今获得的“英雄”赞誉又意味着什么?尽管经过艰苦的谈判,比利时各方在27日达成一致,使得协定得以于29日中午最终签署,但这两周的反转剧情仍让观局者充满疑问。


CETA——“第二代自贸协定”

△ 欧洲理事会主席范龙佩(左)、加拿大总理哈珀(中)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右)在渥太华

CETA启动于2009年,名为《全面经济和贸易协定》,被称作是一个“第二代自由贸易协定”:它的目标不仅是传统贸易协定中的减低关税,它同时还旨在清除除了关税以外对自由贸易的其他种种限制与阻碍。在关税方面,协议一旦正式生效,目前欧盟与加拿大贸易往来的关税中有99%都将即刻取消,制造业、化工、矿业等等几乎无一例外。 

欧盟是加拿大第二大贸易伙伴,而加拿大是欧盟第十二大贸易伙伴,双边贸易额在2015年超过630亿欧元。对加拿大来说,CETA的签订加上90年代便签署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将使加拿大拥有占全球经济总量一半的市场的优厚准入。而对欧盟来说,这将是第一次与一个大经济体签订自由贸易协定。按照2008年《评估报告》的测算,协定的实施将为欧盟和加拿大分别带来116亿欧元和82亿欧元的收益,占两个经济体国民生产总值的0.08%和0.77%。

ISDS——跨国公司攻击公共政策的利器?

谈及CETA,就不得不提到欧盟同时在进行的另一项自由贸易谈判——与美国的《跨大西洋贸易及投资伙伴协议》(Transatlantic Trade and Investment Partnership,缩写为TTIP),又称“跨大西洋自由贸易区”(Transatlantic Free Trade Area,缩写为TAFTA)。与它的小兄弟CETA一样,TIPP也是一项目标宏大、覆盖面广的自由贸易协定。如果达成,TIPP它将把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经济体欧盟与美国连结起来,构成历史上最大的自由贸易区。这一协定的谈判从2013年下半年,至今已经进行了共15轮。然而从2013年开始,对TTIP的反对声音就在欧洲各国不断涌现出来。反对者指责谈判不透明、威胁欧洲公共健康标准、环境标准、公共服务、破坏网络自由等等,而其中最引人关注的便是“投资者——国家争端解决机制”(Investor-state dispute settlement,缩写为ISDS)这一条了。

在这套机制下,投资者如果认为遭到了东道国的不公正待遇,可以提起仲裁,要求补偿。进行裁决的私人仲裁庭独立于所在国司法系统,仲裁结果也无法上诉。但这一旨在保护投资者的机制,在许多欧洲人看来却成为了跨国公司直接挑战政府公共政策的利器。最近的一个例子便是瑞典电力公司瓦滕佛(Vattenfall)与德国政府的争端:福岛核事故后,德国政府决定逐渐终止核能发电,而在德国拥有两座核电站的瓦滕佛在2012年5月通过ISDS将德国政府诉诸仲裁,认为德国政府的行为构成了“间接征收”(indirect expropriation),要求47亿欧元的巨额赔偿。这样的案例让重视国家角色的欧洲人感到担忧。他们呼吁改进这一机制,保障国家的公共政策不会受到跨国集团发起的挑战,甚至干脆在自由贸易协定中去掉ISDS,将争端交由国家司法系统来处理。

由于不断壮大的反对声势,2016年2月,欧盟与加拿大共同公布了修改后的CETA协定,新版本的协定中纳入了2015年9月对ISDS的大幅修改。新的机制被称作“投资法庭系统(Investment Court System,缩写为ICS),将原本ISDS的私人仲裁庭变成了一个常设法庭,由欧盟和加拿大官方指定法官,法庭资料将公开,同时又给予了上诉的可能。

在ISDS上的进展使得一些国家和政党开始转变态度。法国开始全力支持CETA,费克尔将CETA和TAFTA区分开来,称CETA是一个好的协定,甚至是“TAFTA的反面”(« anti-TAFTA »);而此前对TTIP和CETA都疑虑重重的德国副总理、社民党主席加布里尔(Sigmar Gabriel)也开始转变立场。似乎离CETA的最终签署越来越近了。

