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核弹”冲击印度政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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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腐“核弹”冲击印度政坛

图片说明:今年10月科基瓦尔在新德里群众集会上讲演。

来自民间的斗士科基瓦尔最近接连爆料，矛头直指高层权贵精英 反腐“核弹”冲击印度政坛

　　

本报驻新德里记者 牛震

　　

引言

　　最近一个月来，印度政坛被一位民间人士搅得昏天黑地，从执政的国大党主席索尼娅·甘地的女婿罗伯特·瓦德拉到最大反对党----印度人民党主席尼廷·加德卡里，再到印度首富、信实工业集团总裁穆克什·安巴尼，都成为他爆料攻击的目标。他的揭腐声明像一枚枚“核弹”不断投向高高在上的印度权贵精英，与此同时，他不顾争议，执意创建新政党，这都让其成为媒体和民众议论的焦点。这个风头强劲、家喻户晓的人物就是“印度反腐运动”领导人阿文德·科基瓦尔。有人称赞他是“反腐勇士”，有人则指责他为“政治疯子”，不管怎样，科基瓦尔对印度政坛的破坏性和给印度社会带来的震动，耐人寻味。

　　

一个月内连发“四弹”

　　10月31日下午，印度首都新德里市中心的古天文台，数以百计的媒体记者早早聚集于此，等待科基瓦尔的最新反腐爆料。当留着短胡须、戴着无框眼镜、脸庞清秀的科基瓦尔出现时，人潮汹涌，各大电视媒体争相直播现场。科基瓦尔在支持者的簇拥下，从容地揭开了他的反腐新目标，那就是印度最有实力的商业强人、首富穆克什·安巴尼。科基瓦尔指控安巴尼和他的信实集团为了谋求经济利益，多年来向印度两大党派国大党和印度人民党行贿，并称自己掌握了足够证据。此言一出，犹如再次引爆一枚核弹，在印度政坛掀起巨大涟漪。

　　这是科基瓦尔一个月内在印度政坛发射的第四枚“核弹”。10月5日，科基瓦尔曝光印度最有权势的政治家族尼赫鲁-甘地家族第四代领导人、国大党主席索尼娅·甘地的女婿罗伯特·瓦德拉涉嫌非法交易，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和与哈里亚纳邦政府及印度著名地产开发商DLF集团之间的错综复杂关系暗箱操作，从银行获得低息贷款并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购入大量地产谋求暴利，使其个人资产在短短3年内从500万卢比（100卢比约折1.858美元）猛增到300亿卢比。此举在印度社会引起轩然大波，也让科基瓦尔声名大噪。仅仅在4天之后，科基瓦尔又将矛头对准司法部长萨尔曼·库尔希德，指责后者名下的残疾人基金存在违规金融操作。紧接着，10月17日，科基瓦尔又召开媒体发布会，指控印度最大反对党印度人民党现任主席尼廷·加德卡里和印度民族主义大会党领导人阿吉特·帕瓦尔合伙强占农民土地。

　　从印度最有权势的政治家族成员到执政的国大党高层官员，从最大反对党一号人物到印度工商界翘楚，科基瓦尔的攻击目标逐步升级和扩大，矛头直指权贵精英，在媒体舆论的放大效应之下，科基瓦尔的威名与其给印度政坛造成的恐慌成正比例增长，“政坛扒粪者”成为他的代名词。一时间，印度的权贵阶层对于科基瓦尔可谓“谈虎色变”，媒体和大众则津津乐道地猜测，谁会成为下一个科基瓦尔的攻击目标？

　　事实上，科基瓦尔发动的“反腐战争”远没有停止。11月9日，他在一场集会中称，英国汇丰银行日内瓦分行中至少有700名印度政商领袖的“黑钱账户”，并罗列了相关人士的姓名和财产数额。印度评论惊叹，突如其来的“科基瓦尔旋风”正在印度社会掀起一场新的民间反腐风暴，也牵动了印度政坛“混乱中求变”的敏感神经。

　　

