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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Jinan90 于 2011-10-15 19:32 编辑
铁和血的和平(一):金色的耶路撒冷(上)
梦秋
今年8月份,我应邀到以色列进行了六天的参观访问。参观的城市和地区主要是耶路撒冷、特拉维夫、贝尔谢瓦、死海、海法和凯撒利亚。很遗憾没有去到戈兰高地和红海城市埃拉特。虽然以色列政府没有安排我去巴勒斯坦自治区,但是借着这个难逢的机会,我自己和同行们溜去了巴勒斯坦的拉马拉走马观花,颇有感受。
时值阿拉伯之春。5月份,以色列国防部长巴拉克在驻华使馆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以色列现在是一个“和平的孤岛”,以色列对待阿拉伯之春的态度是“战略性沉默”。但是这种相对平静的孤立状态很快被改变了。埃及和以色列的关系处于微妙的调整当中。土耳其试图重新将自己定位为领导中东的大国,因而不断调整和阿拉伯国家的关系。在我从特拉维夫前往以色列南部的当天,恐怖分子从埃以边境潜入以色列,袭击了前往埃拉特的大巴,造成多人死伤。这是以色列三年来遭遇的最严重的恐怖袭击。
巴勒斯坦方面也不平静。9月份,巴勒斯坦当局宣布要在联大提出“入联”议案,遭到以色列和美国的制止。
在特拉维夫等大城市当中,普通百姓对于当局的内政的不满也达到高潮。先后有数十万人上街抗议政府的住房政策。我在现场采访了一些抗议者。他们有怨气,但并非是戾气。
整体来说,以色列给我这个局外人的感觉很复杂。这个国家是一个特殊的国家,这就是我的总结,如此而已。
下文根据我在以色列的采访日记编辑而成。流水账而已,各位捧场献花我高兴,批评指正更是欢迎。毕竟在这方面我不是专家。
大家都说有图有真相。我拍摄的图片太多,实在没心思加在主文当中了。各位可以移步到我的新浪博客里看看图片:
链接出处
以下是主文:
获得访问以色列的邀请之后,兴奋地传音四方,在msn上有朋友关心地问候了一句:“那儿还打仗吗?”
到达以色列之后,以色列的外交官蓝天铭问我们这些做新闻的人:“提起以色列,你们会首先想到什么?”——“那儿还打仗吗?”
那片土地,历史的称呼是巴勒斯坦。它是人类文明历史上最特殊也是最沉重的地方。在传说中,它流淌着奶和蜜;在现实当中,它凝固着铁和血。和平是它的永恒梦想。但在它历史的回音当中,回荡着刺刀的碰撞和军靴的践踏声。那片土地上,梦想和悲歌交替,构成了浩大历史典籍每一页。
一.金色的耶路撒冷(上)
到达以色列的时候是凌晨时分,飞机降落在特拉维夫附近的本古里安国际机场。在通关之际,天空已经现出灰蓝色晨曦。这将是一个美好的夏日晴天。本古里安国际机场并没有显示出太多与别的机场的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即使在当地时间清晨5-6点钟里,它的机场里仍旧熙熙攘攘,乘客们和接送人员们让并不大的机场大厅显得有些拥挤。
以色列外交部安排的接待人员来自Royal Service。这个机构多少可以说是个特权的产物,详情留到以后再说。负责安排我们行程的是以色列驻华使馆新闻官Guy。他在首都国际机场送别我们,还教了我们几句希伯来语,什么“很漂亮”、“谢谢”之类的话语。希伯来语当中的日安读音做Salem,很有点像阿拉伯语的Salaam。Guy解释说,这个词语有两重意思,一重意思是“日安”,另外一从意思是“和平”。他觉得阿拉伯语的Salaam是从希伯来语当中脱胎而出的。看过《天国王朝》吗?那里面阿拉伯人之间相互的称呼就是“Salaam”,跟法语“Bonjour”的用法是一样的,“日安”。耶路撒冷(Jerusalem)这个词语的后半部是“和平”,前半部分是“城市”,合起来称为“和平之城”。然而在它3000多年的历史当中,发生过多次战争和屠城。这是究竟怎样一个“和平之城”呢?
