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出柜的后果未必像你想的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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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雪：出柜的后果未必像你想的那么糟 

原创 2016-06-19 陈雪 大家

文 | 陈雪

前阵子因为朋友介绍读了一本同志书写的自传，是由英国石油公司前总裁约翰·布朗(John Browne)根据自身经验撰写的《玻璃衣柜》。

约翰·布朗在担任总裁期间，事业成绩卓越，个人的声誉与事业都到达颠峰，然而却被前男友将他们的爱情故事(同志身份)出卖给报社。

约翰·布朗因为此事蒙上“丑闻”污名，黯然下台。但这个故事并未在此休止，约翰·布朗将自己的经历写成了《玻璃衣柜》一书，用来鼓励与自己有相同经验的同志朋友。

▲ 约翰·布朗《玻璃衣柜》

我想起一位作家朋友的遭遇，作家W是位医师，从未曝光自己的性别身份，文坛也鲜少听到他的传闻，一次私下聚会中，他很刻意地问我“男女同志”的事，仿佛他对此非常陌生，当时因为不太熟悉，但我还是详细地对他说明。我未曾对此做过任何联想.

几年前却在报上看到他被勒索的新闻。才知道他因为与一男性密友的交往，最后遭到密友勒索、并且强迫出柜，甚至闹上警局，我才想起他当时问我时那种刻意的语调，想来一直都担心着自己的身份曝光，为了身份的问题一定也饱受困扰。这件事本来可能会是摧毁他事业与名声的“丑闻”，然而却让他终于亦然摆脱“出柜”的困扰，开他开始健身、积极写作、参与同志事物，他从一个文弱的书生，转变成阳光、健康、热爱运动的“出柜男同志”，而且依然在原来的职位工作。这一事件非但没有摧毁他的人生，反而使他得到解放，赢来人生第二春，活得更加灿烂。这位作家朋友后来创作许多同志情欲书写的作品，也受到很大的欢迎。我在他的故事里里读到的也是玻璃衣柜里作者所写的，“他认为他一生受到的最大伤害，并不是同志身分的曝光，而是因为不敢出柜的各种压抑，毕竟，前者的打击是短暂的，而后者的伤害却是长期的。”

我自己因为在出版第一本书时就算是出柜了，但在我恋爱的过程，有时会遇到因为我的出柜身份而对于跟我来往感到恐惧的人，无论是与我恋爱，或是交朋友，我可以深切感受到他们的担忧，在20年前的台湾，即使同志运动风起云涌，但许多人依然是匿名参与，某些活动场合都严审核参加者的身份，上街头甚至要戴着面具，也发生过电视台偷拍女同志酒吧，使人被强迫曝光的事件。当时恋人或友人说：“跟你走在一起就好像是宣布，我也是同志，这样太可怕了”语气里的恐惧使我感到心痛，那时我就坚定要保持出柜的身份，而我也只想与可以出柜的人恋爱。

出柜绝对不是容易的事，但有时也非自己可以决定，我想讨论的即是，“倘若遇到被强迫出柜，或者有被曝光的危险，该如何自处、自救”。我的男同志朋友A，是位国立大学知名教授，与男友交往三年，因性格不合试图分手，却遭到男友恐吓若提分手我就要把你的身份曝光，要投书到学校，在网路上公布等等，A为此苦恼了非常久，最后花了很多时间与金钱，才摆平此事，得到平静。也有人只是跟同事发生龃龉，却惨遭同事跟老板告发她的女同志身份，工作上屡屡遭到刁难，最后只好离职。发生这些非自己能够控制的“强迫出柜”时，悲愤、无奈、痛苦的感觉一定有，但唯一能够翻转这件事的结局，只有靠自己的“重新定义”，20年后的现在，我相信一定还是有很多人对于同志充满歧视，在保守的职场、封闭的校学，或者面对自己的家人、亲友，都有无法出柜的压力，但一旦遭遇了，只能力挽狂澜，不要因此怀忧丧志，甚至“企图矫正”，放弃自己爱的权利，而是试着去寻找这样的事件里，可以使自己得到成长，并且有可能活得更加自在的方式。

当然，一定会有很多人心想：“我既不是有钱人、也没有好工作，我没有本钱出柜”，我并非鼓励所有人出柜，而是鼓励大家为出柜做些准备，这些准备包括知识上、心理上、生理上、经济面、与交友圈，也就是说，或许因为各种因素无法出柜，但除非你永远不进入“恋爱关系”，没有任何“同性密友”，否则，还是会有被出柜、被发现的危险，避免危险最好的方是不是“矫正自己”，或选择更低调、更保密，让两人的爱情变成只能在黑暗中、私底下的秘密，而是方方面面的设想，“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出柜”需要什么准备，如果世界一直在改变、在进步，一定会变得更友善，我们有没有可能可以出柜，或者至少有更多的资源，让自己不再活在出柜的恐惧里。

我总相信，只要越有越来多人是朝着这个方向前进，这代表的就会是一股正面的力量，会在你漫长的一生里，即使无法向所有人出柜，也能让你拥有“同志朋友”或者“对同志友善的朋友”，你会在更多场合里，敢于表现自己的另一面：穿上自己真正喜欢的服装风格，带自己的恋人参加朋友聚会，可以用婉转的方式拒绝父母逼婚，可以看到其他同志伴侣是如何相处，因此得到知识与力量。

恐惧是最可怕的黑暗力量，这些恐惧当然是从外部世界的不友善而来，然而能够对抗恐惧的，却只有我们的勇敢与智慧，作为同志是一生的事，出柜也几乎是一生的试炼，即使无法出柜，也要设法将心中对出柜的恐惧压到最低，且不要太快屈服于恐惧而做出“干脆结婚/形婚吧”“自我矫正”的决定，再给自己一段时间，给这不断变动着的世界一段时间，并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地给予自己力量，做好准备，对同志来说要活出自己是艰辛且困难重重的事，但，这世上有许多人跟你一样承受着同样的压力与痛苦，寻求帮助，找寻友伴，建立资源，并且在任何能够为改善同志处境的事尽一点点力量，心理建设作得越好，资源越多，你越能对抗突如其来的“强迫出柜”，甚至有一天可以选择“自愿出柜”。

最后我引用约翰·布朗的文章与大家共勉：“出柜是复杂、私密的事情，没有适用所有人的准则……但在比较进步的社会，出柜的后果未必有大家想像的那么糟糕，同志不需要自己吓自己。”

【作者简介】

陈雪|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著有《恋爱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