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企业“罪人”

卜丁

英国石油(BP)首席执行官唐熙华(Tony Hayward)日前就该公司墨西哥湾漏油事件向美国参议院作证，而他不过是最新一位在美国国会面临窘境的企业领导人。

唐熙华是一个英国人，管理着一家英国上市公司——这一事实在英国被反复提及，仿佛这正是美国政界为何会因BP未能止住“深水地平线”(Deepwater Horizon)钻井平台泄漏的原油而对其动怒的原因。实际上，民族主义与此事无甚瓜葛——换成了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动静也一点儿都不会小。

近几个月，高盛(Goldman Sachs)、穆迪(Moody's)和丰田(Toyota)等众多企业“罪人”的头头们先后现身美国国会。没有什么迹象显示，美国本土公司会享受优待。高盛首席执行官劳尔德•贝兰克梵(Lloyd Blankfein)就出生在纽约布朗克斯区，但国会对其轻侮傲慢，仿佛他也架着一副单片眼镜，头戴高顶礼帽，身着燕尾服。

唐熙华与美国国会的此次对质——从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发表的全国电视讲话中也显而易见——并非美国人与英国人的对决，而是引导选民情绪的美国政客与大型企业间的较量。

曾几何时，人们以为公众对两年前那场金融危机的怒气，只会针对华尔街银行。但此次漏油事件让企业和股东遭遇了更大范围的威胁。石油正成为新的烟草，而其它行业很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如果把首席执行官们召到华盛顿，只是为了羞辱一番，投资者是不会在乎的。但BP面临的压力——要求其停止向股东派息，并设立200亿美元的托管基金，用于赔偿和清理，而到底会花费多少，目前谁都不清楚——则是一个不祥之兆。

这让人看到了1998年烟草协议的影子——在一些州的司法部长提起诉讼后，烟草行业总共向这些州支付了2460亿美元。其中仅5%用于与烟草相关的行动。以弗吉尼亚州为例，该州把这笔钱投入了高等教育、光缆及能源研究等领域。

银行大盗威利•萨顿(Willie Sutton)曾睿智地表示，他之所以抢银行，是因为钱就放在那里，而美国的政客们深谙其道。正逐渐从住宅市场崩溃而导致的纸上财富缩水中恢复元气的选民并不富裕，而世界各国（包括美国）政府也都面临着庞大的预算赤字。

那么钱掌握在谁手里？答案是像BP这样的大型派息企业。其中包括能源生产商和公共事业公司；消费品公司；食品、饮料及制药公司——即组成富时100和标普500等指数的各类成熟成份股企业。

英国央行(BOE)货币政策委员会成员亚当•普森(Adam Posen)指出，英国企业持有的财务盈余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GDP)的8%。标准普尔(S&P)指数分析师霍华德•西尔弗布拉特(Howard Silverblatt)表示，3月份，标普500指数中工业企业拥有的现金总额，达到了创纪录的8360亿美元。

现金对投资者而言十分重要。标准普尔红利经典指数(Dividend Aristocrats)是由埃克森(Exxon)、麦当劳(McDonald's)、百事(PepsiCo)和沃尔玛(Walmart)等标普500指数中可靠的派息公司组成。标准普尔估计，自1926年以来，这些公司派发的股息占到了股东总回报的三分之一。

这些储备也让这些公司成为了律师们口中的“肥羊”——值得一诉的被告，因为它们能负担得起巨额赔偿金。美国国会和奥巴马对付BP的手段，与作为民主党主要资助者的侵权律师颇为相似。

现在清楚的是，BP不仅在钻井平台爆炸前冒了不必要的风险，对接下来的生态灾难也毫无准备。它有责任收拾残局，并满足合理的赔偿要求，而它也毫不犹豫地同意这样做。

美国政府并未坚持在埃克森Valdez灾难后通过的《1990年石油污染法》(1990 Oil Pollution Act)，而是开始课以惩罚性损害赔偿。从某方面讲，在奥巴马叫停了墨西哥湾一切钻井业务之后，政客们正打算让BP为所有因此而失业的石油工人（包括其它公司的工人）发薪水。

与此同时，奥巴马在讲话中提议，要扭转墨西哥湾海岸数十年的环境恶化趋势——而这与BP毫无关系。如果说烟草协议有什么借鉴作用的话，那就是这将无法阻止各州设法劫掠赔偿基金——BP最初支付给阿拉巴马州、佛罗里达州和密西西比州的赔偿金，已经被它们拿来用做地方建设经费。

其它企业或许看着这一切，认为自己和投资者毫无责任，因为他们既没有在墨西哥湾漏油，也没有出售香烟，更没有生产不能刹车的汽车，或是炮制合成债务抵押债券。

这么想是错误的。许多标普派息公司要仰仗消费者和政客的善意，才能继续为派息积累现金。为华尔街纾困后，公众对企业的敌意异常强烈，而公众预算又如此紧张，任何过失都会让这些企业遭受攻击。

美国前劳工部长罗伯特•赖克(Robert Reich)希望美国政府临时接管BP，哪怕该公司许多投资者都在英国。他将漏油事件定义为“公民利益与股东利益之间的较量”。

这听上去不错，但大多数人既是公民也是股东。无论是英国还是美国的投资者和养老金领取者，退休后都仰仗着BP及其它派息公司。如果政客们剥夺了这些公司的资产，公民最终将为此付出代价。

译者/陈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