北京的大雨,让飞机推迟了快两个小时才起飞,也就是说,在差几分钟到午夜零点之前它起飞。急雨像飞流的瀑布一样,在机场黄色灯光的光晕当中飞速击打着飞机的机翼,让我在飞机当中看的胆战心惊。但雨水稍缓后,飞机毕竟起飞了。
根据机舱屏幕的显示,飞行的距离有4444英里,在7000公里左右。飞行路线只有部分路线显示了出来,是经过土耳其从地中海上空飞过。飞机可能绕行了伊朗。是从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里海上空飞过的。以色列航空公司的飞机肯定不能从伊朗和叙利亚领空飞过,也许也不能从大部分阿拉伯国家的领空飞过。因此,从北京起飞的航班只能绕行。所需要的时间大概跟我去年飞欧洲法兰克福相等。整个飞行路程大约有10个小时。加上等待的时间,我在飞机上呆了12小时。运气好的是,我居然在飞机上睡得很香。
拜以色列外交部的特权所赐,我们在双边机场并未受到太多刁难。以色列航空公司的安检是出了名的严格,需要提前三小时到机场安检。许多人的行李接受了开箱待遇。安检是所有人前往以色列的第一课:那里在严防死守。
在北京安检完毕,已经在登机口准备登机。这时候以航的人通知我说要把我的行李开箱检查,后来居然也就不了了之。在登机口又有人盘问了我几个问题,什么带有武器没有,谁开过你的行李没有,全都是那种预设立场的问题。只要按照对方的思路回答,很快也就过去了。
出本古里安国际机场也相当轻松。以色列外交部给我们开辟了一条便捷通道,连入境卡都不用填写。只不过这条通道上写着“残疾人通道”,让我感到有点儿不舒服而已。接待方把我们交给一位叫做维塔利的司机。我们六个人就登上了一辆奔驰小面。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就跟维塔利聊开了。维塔利是1990年移民以色列的乌克兰犹太人。移民的时候只有13岁。按照以色列法律的规定,满18岁之后,他服了兵役,3年。“基本上就像是一份工作。不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在兵营里呆着。周末有时候可以回家探亲访友。”他说。对于乌克兰,他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就是觉得这个国家很失败。穷,破落,没有希望。“主要是没有信用。谁都不相信谁。”移民之后,他回过两次乌克兰,一位在乌克兰做生意的朋友跟他说,总是担心被周围的人欺骗。“能走的人都走掉了。”
维塔利一家现在还以俄语为主要语言。虽然学过希伯来语,但是俄语始终是母语。他生于乌克兰的基辅州。当地人接受的是俄语教育。乌克兰语在他移民之前基本上都只能在乡下流传。这是他说的。前一周他去保加利亚,居然发现俄语也很通用。“即使是捷克也是这样。虽然他们不喜欢俄国人,但是他们听的懂。”
在苏联解体前后,以色列吸纳了至少100万以上的苏联犹太人移民。当时以色列的人口还不到500万。在短短的数年的时间里人口暴涨了20%,并且形成了具有庞大人口比例的苏联东欧犹太人团体,这个问题详细讨论起来,会有很多的话题空间。但是首先要说明一点的是,以色列人不完全等同于犹太人。以色列人当中约有20%或者略多的人口是阿拉伯人。犹太人虽然占整个国家人口的绝大多数,但是其内部还可以分为东欧犹太移民,西欧和北美犹太移民以及来自亚洲或者非洲的别的犹太移民,这里面包括黑皮肤的埃塞俄比亚犹太人。以色列犹太人几乎来自世界各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一个移民国家也不算错。当然这些移民自身的犹太文化带有典型的同质性,这和美国这个移民国家相比还是有所不同的。