2016年6月,英国举行脱欧公投,支持脱欧方以51.9%胜出,开启了英国与欧盟的离婚程序。这一震惊全球的事件也给欧洲政客们提了一个醒:对精英与民意之间的落差不能再继续坐视不管了。而在欧盟委员会的完全操控下谈判出的CETA,也应当更公开地面对民众,接受各种质询。在法德等国的坚持下,欧盟委员会终于在7月初同意将CETA视为一个“混合”协定。这意味着,协定需经过欧盟成员国议会的批准才能最终执行。但同时,为了尽快让协定落实,欧盟委员会又决定,在各国议会最终批准之前,协定最快将于明年初便进入临时运行期,而这期间将有90%的协定条款开始实施。这一决定为接下来波澜起伏的故事埋下了伏笔。

在欧盟委员会的计划中,各国的同意应该在10月中旬获得,而CETA正式签署将于10月27日的欧盟——加拿大领导人峰会上完成。为了清除最后的阻力,欧盟委员会在十月初还发布了一份对CETA的《解读声明》(Interpretative Declaration),再度强调国家有权自己制定公共政策、公共服务领域不在协定范畴中、新的投资法庭是公平透明的……到了10月中旬,当欧洲其他国家纷纷给出同意的时候,来自一个并不知名的地区的阻力却让欧盟陷入了僵局。这个地方就是比利时的瓦隆大区。

来自瓦隆的抵抗

在比利时这个可能是世界上最复杂的联邦制国家里,任何一个国际协定都需要经过联邦的上下议会和6个联邦实体的5个议会的批准才能正式实施。在自由贸易领域,弗拉芒语的弗拉芒大区(Vlaams Gewest)和法语为主的瓦隆大区(Région wallonne)从来都有着不同的传统。 如今的比利时,瓦隆大区的国民生产总值几乎只是弗拉芒大区的三分之一,而大区之间经济发展的不均衡也导致其从CETA协议中的获利不同。


在瓦隆大区,工业基地留下的左翼传统仍在深刻影响着议会,社会党占据着大区第一大党的地位,和中间派政党民主人道中心(Centre démocrate humaniste,缩写为cdH)组成了执政联盟。同为执政的社会党,法国的同僚们已经成了修改后的CETA的坚定支持者,而民间社会的反对声浪下,作为大区主席(ministre-président)的社会党人保尔·马涅特(Paul Magnette)则成了瓦隆乃至全欧洲反对CETA阵营的代言人。


在瓦隆大区,工业基地留下的左翼传统仍在深刻影响着议会,社会党占据着大区第一大党的地位。民间社会的反对声浪下,作为大区主席(ministre-président)的社会党人保尔·马涅特(Paul Magnette)则成了瓦隆乃至全欧洲反对CETA阵营的代言人。

早在今年4月27日,协定的签署是否需经过各国分别同意还是未知的时候,瓦隆大区议会就通过了一项由社会党、民主人道中心、生态党(Ecolo)和工人党(PTB)支持的决议,要求瓦隆政府不授权联邦政府签署CETA的权限。这是欧洲第一个地方议会明确表示拒绝CETA的行动。马涅特当时便不无自豪感地指出:“瓦隆拥有这样的传统:在社会斗争中担当先锋,在保护权利、环境的战斗中担当先锋。”而弗拉芒大区主席布尔热瓦(Geert Bourgeois)当时便对瓦隆的这一姿态感到不满,他指出,阻碍CETA签订的行为“不仅会让我们在外交层面彻底丢掉颜面,还会直接威胁我们的经济与民生。”

△ 瓦隆大区主席马涅特在瓦隆议会上

到了10月中旬,全欧洲似乎只等着CETA的最后签署时,瓦隆大区议会在10月14日再次重申了对协定的反对。《瓦隆:一个反对所有》《小小瓦隆让CETA颤抖》……瓦隆开始成为媒体关注的中心。马涅特并没有完全关上谈判的大门,他给出的条件就是为条约附加一份新的“解读声明”,以打消瓦隆的疑虑,这份声明需要和原协定内容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一星期的交锋完成谈判

