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对中国有利

卜丁

在首次访问北京前不久，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阐述了美国的对华政策：“我们欢迎中国努力在世界舞台上发挥更大作用。实力不一定是一场零和游戏，各国无需担心他国的成功。”

我敢打赌，在本周欢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访问华盛顿时，奥巴马会说一些非常类似的话。而且我肯定，胡锦涛也会回之以温馨的言辞。

但在这些辞令背后，形势正迅速转变。中美冗长的纠纷名单还在不断拉长。有关台湾和人权问题的旧争论尚未止息，汇率、贸易、南海与中国军力扩充等一系列新纠纷又风起云涌。

中美纠纷的不断增加，并非仅是巧合或运气不佳。全球经济危机已彻底改变了中美关系的逻辑。危机前，大多数美国人仍能轻松面对中国的崛起。两国经济正蓬勃发展，所以中国那会看上去不大像美国世界唯一超级大国地位的挑战者。

自从危机爆发后，一切似乎都不同了。无论是从个人角度还是从国家角度，美国人看待中国的眼光都变得不那么善意了。鉴于美国失业率仍接近10%，更多的美国人如今开始指责中国是失业与工资停滞的罪魁祸首，于是，国会与有影响力学术团体的保护主义情绪日益发酵。美国政府也日益担忧，中国如今正变成一个非同小可的战略对手，尤其是在太平洋，于是，美国对中国扩充军力抱怨开始增加。

中国的姿态也因大衰退发生了改变。中国领导人对美国的财政困境了若指掌——他们怎么可能不了解呢？要知道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曾在2009年，低声下气地请求中国政府继续购买美国的国债。由于对自身的实力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中国领导人准备表现得更加自信。他们正日益忽视中国现代化总设计师邓小平的著名忠告：“韬光养晦……绝不当头”。中国正展示出一种新自信——不管是在哥本哈根气候变化谈判上与美国对抗、拒绝美国有关汇率的要求，还是在美国防部长访问北京期间测试新隐形战斗机。

自修昔底德(Thucydides)将雅典与斯巴达的斗争载入编年史以来，崛起大国可能与既有大国发生冲突的观点就一直存在。但在柏林墙倒塌与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倒闭的约20年间，一种截然不同、更为乐观的观点，成为了华盛顿约定俗成的共识。从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到奥巴马的历任总统均辩称，全球化与共同的经济利益意味着，美国可以对中国崛起持温和观点。贸易与不断增长的全球经济创建的有利可图的网络意味着，中美两国可以实现共同繁荣。美国领导人还始终辩称，中国的经济自由化将必然导致政治自由化，而一个更民主的中国对美国将会更加友好。乔治•布什总统(President George W. Bush)曾说过：“与中国进行自由贸易，历史最终会站在我们这边。”

然而，经济危机爆发后，感觉历史站在自己一边的却是崛起的中国。高盛(Goldman Sachs)的著名预测——到2027年，中国经济规模将超越美国——经常被北京引用。事实上，最新预测认为，这一富有象征意义的时刻将提早到来。《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最近给出的预测是2019年。如果中国到时仍是一个一党制国家（似乎完全有可能），那么，一百多年来第一次，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将是一个非民主制国家。

尽管如此，仅仅因为自由全球主义者部分更乐观的预测迄今尚未得到证实，我们就完全转向相反的方向，臆断中美如今注定将发生空前激烈的对抗，这将是错误的。即使连最纯粹的现实主义者——前美国国务卿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最近都表示，不乏既有大国以和平方式接纳崛起大国的先例——（尽管英美两国（他举的例子）具有相似的文化，而中美没有）。尽管贸易紧张态势不断升级，但中美两国经济实际上已密不可分，从而催生了一批希望中美维持稳定关系的强大的游说团体。两国还有一张令人生畏的最后保险单，即它们都是核大国的事实，使我们几乎很难想象它们会在深思熟虑之后做出宣战的决定。

同样令人宽慰的是，两国现在的领导人——奥巴马与胡锦涛——是十足的实用主义者。两人都不爱好对抗。我们或许可以指望华盛顿与北京这代领导人，阻止中美对抗上升至危险的水平。我们真正应该担心的是下一代领导人。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