闲话打住。从本古里安机场到特拉维夫有20分钟车程。到耶路撒冷大约有45分钟左右。道路很窄,高速公路上是双向四车道。有许多大货车开往耶路撒冷,赶在早上六点半禁行前到达目的地。维塔利开车开得很快。突然间他发现路边有一辆警车守候,给吓了一跳,赶紧收车速。经过他提醒我才发现路边有警车。从机场朝东行大约十分钟之后,渐渐开进山区。高速公路两边比较荒凉,除了大片的住宅区,就是葡萄园,或者是一些种着不知什么作物的农地。山间白色的石头裸露,有一些树木,但是并不算郁郁葱葱。这就是流着奶和蜜的地方?有点不敢相信。
耶路撒冷位于特拉维夫以东不到100公里的高地上。这100公里内,海拔骤然从几乎为零上升至750米。回国之后,我曾经和一位朋友讨论过耶路撒冷为什么能够成为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宗教圣地。我自己从军事角度出发,认为耶路撒冷应该曾经是一个要塞型的城市。古代从小亚细亚通往埃及的路上道路需要经过地中海东岸的特拉维夫这些滨海走廊。耶路撒冷靠近特拉维夫,游牧民族的骑兵可以居高临下,从耶路撒冷直接冲往特拉维夫等地进行劫掠,甚至切断特拉维夫滨海走廊。而当敌方从滨海走廊向耶路撒冷发动进攻的时候,由于海拔差异,必须要仰攻。在耶路撒冷建成要塞,进可攻退可守。耶路撒冷东部就是重要河流约旦河,控制约旦河地区,就能够控制叙利亚南部和约旦西部。这样一个重要的地区,自然就会成为兵家争夺之地。当然,耶路撒冷成为宗教圣地必然还有别的因素,我只是在这里特别强调了军事因素。
进入耶路撒冷。道路依旧狭窄。这是一个建立在群山和丘陵上的城市,一个接一个的小山包绵延至远方。我们到了一个叫做Crowne Plaza Hotels Israel的旅馆,它的地势极高,可以俯瞰大部分耶路撒冷,甚至可以看到分隔巴勒斯坦自治区和以色列边境的隔离墙。没有任何麻烦,甚至不用出示护照,我们就拿到了房卡入住了。清晨的阳光照耀着金色的耶路撒冷,空气温暖而干燥。用耶路撒冷白石贴墙的民居在阳光下显得宁静安详。但是街道开始逐渐忙碌起来。汽车增多了,行人也渐渐出现。在机场就看见有人戴着犹太小帽。在耶路撒冷街头,这样的人更多了。
简单吃了一点早饭之后,便走到街上四处溜达。看见了一块1917年耶鲁撒冷的奥斯曼土耳其驻军向英军投降的纪念碑。大街上的行人渐多,有穿着黑衣梳着小辫带着黑色高帽的极端正统派犹太教士,有穿着土黄色国防军制服的军人,贝雷帽塞在左肩的肩绊下。有很多人还背着M4卡宾枪,背包一侧插着弹夹。汽车站旁,一位黑人指着我说不准拍照。这一切就是我到达耶路撒冷3个小时里的简单记忆。
中午十二点,我们将出发,去著名的耶路撒冷老城,去感受真正的历史。
我的一个巴勒斯坦同学说:以色列在巴就是实行的种族主义;
当时在系里的 coffee room 里有美国同学,德国、中国、伊朗,还有波兰的留学生,他在讲巴勒斯坦的故事的时候,很悲愤,我们大家都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我不说话,是我以前对这种国际大事都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他说的还是很震动我。从那以后,我在注意时事的时候,都试图从正面或者反面来验证这个巴勒斯坦同学的结论,但是我离以色列太远,听到的也都是正面的多,反面的、能够反驳这个巴勒斯坦同学的,几乎没有。
LZ能不能就这个话题谈一谈?
你就没想想,你的被采访对象可能都是被安排的?
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50年代以色列刚建国时,为了申请联合国资助,宣传他们绿化成就,头天晚上把锯断的树挖个坑埋上,第二天跟联合国官员说这是他们这么多年的成就.没想到联合国官员累了,就用手扶了一下树,然后就摧悲了.
觉得你写这个时,应该考虑一下大环境.他们为什么要邀请你?他们会为此做什么准备?