在欧盟委员会的计划中,欧洲各国本应在10月18日的欧盟部长会议上共同表决通过,赋权给欧盟委员会签署CETA,而正式的签署仪式将在10月27日的“欧盟——加拿大峰会“上进行。而瓦隆的否决使得比利时联邦政府无法支持CETA。欧盟贸易委员马姆斯特罗姆(Cecilia Malmström)要求比利时在10月21日周五前获得瓦隆大区的许可,否则,27日的签字就将无法按时进行。

△ 欧盟委员会的贸易委员马姆斯特罗姆

经过7年谈判而成的CETA如果不能按预期签署,将是一件影响欧盟声誉的大事。然而对于瓦隆大区来说,来自欧盟的这一“最后通牒”显然是不能接受的。“还剩下太多问题了,难以在周五前达成共识。”马涅特表示在投资者与国家的争端解决机制、“解释声明”的法律效力、农业领域的“保留条款”等问题上仍然还有困难。为了说服瓦隆人,加拿大贸易部长弗里兰(Chrystia Freeland)21日飞抵瓦隆大区首府那慕尔(Namur),亲自与马涅特谈判。然而21日下午,谈判还是无果而终,从小爱丽舍宫(élysette,瓦隆区政府主席驻地)走出的弗里兰几乎以哽咽的声音用法语向记者宣告了谈判的失败:“加拿大努力,我自己也非常努力。但显然,对我,对加拿大来说,欧盟目前没有能力达成一个国际协定,即使是与加拿大这个拥有如此欧洲的价值观的国家……”

△ 10月21日下午加拿大贸易部长弗里兰宣布谈判失败

弗里兰的悲情并不能改变马涅特的节奏。他表示理解加拿大人的焦虑:“对他们来说,谈判已经进行了7年。但对我们瓦隆人来说,我们进入这个议题才两个星期。”

正在支持CETA的欧洲各国处在悲观气氛中时,欧洲议会主席舒尔茨(Martin Schulz)介入,邀请弗里兰和马涅特在第二天上午分别进行会谈。“我们不能停在最后一里路上。”舒尔茨在推特上说。原定于22日一早加拿大的弗里兰将飞机推迟了几小时,在与舒尔茨会见后表示,她的语气似乎有所缓和,她表示加拿大方面的工作已经完成,只等欧洲人解决自己的问题。随后,马涅特与舒尔茨会见后,也表示谨慎乐观。“欧洲人之间还有一些小困难,还需要接下来继续努力,讨论解决。”

△ 欧洲议会主席舒尔茨(右)与马涅特(左)

10月23日,欧盟再次向比利时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在24日晚之前给出明确答复。马涅特再一次拒绝强制的时间表,要求给议会审查留下足够时间,称这种做法“与民主权利的行使是不兼容”。24日晚,比利时总理正式向欧洲理事会宣告,称目前对CETA的回答是拒绝。这回,欧盟没有再次施加压力,而是强调需要耐心。

△ 比利时总理米歇尔

接下来,比利时内部的谈判开始了:国家和各个联邦实体政府需要提出一个共同声明,作为比利时的立场,之后再将这一立场交由欧盟其他国家审核。 

当全欧洲的目光落在比利时、落在瓦隆大区身上时,人们似乎并不怀疑共识可以最终达成,马涅特本人也不停强调:“我们不反对与加拿大的贸易协定”,“我们还是希望看看是否还有解决办法”,在瓦隆议会仍然还有疑虑的议题上,几乎只剩下关于投资者和东道国争端解决机制以及农业保护这几点了。只是在时间上,没人能预测这一谈判需要多长时间,几天还是几个星期?原定于27日的CETA正式签署仪式还能按计划进行吗?

