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市场的妙处

卜丁

市场变得越来越匿名。尽管电脑在一秒之内可以彼此交易许多次，但大多数交易之所以发生，仍是因为人做出了交易决定。不过，许多做交易决定的人无需披露自己的身份。

我们对这种去人格化感到不安，于是使用了“市场认为”或“我们可以问问市场”等短语。价值投资之父本杰明•格雷厄姆(Benjamin Graham)提出了“市场先生”一词——这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个体，它时不时出现的非理性乐观和悲观创造出了交易机会。但是，没有什么市场先生：只有人类才会思考。

市场的匿名性让右翼阵营感到高兴（他们把它当作对政府权威的一种约束），同时又让左翼阵营感到恼火（他们反对不受民主控制的市场自由）。货币政策这一受到右翼欢迎的、以市场为基础的政策，通过加息这一惩戒手段，以价格来限制支出。财政政策这一受到左翼支持的政策，则要求对税收水平和公共支出水平做出政策选择。同样，在医疗市场，供应是由价格客观决定的；而社会化医疗则（与私人保险一样）则由官僚机构的决策来决定——无论是以等候治疗名单的方式，还是以英国国家健康与临床优化研究所(NICE)成本效益分析的方式。

当然，在匿名市场不把他们的主张当回事儿时，所有政治派系的政界人士和首席执行官都会感到愤怒。论战是不可能左右或挫败匿名市场的。商界领袖们不可能去怒斥、解雇或拘捕子虚乌有的市场先生。在上个世纪，政界人士们谴责过“苏黎世地精”（gnomes of Zurich，对瑞士银行家的蔑称——译者注）和“乳臭未干的三流文人”。今天，这些以往力量强大、如今却发现自己无力左右局势的人，将怒火撒向了卖空者和对冲基金经理。

匿名市场不仅会对政策和企业战略提出异议，还可能伤害到这两者背后的政界人士和企业。政治家和商界领袖们常常质问，无需负责的机构为什么有权这么做。

投机者之所以能够左右局势，是因为他们用真金白银来押注自己所表达的观点。说大话容易，但卖空并非如此。最热心拥护资本主义的人声称，市场（而非投票箱）才是真正的民主论坛。《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宣称：“微软(Microsoft)本应辩称……我们垄断是因为……客户希望我们垄断。”该报严厉抨击了欧盟针对微软的反垄断举措。如果市场把垄断权转交至谷歌(Google)或苹果(Apple)手中，那正是公众目前想要的。

这种论点有一定道理，但它可能会被用过头。所有的极端主义者似乎都相信，自己的威权主义代表着真正的民主。很少有人会认为，今年年初银行家为自己发放的奖金反映了公众对其行为的认可。

“一美元一票”的民主制并不具有吸引力。但人们可在拒绝它的同时，仍然相信如下这种制度是有价值的：在该制度下，观点鲜明的人用真金白银来押注自己所持的观点。选举民主制的缺点正在于说大话很容易——政客欺骗选民，报纸迎合大众的偏见，公共舆论则缺乏深度。

有些时候，投机者成功地使得局势按照自己的看法发展，比如在下列情况期间：1992年英国被迫退出欧洲汇率机制，2001年卖空者加快安然(Enron)的倒闭，或2008年银行和其它金融机构股价出现暴跌。在所有这些案例中，随后的发展都表明投机者的判断是正确的，而政界人士和商界人士的过分乐观的保证是错误的。1英镑兑2.95德国马克是不可持续的汇率水平。安然的业务和一些领先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均问题成堆。匿名往往是告诉当权者真相的最有效方式，有时则是唯一的方式。

译者/君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