我写这些东西的时候肯定考虑到你说的方向 花9
实际上,我所有的采访对象都是被安排好了的,我心里清楚得很。最典型的这位就是女大厨塔莉。回国之后我搜了一下相关的报道,已经有无数中国记者到过她的餐馆。
所以我才会自费跑去巴勒斯坦。后面在特拉维夫的时候自己跑去罗斯柴尔德大道去采访那些示威游行的人们。即便这样,我依旧怀疑给我们开车的阿拉伯司机阿卜杜拉也是被安排好的,因为我订车的时候是通过酒店的犹太人前台订的。
我对他们为什么邀请我,在这个环境下邀请我的目的也非常清楚。我在文章当中尽量详尽客观地描述我所见到的一切,这就是我所能够做到的。但是既然是以色列官方安排的行程,就不可避免地会有一定的公关性质。如果我有不尽客观真实的一面,对不起,那将是我无法克服障碍,因为这里的东西是我的采访日记。在那的六天里,我尽量将我在现场看到的所有细节——大部分是以色列希望我看到的细节——都真实记录了下来。
你要知道一点,我已经尽我可能,在许多信息上做好了平衡。如果有朋友在这里觉得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只好说,对此我不再解释。
【原创】铁与血的和平(一):金色的耶路撒冷(完) 花17
对《金色的耶路撒冷》(中)的一段话纠正一下:
原话:耶路撒冷老城之所以要专门辟出一个亚美尼亚区恐怕还是跟亚美尼亚人的宗教信仰有关。如果资料核实没有错误的话,亚美尼亚人信奉的宗教是基督教早期的一个分支,叫做聂斯托利派,传入中国之后又成为景教。聂斯托利派的诞生甚至早于基督教分裂为天主教和东正教之前。大约发生在公元5世纪左右。就凭这个悠久的历史,也足以让多灾多难的亚美尼亚民族在耶路撒冷老城拥有自己的一小片空间了吧?
实际情况,有一位河友指出:亚美尼亚教会,英语叫做Armenian Apostolic Church,算是东方正统教会的一员,不是聂斯托利派。在当年教义争论里,对耶稣神性和人性的认识上,两者甚至是完全相反的。
关于亚美尼亚宗教和耶路撒冷老城的关系,我需要做更多功课才能了解清楚。在这里感谢这位河友的指正。
从拉马拉回到酒店,迅速办理Checkout。这是我在耶路撒冷36个小时的最后9个小时。今天要去看大屠杀纪念馆。这里的感觉跟阿卜杜拉又是另外一个感觉。大屠杀纪念馆是由不规则的墙面组合而成,有很强的象征意义。不规则象征着犹太人在建国前生活的混乱无序。而不稳定的外形设计则象征着犹太人生活的飘荡状态。冰冷的水泥墙则象征他们遭受迫害的过程当中所遇到的种种挫折。
大屠杀纪念馆的主通道像是一根长长的脊柱,脊柱周围的小房子展出各种图片和实物。脊柱的尽头则放进了阳光,象征犹太人最终幸存了下来。大屠杀纪念馆的详情可以上网查询。对我来说,除了大量的图片资料没有仔细看之外,还不能在里边拍照,很是可惜。纪念馆的最后一个地区是收藏着400万死者名字和资料的地方。大屠杀当中,总共有600万犹太人遇难。现在展览馆已经确认了400万死者的身份。展馆正在尝试将***万这个数字个体化生动化,因而不断地在展品当中凸显个人的情况,尽量做到有名有姓有背景。400万死者名字的确认是这个工作的一部分。在2010年,通过多种方式,纪念馆还获得了大约3万人的名字以及多人旁证的一些基础材料。对于讲解员苏珊来说,最让她感动的罹难者是一位犹太女教师,先后有四个幸存者证实了她的遇害。这么有人缘的一个人遇害,也许是对生命的一种嘲讽。
苏珊自己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的祖父是一战的德国老兵。但是作为犹太人在1933年之后遭到了纳粹政权的迫害。当时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强国对犹太人入境都表示反对。在折腾了很久之后,他才把苏珊的父亲送到了英国。那一次英国开放了2万个名额,全部给了儿童。所以这些孩子赶在战争没有爆发之前的1938年,在没有父母的陪同之下来到了英国。苏珊的父亲当时十岁,由当地的犹太家庭寄养。而苏珊的祖父则几乎丧命。