当26日晚谈判仍未达成结果时,加拿大方面宣布,总理特鲁多将推迟原定于第二天的行程。这意味着准备良久的日期还是被推迟了。就在人们都以为谈判还将旷日持久时,27日中午消息传来,比利时各方竟达成了一致,形成了一份共同文件。

马涅特对谈判结果感到满意。他对记者说:“我向欧洲人还有我们的加拿大伙伴表示遗憾,让你们久等了。我们是花了一些时间,但我们在这里所获得的不止对瓦隆人,而是对全体欧洲人都很重要。”而总理米歇尔也终于可以向欧盟宣告:比利时达成了一致。

政治问题解决之后,程序步骤飞速进行——比利时的立场文件被送至欧盟机构,由各国审核;同时,比利时各个联邦实体的议会也在28日进行表决。CETA签署的一切障碍在28日傍晚完全清除。比利时外交部长雷德尔斯(Didier Reynders)在周六29日正式代表比利时签了字。雷恩德斯在推特上评论道:“在比利时,任何事情都不简单,但也少有不可能的事。比利时签署了#CETA”这句看似轻松的话似乎道出了比利时政治的全部,而如果把“比利时”换成“欧盟”,这句话也同样应景。

10月30日,加拿大总理特鲁多来到布鲁塞尔,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和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Donald Tusk)共同签署了这份历经7年谈判、最后时刻又横生枝节的CETA。由瓦隆的反抗引起的惊险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

△ 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左)、加拿大总理特鲁多(中)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右)在布鲁塞尔

 
“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CETA的警示

谈判结果终于尘埃落定时,年轻的特鲁多难掩兴奋,对迎接他图斯克说,“干得好!干得好!” 。而经历了所有波折的容克则略显沉重, 他强调“协定的实质没有任何修改”,只有“欧洲和加拿大共同给出的解读”。而欧洲议会主席舒尔茨则称,在比利时的立场宣言之后的CETA是一份“改进的CETA”,因为它澄清了疑虑,而这些疑虑“既来自比利时,但也来自其他地方”。

在许多CETA的坚定支持者眼中,这份文件并无新意,只是强调了CETA中本身便包含的内容。就像所有贸易协定一样,它们虽然对经济生活产生着直接而深远的影响,但它们的条款又如此庞杂与技术化,普通民众往往只能通过专家与政客的介绍才能了解,而这一过程则免不了意识形态的介入,免不了纷争。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在马涅特的坚持下,瓦隆、比利时乃至欧洲的媒体与公众第一次对一个国际贸易协定给予如此大规模高密度的关注,第一次有一个地区议会将如此技术化的贸易协定认真研究审阅,广泛争取公众意见。

CETA终于得以签署后,还将经由欧洲议会表决后,大约在明年初进入临时运行期。而最终的正式实施,还需经过各国议会各自批准。这注定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规模更大、影响力更加深远的TTIP的前景就更加灰暗。马涅特在关于CETA的比利时谈判结束后表示:“在CETA上的共识就是TTIP的死亡。”美国目前并不乐意接受欧盟在与加拿大谈判中获得的条件(尤其是在ISDS问题上),这已经促使德国副总理加布里尔在8月底宣布TTIP的谈判“事实上已经失败”,法国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要求彻底停止TTIP的谈判。在欧洲两个最大的国家里,选举的临近终于使得民间对自由贸易协定的反对声音得到了回应。

马涅特的抵抗并不孤单。10月25日的民调显示,有超过70%的比利时法语民众支持马涅特对CETA的抵抗。在欧洲范围内,反对TTIP和CETA的民间力量组成了Stop Tafta联合体,在全欧洲各地组织抗议活动。 

△ 德国柏林反对TTIP和CETA的游行

今年5月,马涅特接受法国《解放报》(Libération)采访时曾说:“瓦隆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La Wallonie est la pointe émergée de l'iceberg. »)的确,瓦隆之外,对全球化的质疑和对保护主义的回归正在越来越深刻地影响着世界各地的民意。不难注意到,在一些最具自由贸易传统的富裕欧洲国家,反对全球化的声音近来格外响亮:斯密和李嘉图的英国选择了脱离欧盟,将共同市场置于一边;有着深厚贸易传统的荷兰今年4月的公投中否决了欧盟与乌克兰协定,而那正是一个自由贸易协定;在欧盟的出口冠军德国,对TTIP和CETA的民间反对声浪远远高于法国、意大利等国……