一长串高官惊恐不安

　　面对科基瓦尔的指控，瓦德拉一开始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轻描淡写斥以“毫无根据”。但印度媒体却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跟踪报道，而在民众的压力下，司法监察机构也不得不表态跟进调查。这使国大党紧张起来。国大党高层一面指责这是政治阴谋和人身攻击，一面公开声称瓦德拉并非政治人物，其个人问题与国大党无关，以期降低对本党政治形象的损害。瓦德拉后来也表示愿意配合相关部门调查。库尔希德的反应比较强烈，他迅速召开新闻发布会，试图进行澄清，但在媒体记者的步步追问之下，库尔希德一时恼羞成怒，情绪失控，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印度人民党方面，加德卡里始终没有正面回应指责。但他名下的公司和个人资产被印度媒体一度追查曝光不断，其党主席的头衔岌岌可危。最近几天，党内几名大佬公开站出来要求加德卡里辞职。至于安巴尼，由于科基瓦尔没有更进一步展开攻击和爆料，加上国大党和印人党联手对科基瓦尔进行反击，使其得以很快脱离公众视线，躲过了一场麻烦。

　　事实上，在科基瓦尔和他领导的“印度反腐运动”的攻击名单中，之前还有长长的一串名字，其中包括新德里首席部长迪克西特、古吉拉特邦首席邦长莫迪、北方邦首席部长亚达夫，以及包括辛格总理在内15名中央政府部长等。从政治光谱看，科基瓦尔的揭丑目标几乎涉及印度政坛所有重要党派。政治精英们愤怒之余，将其称为“政治疯子”和“搅局者”。

　　

“反腐斗士”一夜蹿红

　　今年44岁的科基瓦尔，作为一名社会活动家，之前并不起眼，直到今年夏天，他的名字才日益成为印度媒体追逐热点，尤其是最近一个月来，其风头甚至盖过了所有政坛人物。究竟为什么他能够在短时间内在印度社会产生轰动性效应？有人认为，这与其个人经历和性格特点有关，也有人认为他善于利用媒体和大众心理，同时敢于打破常规出牌。

　　科基瓦尔出生于印度北部哈里亚纳邦的小城市，毕业于赫赫有名的印度理工学院卡拉普尔分校，他曾担任联邦税务官员长达7年。之后，他投身社会活动，自办非政府组织，关注反腐和社会福利问题。2010年，著名反腐斗士安纳·哈扎尔成立民间组织“印度反腐运动”前后，科基瓦尔成为哈扎尔的得力干将和重要助手，并在2011年夏天席卷新德里的反腐抗议浪潮中崭露头角。

　　科基瓦尔个头不高，其貌不扬，却有着坚韧的意志和旺盛的激情，连他的政治对手都惊讶其精力无穷。为了政治诉求，科基瓦尔多次参加绝食、静坐和抗议示威，并遭到逮捕，由于他患有糖尿病和失眠症，一度身体虚弱，险些丧命，但他从不屈服。与外界想象不同，科基瓦尔并不擅长煽动性演讲，但凭借品格和斗志，使其拥有大批坚定支持者。

　　科基瓦尔迅速成名的另一大利器就是行事大胆果断，不循常规。今年10月2日，科基瓦尔正式宣布筹建政党的决定，引起一片争议。紧接着，他公开向印度政坛重量级人物发起一次次“十字军征讨”。尤其是对甘地家族成员的公然指控，打破了印度政坛多年来的禁忌。政治分析人士认为，科基瓦尔这种“指名道姓”的攻击策略与传统的政治斗争规则不同，更有侵略性，科基瓦尔就像一个自杀式炸弹，让政治人物人人自危。

　　与此同时，科基瓦尔牢牢抓住了媒体和大众的眼球。一方面，竞争激烈的印度媒体总是不断寻找那些能够吸引眼球的话题，争议性的政治题材永远都是热点，科基瓦尔强大的攻击波给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闻素材。另一方面，印度民众对于腐败现象长期积蓄的不满情绪，通过科基瓦尔的持续爆料得到了发泄。印度《展望》杂志指出，在一个饱受腐败困扰的社会里，民众对于那些有勇气站出来曝光丑恶现象，公然挑战权威的人物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感。更重要的是，本届政府已处于执政末期，为赢得下届全国大选，印度各派政治势力明争暗斗，也让科基瓦尔获得了足够的生存空间。

　　

反腐还是政治走秀？

　　印度社会对科基瓦尔褒贬不一。支持者将其誉为印度政坛的“巨人杀手”和“反腐勇士”，批评者则将其视为不择手段获取曝光率的“政治野心家”和“投机者”，指责他近期所作所为不过是玩弄公关技巧，为自己步入政坛造势和谋求政治资本。还有一些人质疑他的做法偏离了民间反腐运动的初衷，导致该运动出现分裂，不少著名反腐社会活动人士与他划清界限。