在大逮捕的前夜,一个警察登门找到了苏珊的祖父(他在当地算是交友广阔的名人),告诉他关于大逮捕的事情。然后他赶快逃走。用了十年的时间,一家人才在英国团聚。而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在大屠杀纪念馆里,我看到一块手表。这是当时犹太人遭到追捕时一位幸存的小男孩捐赠的物品。他找到了一个幸运的地方躲藏了起来。一位四处逃避的犹太人在经过他躲藏的地点之时,将手表给了他说:“你可以幸存下来,你需要时间,这块表给你吧。”另外一枚戒指则是妈妈在分开的最后一刻交给女儿的。女儿后来被拉去做了苦工,但是幸存了下来。博物馆里这样突出的个人经历,只多不少。在现场我看到了臭名昭著的齐克隆-B,就是杀死犹太人的致命毒气的结晶体。它一种灰蓝色的,像玉米粒一样的东西,装在桶里,让我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著名的药片“伟哥”。
大屠杀纪念馆里很严肃地就屠杀历史提出了三个问题:首先,为什么在战争后期盟军已经占据空中优势的情况下,不去轰炸奥斯威辛集中营;其次,为什么各国政府对此心知肚明但是却拒绝帮助犹太人;第三……记不清啦。
纪念馆还展示了一个叫做“特兰……”的集中营里拍摄的记录片。这是纳粹自己拍的,用于宣传和美化在法西斯统治下犹太人聚居区的生活状态,骗取红十字会的信任。实际上整部记录片全部是谎言和骗局。赫尔曼沃克曾经在名作《战争与回忆》当中详细描写过这段纳粹骗局。我这是第一次看到纳粹自己拍摄的宣传片,感觉它虚伪得让人毛骨悚然。
从纪念馆出来,来到了儿童纪念馆。这里纪念在大屠杀当中罹难的160万儿童。关于数字,还需要补充一点。二战初期,德国人犹太人占总人口比例不到1%,而波兰犹太人占本国人口的10%。在被杀害的人当中,东欧的犹太人占了大多数。但是被屠杀的犹太人毕竟来自欧洲各地。善良的人们也竭尽全力,尽量去帮助那些不幸的人们。法国南部的一个村庄里,每一个家庭都帮助隐藏了犹太人。经过他们帮助隐藏的犹太人人数达到2000人之多。我们在纪念馆的外边看到了许多棵树,其中一棵用于纪念奥斯卡辛德勒。有许多国人到此地之后都要跟辛德勒树合影,将周围的草地都踩坏了。纪念馆不得不封闭了周围的路径,我们只能隔着几米外拍照。
有意思的是,同行的记者提出来为什们犹太人在战前会集中在东欧。其实这里涉及了排犹历史的另外一个阴暗面。西欧曾经有大批犹太人居住。西欧在中世纪时期所存在的大量反犹行为(例如在西班牙),迫使犹太人移居到对他们相对宽容的东欧居住。犹太人在西欧遭到的迫害并不亚于19世纪之后在东欧掀起的排犹风暴。然而由于话语权的转移,加上二战大屠杀过于血腥和沉重,西欧的排犹历史反而被忽视了。请不要忘记,当英法等国家的精英们在津津乐道地谈论沙皇和斯大林的排犹政策之时,他们自身也并不干净。
回到儿童纪念馆。里面十分黑暗。只有五支燃烧的蜡烛,利用玻璃镜面的反光原理营造出无数星光。现场不断地朗诵着罹难的孩子的名字国籍和年龄,听起来让人心中感到沉重。
大屠杀纪念馆建有义人碑林,纪念那些冒着危险帮助犹太人的各国人士。在义人碑上,有两个中国人的名字。一个拼音是Pan Jun-Shun,根据维基百科的注释,他的中文名字叫做潘均顺。他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工人,在乌克兰娶了一位当地人,并在二战当中冒死保护了一位犹太人。另外一位是大名鼎鼎的何凤山。作为当时中国驻奥地利的领事,他签发了超过2000份前往中国上海的签证。犹太人得以逃离魔掌。苏珊的亲戚当中就有在上海居住而坚持到了以色列建国的人。值得一说的是,犹太人在战争结束之后的命运并不算好。东欧(例如波兰)发生了排犹行为造成了12000名犹太人死亡。剩余的幸存者已经无法回到从前的家,只好再次聚集在一起,等待联合国给他们发放前往他国的签证。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阿卜杜拉说的一句话:“他们可以前往马达加斯加去呀!”