全球化带来的收益往往有延迟,并且更多地被高学历、富人获得,而短期内受损失最大的常常是本就处在社会底层的边缘群体。他们感到全球化仿佛一辆飞速向前、碾过一切的机器,而机器的掌控权却不再自己手中。

如今似乎已经从根基上拥抱了自由贸易美德的欧盟还没能正视这些合情合理的担忧,在社会正义上有所作为,减缓全球化对边缘群体的伤害。而这时对自由贸易协定的盲目追求和秘而不宣的谈判方式便进一步打击了欧洲在民众中的声望,而从中受益的往往是各国的民族主义者们与右翼疑欧政党。从法国的国民阵线(FN)到德国的另类选择党(AfD),反欧、排外的情绪在欧洲政坛上逐渐蔓延。

马涅特——一种新的答案

与来自右翼疑欧主义对欧盟的反感不同,马涅特是欧洲一体化的坚定支持者。投身政坛之前,他是一位研究欧盟机制及民主问题的知名政治学者,他的博士论文便是关于“欧洲公民身份”(La citoyenneté européenne)。2007年他在当时的社会党领导人迪吕波(Elio Di Rupo)的引介下进入政坛,2012年他当选为瓦隆大区最大城市沙勒罗瓦(Charleroi)的市长。这位学者出身的社会主义者亲欧洲、重视环保、捍卫民主制度的形象与弗拉芒大区第一大城市安特卫普(Antwerpen)的市长德韦弗(Bart De Wever)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弗拉芒民族主义者德韦弗的右倾话语、地方经济保护主义乃至排外倾向,使他几乎成了整个欧洲民粹右翼的典范。马涅特与德韦弗这两位市长仿佛代表着全球化带来的信任危机下欧洲的两种回应。

△ 马涅特的学术著作:《欧盟政治制度》

在难民危机、英国脱欧之后,CETA签署前的波折又一次给欧盟带来的震动。福山曾将美国国会与总统的纷争导致的政府空转形容为“否决权政治”(vetocracy),而如今不停面临来自成员国乃至地区一次又一次说不的欧盟似乎也陷入了“否决权政治”中。瑞士《时报》(Le Temps)的社论标题为“CETA,欧盟巨大的失误”(« CETA: un raté monumental de l'UE »);法国《世界报》(Le Monde)更是不吝批评:“CETA的失败:让欧洲孤立是本末倒置”(« Echec du CETA : l’isolement de l’Europe est un contresens »)。世界各地的评论家们纷纷批评瓦隆的政治秀损害了欧盟的整体声誉,而这一影响将对随后与英国的脱欧谈判不利,欧盟今后与其他地区进行贸易谈判时也将更加孤立。

的确,瓦隆区对CETA的反抗为欧盟带来了诸多诘问。贸易谈判和民众知情权如何结合?欧盟和成员国权限应如何分配?欧盟整体利益和国家民主之间如何调节?对欧盟运作了如指掌的前政治学者马涅特自然明白瓦隆大区的抵抗给欧盟带来的影响。在10月16日瓦隆大区议会的一次发言中,马涅特给出了他对“孤立欧盟”的指责的回应:“……这一来自我们自己的民众的民主活力,我们不能蔑视,我们不能以可能陷入孤立为借口对它置若罔闻。在21世纪初、民主已经陷入如此的危机的时代,被自己的民众孤立,与自己的公民们隔离,这至少是和外交上的孤立一样严重的事情。”

当法语区的《晚报》打出《马涅特,这个英雄》(Magnette, ce héros)的标题时,弗拉芒语区的《标准报》(De Standaard)在社论中写道:“看到自由市场——我们的繁荣之基础遭到质疑,我们感到震惊。”然而这篇社论的作者仍然认为马涅特带来的讨论是有益的,他批评那些对反全球化民意视而不见的声音:“相信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便可以将反抗窒息的人错了……他们充分行使自己的政治使命了吗?”

