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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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三国演义，大家都知道刘备有四位夫人，即在长坂坡投井自尽不愿意拖累赵云的糜夫人、阿斗的生母甘夫人、过江招亲骗回来的孙夫人、和后来在西川讨的吴夫人；也知道刘备有三个儿子，即后主刘禅，和他的两个异母弟弟刘永、刘理。

事实上，刘备一家并不此这几个人。

刘备的几位夫人，只有甘夫人、吴夫人最后被封为皇后，事迹记入正史。《三国志》记述甘夫人是这样说的：

先主甘皇后，沛人也。先主临豫州，住小沛，纳以为妾。先主数丧嫡室，常摄内事。随先主于荆州，产后主。

这里说明了甘夫人不是正室。刘备讨过几房妻子，都活不长。《三国志》里提到糜竺进妹的事。这几房妻子，大概还包含了糜夫人。

《三国志》关于刘禅两位弟弟的资料是：

刘永字公寿，先主子，后主庶弟也。
刘理字奉孝，亦后主庶弟也，与永异母。

说明了刘备后来又纳了两房妾。加上孙夫人，刘备的夫人最少也有八人。

看来这位军阀刘备还是相当风流的。不过，我们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受罗贯中笔下那个老好人刘备的形象影响的话，这也不算是什么一回事了。反正远远比不上“三不知”的张宗昌。偏偏正史还隐隐约约地提到另一件事，刘备另有嫡长子，刘禅不是大儿子。

裴松之注《三国志》，引用了魏略，但又觉得资料有出入，不合理。写道：

魏略曰：初备在小沛，不意曹公卒至，遑遽弃家属，后奔荆州。禅时年数岁，窜匿，随人西入汉中，为人所卖。及建安十六年，关中破乱，扶风人刘括避乱入汉中，买得禅，问知其良家子，遂养为子，与娶妇，生一子。初禅与备相失时，识其父字玄德。比舍人有姓简者，及备得益州而简为将军，备遣简到汉中，舍都邸。禅乃诣简，简相检讯，事皆符验。简喜，以语张鲁，鲁（乃）洗沐送诣益州，备乃立以为太子。初备以诸葛亮为太子太傅，及禅立，以亮为丞相，委以诸事，谓亮曰：“政由葛氏，祭则寡人。”亮亦以禅未闲於政，遂总内外。臣松之案：二主妃子传曰“后主生於荆州”，后主传云“初即帝位，年十七”，则建安十二年生也。十三年败於长阪，备弃妻子走，赵云传曰“云身抱弱子以免”，即后主也。如此，备与禅未尝相失也。又诸葛亮以禅立之明年领益州牧，其年与主簿杜微书曰“朝廷今年十八”，与禅传相应，理当非虚。而鱼豢云备败於小沛，禅时年始生，及奔荆州，能识其父字玄德，计当五六岁。备败於小沛时，建安五年也，至禅初立，首尾二十四年，禅应过二十矣。以事相验，理不得然。此则魏略之妄说，乃至二百馀言，异也！又案诸书记及诸葛亮集，亮亦不为太子太傅。

这里，裴松之用论证否定了刘禅曾经失散的记述。但是，他为什么要提出这一段自己也认为不可信的资料呢？但你说这段“魏略之妄说”，不但长达二百余言，还涉及到另一个军阀张鲁，说它假，也不能说完全事出无因。

我们再从《三国志》的记述中找线索。

建安元年（公元195年），吕布乘虚袭下邳，夺了刘备徐州的地盘，“虏先主妻子”。之后，先主求和于吕布，布还其妻子。

古人行文，“妻子”的意思不单是老婆，而是老婆孩子。这说明了刘备在建安元年已经有儿子。后主刘禅要到建安十二年才出生。

那时候刘备没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家眷。吕布在建安三年出兵攻刘备，又一次俘获他的“妻子”，要到第二年，曹操亲自东征击败了吕布，刘备才得回妻子。又到了建安五年，刘备反叛曹操，亡归袁绍。“曹公尽收其众，虏先主妻子，并禽关羽以归”，刘备又失去老婆孩子。

三国演义写关羽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把甘、糜两夫人送回刘备身边。但正史上却没有此事。不错关羽是“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先主于袁军”，但史书没有提到他把刘备的夫人带回去。第一，关羽是从军中留书出走，不大可能回许都取人；第二，前面说了刘备有儿子被虏，要带人走不会只带夫人不带儿子的。很可能，刘备的夫人已经亡故改嫁，而儿子又真的如魏略所说那样失了踪。就算刘夫人还在，关羽把她带回去可能也讨不了好。你看强如成吉思汗，对老婆孛儿帖被掳也耿耿于怀，又何况刘备这个小男人呢？

说到这里，或者有人会问：甘夫人不是回来了吗？老牛认为，被曹操掳走的刘备家眷没有甘夫人。甘夫人以妾的身份，一直陪着刘备，就像张学良那个军中夫人谷瑞玉那样，在军旅中照料刘备，甚至作为刘备的秘书。也就可以也骑上匹马，乱军中跟着刘备一同逃亡。可能正因为没有被敌人俘虏过，长期和刘备共患难，而最后确立了主母的地位，也得到刘备部下的尊敬。说来也幸运，以后在长坂坡被曹操追赶，刘备又弃妻子自己逃命，偏偏有赵云拼命相救。这个皇后的命，莫非真的是上天注定的？

言归正传，魏略的记载是有错误。可能的事实是，失散的不是刘阿斗，而是他的哥哥，刘备的嫡长子。前面裴松之质疑年龄上的问题，也就完全有合理的解释了。

问题是，这个人出现在刘备的面前，刘备应该怎么办？

刘备没有承认这个儿子。因为，承认的话，就等于承认他是合法的继承人。太子这个位置就不是刘禅的了。在感情上，是对不起自己心爱的甘夫人；在政治上，很可能引发一场继承人危机，不利于自己刚建立起来的政权，这是可以想象的。荆州诸将肯定拥护他们眼看着长大的小阿斗（更不要说曾经出生入死救过刘禅的赵云），西蜀群臣可能有不同意见认为应该立长立嫡。而这个自称自己儿子的汉子，也有点来路不明，难说是不是曹操的阴谋。不承认，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张鲁这个情，也就不领了。但事情还没完，这个人，还有这个人的老婆孩子，又怎样处置呢？是杀是关？这件事除了魏略说他当了太子，便再没人有纪录。其实刘备政权也没有什么见不了人的事情怕被人写入史册，也不是穷得发不出薪水给史官，为什么蜀汉不设史官、不修历史呢？如果真要找个理由，继承人的合法性出了问题可能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