可是以色列人坚定地选择了耶路撒冷,而不是曾经讨论过的非洲乌干达地区。为什么?“耶路撒冷啊,我若忘记你,情愿我的右手忘记技巧。”据说这是《圣经旧约》上一句话。我没有去核对这句话的真实性,即使不必这么做也可以理解以色列人对耶路撒冷的炽热情感。
从大屠杀纪念馆出来之后,我们前往以色列国家博物馆,并在国家博物馆午饭。这里展出的东西跟宗教以及历史有着很紧密的联系。以色列的历史就是一部宗教和流放的历史。希伯来语和犹太宗教在很大程度上维持了犹太人的身份认同。但是当他们聚居在一起的时候,很显然带有各自地域不同的文化,甚至在犹太经堂的布置上都存在着微妙的不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作为移民国家的以色列,它的文化既是同质的,又具有极大的多样性。在国家博物馆里我们看到了来自东欧西欧北非的犹太人物品,确实存在着部分的差异。但是这种差异之微妙,一时之间却又解释不清楚。
国家博物馆的外形同样有很多象征意义在里边。它存放死海古卷的纪念馆的建筑顶端是一个白色的像高压锅盖般的罩子。后来才知道这个外形类似于是存放死海古卷的陶桶盖子。死海古卷对我来说意义不大,因为看不懂上面的希伯来文。但是有许多犹太人在认真地阅读着死海古卷上的东西。在博物馆纪念品商店的门外,隔着玻璃墙看见一位国防军士兵懒洋洋地坐在地上。M-16步枪放在地上,弹夹里露出橙黄色的子弹。
我们接下来的下一站是马哈内耶胡达市场。这里人头涌动,熙熙攘攘,是一个大型的巴扎集市。人们在这里出售蔬菜水果各种食品。还有不少咖啡馆陶瓷馆等,很有生活气息。我在这里居然看到有粉红色的荔枝出售,以及无花果、李子、桃子等,还有大个的无籽西瓜。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地方。带我们参观耶胡达市场的是身材娇小的女厨师塔莉。她也许是我见过的所有以色列女士当中身材保持得最好的一位。换句话说,她可不像普通以色列妇女那般壮硕,如果不是长了个犹太人的大鼻子,她也许会被当成外国人。
塔莉给我们展示了不少好吃的,包括金枪鱼三明治、由芝麻、椰子粉、酸奶和榛子等混合做成的小甜品。老天,他们的甜食可真甜。后来吃到了当地一位奶酪加工点著名的师傅加工的荷兰、瑞士、挪威的奶酪。有两种奶酪带有明显的羊膻味,瑞士的奶酪是最好的。知道这一点之后,塔莉很得意地跟我握了手。
这个市场仿佛所有的人都认识塔莉。作为女厨师,能够做到这一点还真不容易。她应该是当地市场里的名人之一。后来到她开的私房菜(谢婉琴语)餐馆里才知道,其实她带来的客人消费能力很高,都是社会名流。她会带着客人到现场采买,让他们感受整个市场的气息。回来之后现场操作,厨房就在餐桌一旁,可以随时看到美食的制作过程。她的餐馆兼美食工作室位于市场主路旁,是一套窄小的三层小楼房。顶楼上看过去,可以通过层层叠叠的屋顶看到几百米外的以色列国会。
耶胡达市场曾经是恐怖分子重点关照的地方。在此地发生过很多次自杀性袭击。2002年在这里的一次恐怖袭击当中,两名中国公民遇难。但是这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塔莉在两年前开办自己的餐馆(或者说是厨艺展示研究所)的时候,周围一切已经平静如水。为了自己的事业,她准备了六年的时间,其间还到法国去学习了一年。对于耶胡达市场的恐怖袭击,她说现在这个市场仍旧跟许多阿拉伯人来往,不论是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大家都在此做生意挣钱,过得挺愉快的。多元文化的交流让这里充满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这里出售的各种食品,并不完全是地中海式的,也带有各种地区文化的特点。这个说法再次印证了我的印象,即以色列本国并不是一个单一的犹太文化国家。它的文化当中充满着和各种地方混合的风情。犹太人本身也并不是那种像法国人那样充满着文化高傲感的民族。他们很开放,也很随和,很直接,甚至有点不顾小节。同行的记者说犹太人是“开放而粗鲁”,至少前半截应该没有争议。