这份中右翼倾向的报纸继续在社论中写道:“英国脱欧的支持者向往着‘拿回控制权’……马涅特以一种高雅的方式证明了:为了做到这一点无需让欧洲或比利时爆炸,只需一个政治人物或一个议会保持警醒,展开辩论,行使他们的权力而已。”

 楼主| 发表于 2016-11-1 06: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比利时的农民为何要做“搅局者”? 

 2016-11-01 陈成 世界说
世 界 说
陈 成
发自 德国 柏林


在经过7年的谈判和最后阶段的戏剧性转变之后,10月30日,欧盟与加拿大《综合经济与贸易协定》(CETA)终于在布鲁塞尔签署。据欧盟方面称,与加拿大的自由贸易协定签署后,99%的关税等贸易壁垒就将成为历史。最为直接的结果就是,欧洲进口加拿大的汽车、牛肉和渔业等多种农产品将降低价格,同时欧洲著名的各种奶酪也会很快出现在加拿大市场。预计双边的贸易将增长260亿欧元,帮助欧盟GDP增长120亿欧元。


欧加协议的签订充满曲折。原定于10月27日正式签署的协议,直到预定日期前一天,比利时瓦隆大区的地方政府仍然对该协定持反对态度,让舆论一度认为自贸协定濒临破产。经过紧急后续谈判后,27日,瓦隆大区地方议会才终于为协定开放了绿灯。
 
△ 瓦隆大区首席大臣在瓦隆大区的反CETA宣传海报

比利时瓦隆大区只有360万人口,却力挡欧加贸易协定的签订。没有该大区的授权,比利时中央政府就无法批准,整个协定就可能成为泡影。不过谁也没有想到,使瓦隆大区成为欧盟“绊脚石”的,居然是当地的农民。
△ 瓦隆地区议会门口表达抗议的拖拉机,10月28日(来源:路透社)

该协定的拥护者认为,CETA旨在消除欧盟和加拿大之间的关税和贸易障碍,从而增加就业和经济增长。而瓦隆大区则担心,CETA将给欧盟农业带来不利,降低欧洲的环境保护标准和欧洲消费者保障标准和健康标准;威胁当地农民利益,影响有机农业的发展;甚至还将带来对转基因技术态度的转变。近年来,有机农业,畜牧业在瓦隆大区的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加拿大虽然是老牌发达国家,但是加拿大产业结构不及美国多元,很多对欧盟的出口都是集中在农产品、原材料。面对加拿大低廉的农产品价格,瓦隆大区的农民如芒在背,一致要求通过一系列保护条款阻止外来竞争。

在接受德国之声访问时,该地区的一位小农场主多恩斯( Michel Doens)表示:“我相信,自由贸易对农民不利,只是大企业有利可图。瓦隆大区在欧洲陷入孤立,也许吧,但我们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那么,是什么让欧洲农民在加拿大农业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呢?

不同的农业生产模式和环境保护标准

欧洲的农场整体规模较小,有很多的小型农业生产者。加拿大则地广人稀,农业走的是美式规模化,工业化的道路。根据加拿大和欧盟统计局的数据,2011年加拿大农场的平均面积约合4726亩,同期欧盟只有241亩,而且分布非常不平均。欧洲的农业是具有食品生产、环境保护、保护人类健康和保障可持续发展的多功能实体。


简单地说,欧洲的农业是集粮食,气候调节,生物多样性一体的“大农业”;加拿大则是注重单一粮食生产的“小农业”。欧盟对农药化肥,牲畜饲养环境,产品表示的规范可以说是世界最严格。加拿大的环保规定比欧盟宽松,没有保护动物权益的相关法律。本来家底就没有加拿大好,加上严苛的环保标准,欧盟农业“生产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现在能生存靠的就是大量政府补贴和保护性关税。加拿大的廉价产品一旦涌入,欧洲的农民生存堪忧。