　　科基瓦尔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表示：“我们的目的是告诉民众，每个政治党派都腐败。他们相互勾结，相互保护。”然而，他的做法似乎突破了政治斗争的底线，在印度政坛上，即便互相敌对的党派也避免进行个人攻击。但也有人认为，科基瓦尔使用“非常规武器”，恰恰是因为反腐斗争的不对称性，他对自下而上的民间反腐运动已感到绝望。

　　事实上，科基瓦尔与一般民间反腐人士确有不同。印度民间反腐运动此起彼伏，不乏风云人物，如著名的安纳·哈扎尔和瑜伽大师巴巴·拉姆德夫，但他们大都只关注个别社会议题，而缺乏明确政治目标。例如，去年夏天哈扎尔领导的声势浩大的反腐绝食运动，诉求重点只是要求政府通过一部有民众参与制定的《公民监察法案》。科基瓦尔抱有更大的政治理想，他已不再满足于自下而上地要求政府采取措施打击腐败，而是决心建立政党，从而“重建和改造现有政治体系”。鉴于科基瓦尔的新政党将于11月26日揭晓，他目前采取的这种极端的破坏性攻击方式，确实在短时间内为其积聚了大量人气，也很容易被人联想为谋求选票的政治走秀。

　　印度资深媒体人贾迪什·辛格告诉本报记者 ，尽管科基瓦尔的“揭腐风暴”搞得风生水起，但这种群众性反腐运动的政治后果值得反思。目前，科基瓦尔引发了一种怪现象，那就是民间组织和个人不经法律程序就向权贵阶层发起“罪名指控”，然后媒体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大幅渲染报道，导致民怨沸腾，接着是司法部门介入。这种“舆论办案”的模式看上去更像政治炒作而非真心反腐，其结果可能置国家和社会于混乱状态。不过，虽然当权者对科基瓦尔恨之入骨，却拿他没有办法，因为现在对他采取报复手段只会引起“政治迫害”的嫌疑，增加其身上的光环。

　　

科基瓦尔成政党公敌

　　从印度近年来民间反腐运动的实践来看，往往组织分散，目光短浅，缺少强有力的领导人，不仅收效不大，甚至演变成一场闹剧。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科基瓦尔希望投身政坛，以政党斗争实现反腐目标。根据科基瓦尔团队正在讨论中的新政党党纲草案，其核心是维护中下阶层和广大农民的利益，与印度独立之父圣雄甘地的路线相似。新党的初期政治目标是，参加2013年新德里议会选举。凭借多年的社会活动经验和宽阔的政治视野，科基瓦尔或许能够为消除印度腐败现象做出更大的贡献。

　　不过，科基瓦尔的政治构想也成为“印度反腐运动”的一道分水岭。此间分析人士称，从本质上说，科基瓦尔的行动路线是希望完成反腐斗争从“自下而上”到“自上而下”的转变，也即从机制外反腐进入到机制内反腐。然而印度的政党体制存在已久，至今仍受腐败困扰，新政党的成立能否真正改变风气，又能在大多程度上提高政府反腐决心和效率，实不乐观。

　　此外，从民间组织到政党的跨越，将面临完全不同的挑战。按照目前印度的政治体制，民间活动分子的自由空间相对较大，也容易争取各界人士同情，而一旦成立政党，意味着将卷入复杂的党派政治斗争，前途险恶。尽管科基瓦尔拥有一定的民意基础，但其政治资本并不多，一些政治对手甚至嘲笑他为“芒果人”（没有实力的普通人）。而其“突袭”大人物的做法不仅难以产生实际效果，反而会招致政治夹攻。目前，科基瓦尔几乎已成为国大党和印度人民党的“公敌”。

　　而且，科基瓦尔要实现政治抱负，还面临一系列的现实困难。例如“印度反腐运动”的主要势力现仅局限于首都新德里和孟买，尚没有形成全国性运动。该组织的政治主张仍集中于反腐，其他关键议题政策尚不清晰。在印度党派林立的政治生态中，新政党如何在夹缝中求得生存，持续吸引媒体和公众的眼球并扩大群众基础？毫无疑问，科基瓦尔的政治道路将充满艰辛。 （本报新德里11月23日专电）


  来源：文汇报 日期：2012-11-24 作者：牛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