塔莉的餐馆是一个高消费的会所。需要提前2个月才能订到座位。这里只接待不少于15个人的顾客团。最低消费是2000欧元。个人的消费都在140欧元之上,实在是很赚钱的一个行业。实际上塔莉的餐馆地点并不适于私密聚会。这里只有两个餐厅。二楼的餐厅只能坐16个人,还跟厨房连在一起。但是生意能够如此红火,跟其特定的供餐方式有一定的关系。这里的顾客外国人和以色列人各占一半左右。可是我觉得,只有冤大头才会到这里来用餐,实在是太贵了。
塔莉自己对她能够成为女厨师也感到很骄傲。她甚至指着周围的员工说,我雇佣的人都是女性。我想她的工作已经成为一种文化品牌了。耶路撒冷市政府在这个问题上是跟她有合作关系的。耶胡达市场的各种食品很有国际特色。塔莉给我们现场制作的金枪鱼三明治,那条金枪鱼来自斯里兰卡。地中海靠近以色列一侧并没有很多鱼,所需要的鱼大部分从爱琴海和意大利进口。
在耶胡达市场的陶器店外,一名犹太摊主告诉我们,不得对他的店铺拍照。他们对于拍照,似乎并不那么容易习惯。
从耶胡达市场出来,我们结束了在耶路撒冷的采访,启程前往特拉维夫。耶路撒冷的历史复杂而沉重。犹太人曾经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在两千年的流亡历史当中,这片土地几经易手,每一个文明都有自己的优秀子民在这片土地上抛洒过热血,也有无数历史的罪人在这里留下了斑斑劣迹。究竟谁对它具有合法的归属权已经无法说清。如果因为在历史上曾经占领过某片土地,就认为它理所当然地一直属于自己,那这个世界上最悲催的不该是犹太人,而是蒙古人。人类需要活在现实当中,而不是纠结在历史里。
我们回头说到历史的正义性。其实这是一个颇有争议的话题。历史的相对论强调成王败寇,这种彻底剥离了道德色彩的观点当然不足道。但是难道真的有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民族,可以在人类文明历史上真正做到完全的“公理战胜”吗?以色列对于耶路撒冷的控制,从现在来看,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我所目睹的这种和平建立在铁和血的基础之上,建立在以色列对巴勒斯坦和周围阿拉伯国家的绝对军事优势之上。
历史并没有赋予以色列以绝对的合法性,让它成为圣城的真正统治者。而正因为害怕这一点,以色列才将耶路撒冷上升到至高无上的角度,赋予它独特的宗教情感和历史情结以证明自己的占领合情合理。还记得电影《辛德勒名单》吗?片尾犹太人获救之后携手走来的场景,颇有点“出埃及记”的意思。导演专门给这个场面配上了号称是“以色列第二国歌”的《金色的耶路撒冷》。它的歌词写得相当优美。让我们从歌词当中好好体会一下这个民族对于耶路撒冷所具有的强烈情感吧:
金色的耶路撒冷
山林气息美酒般清爽
松柏多芳香
还有那美妙的钟声
在风中弥荡
树丛石垣都沉沉睡去
进入了梦乡
只剩孤零零的城市
哭墙居中央
黄金之城,青铜之城
耶路撒冷,充满光芒
我愿变为小提琴
为你歌唱
水井听不见清泉的声响
街市空空荡荡
没有人登上老城的圣殿山
来到哭墙
风在石缝间吼叫咆哮
是那样疯狂
再没人沿杰里科小道
去死海眺望
黄金之城,青铜之城
耶路撒冷,充满光芒
我愿变为小提琴
为你歌唱
今天为你放声地歌唱
赞美你荣光
所有歌颂你的人都将
万世流芳
你名如同天使吻一样
总在我唇边上
我怎能忘耶路撒冷——
金光,金光万丈
黄金之城,青铜之城
耶路撒冷,充满光芒
我愿变为小提琴
为你歌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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