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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感悟] 陈念萱:真正懂爱的人不需要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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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5 02: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陈念萱:真正懂爱的人不需要他者 

 2016-03-04 陈念萱 大家



摘要ID:ipress  

所谓的爱,是一种感觉,并非具体的某人某事。无论你坚持是荷尔蒙作用,还是发自肺腑,从头到尾,只是爱上爱。


赫尔曼·黑塞说:“你是爱上那爱,而不是那个人。”豆蔻年华读之,感触不多,直到有天剧烈暴瘦,瞬间失去二十公斤,懂了。

1987年两岸通邮通航,虽因政治意识形态须经转香港而浪费许多燃料,这一大步,却解了无数几乎断绝的乡愁。我代替来自江西的父亲,频频进出大陆,如棉花般汲取幅员辽阔的中国面貌。印象最深刻的,除了广州丰富多样的家常小吃,就是公园里免费演出的专业传统戏曲,据说是国家规定一级,二级演员,周末都必须去公园免费演出。几年后,在济南市区又看到了公园亭台楼阁里,三两职业乐师轮番上阵的互动,自然投入,间歇话家常述过往演出时故旧余情,无视往来路人,观之令人泫然欲泣。

没有舞台的舞台,自娱后才真正地娱人,我被定住,泪流不止。他们票戏、练习伴奏、吊嗓,培养默契以备真正的舞台演出,顺便提供一般民众欣赏甚至参与。

小时候,父亲总在小院里拉二胡,喑哑着如泣如诉,我立时捂着耳朵逃走,对于孩子来说,太难听了。未料,有一天,我会被这些破旧乐器感动得抽搐不已,几有断肠之感。

想起Tassos Boulmetis掌镜的《香料共和国A touch of Spice》里,祖孙俩用香料的颜色气味,来想象宇宙日月星辰与人之间的关系,在土耳其与希腊割裂后,相隔35年,靠着香料的气味,连接上族群的传统脐带。我深信,童年时的男主角,只看见祖父运用香料时的图像,直到多年后,成家立业,有了自己酸甜苦辣的人生经验,才真正体会出祖父超越图像的情感,这一点,无人能替代。



没有经历过撕裂般的痛楚,很难感受二胡的乐音。有回跟刚从纽约回来的闺蜜去听南管,我们都是一群受邀的客人,照旧,演出后一起吃吃喝喝,借此机会叙旧或社交。深信自己身体里住着洋人转世的闺蜜说:“真受不了这些哭哭啼啼的调调,我都快疯了。”才听得如痴如醉的我,只好傻笑闭嘴。原来,不同生活经验的人,感受可以这样天南地北。

有回坐着南管名师王心心的车上山,车里放着她自弹自唱的获奖CD,我们在碧绿湿润的空气中蜿蜒,小小的车子里,俨然出现了小舞台,我即兴跟随乐音哼唱。王心心惊讶地问:“你这么熟啊?”我第一次听,她颇为震惊:“你怎么唱得这么顺?”心情对了,就能亦步亦趋,仿若跟身体里的血液交流,水乳交融。南管是用泉州话古音,咬字不清晰,我不需要知道内容,跟着哼就行了。

古琴亦若是。中国人与西洋人甚至东洋人最大的不同,在音乐生活里,显而易见。古琴人演绎的宋、元、明、清各朝琴谱,以指法创字,好处是见字便能演奏,坏处则在没有拍子长短的标示,然这则坏处,恰恰能让演奏者完整跟随自己的心意流转,恣意纵横或哀叹悲鸣,以乐音取代文字无法表达的心境,每位琴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演绎诠释。尤有甚者,同样的演奏者用同样的琴谱,在不同时空下,完全可以演奏出截然不同的曲调。

有回在永康街茶馆里,院落的阳光微风,透进老公寓纱窗淼淼吹拂,古琴人刘行一弹奏随身携带的古琴,边弹边解说:“这是刚刚找到的清朝琴谱,我试试看,你们听有何不同。”一曲弹罢,几口茶汤过后,又再演奏。我好奇:“这是同首曲子吗?”是的。却像是在叙述不同的故事。古人用古琴对谈,从来不是表演的工具,乐器制作包含覆盖,音箱共鸣极小,根本不宜超过三五人围观。



而无论西洋古典或现代流行音乐,清楚的节奏与节拍,乃必要条件,几乎跟文字叙述一样清晰明确,影像如油画般,笔触锐利,非常适合大众集体观赏。即便如此,古典乐,早期亦从室内乐开始,属于少数族群的聆赏,但因各种精确的记录,演奏范畴可大可小,却有一定的门槛,未若中国古琴这样随心随意。

古琴入门相当容易,一堂课摸清指法,便能回家自己玩。当然,要达到以心交流的水平,需要长时间练习投入,然至少用来传达情感,相对容易得多。

于是,关键出现了。就像印度传统音乐舞蹈,只传给结婚生子后的一家人,夫妇联手演绎并代代相传,没有足够的人生经验,祖师爷不传。标准很简单,经历过生老病死的痛楚,尤其是爱恨离情,才能补足这一脉相承的血肉。

刚结婚时,再婚的外子跟我说:“我不会跟你谈恋爱,一辈子痛苦一次就够了,我再也不要经历那么恐怖的心痛。”二十多年过后,没有激情的婚姻,却让我深信,岁月,会让这没有任何锥心之痛的关系,在失去彼此时,照样“痛”。这早已穿越各种算计的婚姻,在双方退让适应中,演绎出无法诠释的默契,如果我们会玩乐器,大概只剩下古琴能传达。

所谓的爱,是一种感觉,并非具体的某人某事。

小时候,以为爱是最重要的,死去活来,紧紧抓着不放,直到来回暴瘦几趟下来,发现失去“爱”并不会死人,便渐渐坦然,虽然那把薄薄隐然未现的刀片仍插在心上,久久才滴下一滴血。这滴血,足够让不懂音乐的你,明白作曲者或演奏者的心境,甚至在眼前出现画面。



每一道伤痕,都像是园艺家在栽培时必须划下的切割,嫁接或刺激,让来年的花卉或果实更茂盛。我不得不胡乱想象,也许,这些伤痕,是体内五脏六腑神明的身外化身,刻意无处不在地随手来上一刀。

痛彻心扉,在当下,几乎晕厥。过后,云淡风轻,仿若不相干的某人,占据脑海汪洋的一点小角落,兀自飘荡,时不时冒出瞬即幻灭的泡泡,若有似无地微弱发声,你可以解读,也可以置之不理。这点痛,也许持续几十年,也许,就像宇宙光年的计算一样,毫无计算的价值,因为相较于活着的长度,算不清。

于是,终于醒悟,无论你坚持是荷尔蒙作用,还是发自肺腑,从头到尾,只是爱上爱。也因此,你听见了,不管演奏者用的是古琴或二胡还是钢琴,一如刘天华当年用二胡征服了西洋交响乐的舞台。


音乐家刘天华雕像


【注】本文原标题《荷尔蒙颜料图像》。




作者:陈念萱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台湾知名作家、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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