△ 左图为典型的欧洲农场,右图为典型的加拿大农场不同的食品安全标准

对于食品安全问题,欧盟和美国之间的农副产品标准有着很大的差异。欧洲长期坚持高标准的卫生和食品安全政策,不允许转基因产品出现在餐桌上,并建立了全面的食品地理标志系统。欧洲民众担心,来自加拿大的转基因食品和使用大量抗生素的肉制品,会使他们以后很难吃到纯天然的健康食品,严重影响欧洲的食品安全。


在安全方面,在欧盟实行的是“事前预警原则”,意思是“只有确定安全了,才能吃”;加拿大则效仿美国,实行“基于风险型原则”,意思是“先吃,出了问题再说”。这就是为什么欧盟几乎没有任何转基因食品,然而转基因食品可以在加拿大和美国大行其道。事实上,无论是转基因,氯气鸡还是有注射过激素的牛肉,究竟对人类的健康有什么影响,科学界并没有最终的定论。不同原则反应的还是不同的价值观念,美国人和加拿大人把转基因食品视同一般食品,欧洲人至今对转基因态度否定,两者在食品安全标准上如隔重山。

 
△ 抗议者们在欧盟委员会和欧盟理事会大楼中的广场上竖起了两个数米高的“特洛伊木马”,一个写着“TTIP”,一个写着“CETA”,用来讽刺这两个自贸协定可能被大西洋彼岸的利益集团利用,损害欧洲国家的利益。9月20日(来源:路透社)

虽然没有价格上的优势,欧洲农业却被赋予了新的使命。

为了保障农业产量,发达工业国家广泛实施大量的农业补贴。但是欧盟将农业补贴从价格补贴转向了环保补贴,把狭义的农业变成了广义的农业。农业不仅是生产粮食,还是一个农业开发和环境保护协调发展的生态系统。欧盟将其农业政策逐渐从强调经济效益转向环境效益。在1992年共同农业政策(CAP)的改革中,欧盟将环境保护作为共同农业政策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鼓励农民采用粗放的、绿色的、生态的经济方式,退耕还林,退耕还草,减少农药化肥的使用,以减少农业生产对环境的破坏,减少生产过剩的问题。这些补贴措施提高了农民的环境保护意识和农产品的质量。由于补贴是和环境保护的投入成比例,农民开始趋于采用环境友好型的生产模式。加上政府长期的乡村基础设施投入,欧洲的农村变得越来越便利,风景变得越来越美。

同时,欧盟开始设定有机产品的生产方法,对于使用有机生产方法的产品实行监督管理,贴上统一标签在市场进行销售,并且在价格上给予补贴支持。从2005年开始,欧盟有机农业呈现快速增长态势,从事有机农业的农户数量和种植面积在2005年至2015年增加了50%,有机农业种植面积每年增加50万公顷。目前,欧盟有机种植面积达到960万公顷,占欧盟总农业耕地面积的5.4%。
 
△ 欧洲的有机农业养殖,欧盟农委会官网

瓦隆农民抗议实际是反对全球化的呐喊

从瓦隆大区的农民“搅局”,到CETA协议的最终签订,我们看到全球化给传统行业带来的冲击。生产什么,用什么方式生产,怎么吃,什么东西应该支持,什么东西应该禁止,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这些问题已经不是个人喜好和地区传统可以决定了。

很多人支持全球化的 “市场是一切,效率就是一切”的自由主义观念,因为这无疑会带来生产力的提高;但很多人又厌恶这一“丛林法则” 带来的社会不公正和环境问题。事实上,全球化是世界走向相互依存网络的历史趋势,它本身是个中性的东西,既可以为服务于崇高的事业,也可以让危机迅速蔓延。是选择生产效率,还是选择公平、环境,似乎永远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答案。但是,就CETA协议的签署看来,欧盟在这一十字路口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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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成
柏林洪堡大学博士候选人,国家公派留学奖学金获得者,致力于生态治理和补偿研究。怀揣着好奇,去过欧洲各大城市,也踏遍了美丽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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