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欧元而战

卜丁

意识形态与文化非常重要，而且或许会在欧元之争中发挥决定性作用。

过去许多个月以来，一支强大的军队不断向欧元防御者逼近，口中高呼：“它永远行不通！”这支军队行动迅捷，团结一心，防御者则动作迟缓，人心不齐。进攻者数以千计，具有钢铁般的信念。这些信念因为极其朴素而变得更加狂热。他们的推理如下：欧元区不是一个政治联盟，也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政治联盟，因为欧洲人没有这个欲望，单一民族国家也不会交出权力。因此，防御者注定会缴械投降，其顽固的抵抗只会为狡猾的商人创造谋利机会。

防御者的信念同样坚定而朴素，他们反驳称：“欧元可以行得通！”多年来，欧洲政府首脑与央行官员一直竭力鼓吹，没有国家的货币是一项发明创举，可以永久存在。它创造了奇迹，消除了货币与贸易紧张，同时还允许单一民族国家维持自身的独立。1992年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Maastricht treaty)，是这座欧洲大厦建造过程中的最后一步。未来不会、也无需发生任何其它主权转移。没有各类教科书中所指定的常见财政、金融与货币工具，欧盟(EU)同样可以运行。

尽管两个阵营相互敌对，但他们拥有相同的基础信仰：即单一民族国家在其境内是，而且将继续会是绝对的独立自主。双方都相信，国际关系将继续建立在两个并存的假设基础之上：即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Treaty of Westphalia)设计的模式——内部同质与外部独立。

防御者一方面无法设防，另一方面也没有必要。两个阵营都未能看到，我们已经生活在一个不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政治权力无法再为单个持有者所独占。相反，它沿着市政、国家、大陆直至全球的阶梯垂直分配。两个阵营似乎也忽视了另外一点：矛盾推动历史不断向前发展。

危机来临，军队兵临城下。它的作战单位是数以千计的交易厅，并与日夜不停运转的全球网络相连。它的目标由三大评级机构的情报人员挑选。它的士气由一个坚定的信仰所支撑：我们——市场——是最了解情况的人。

他们所不了解的是，在我们这个时代，推动历史发展的，恰好是沿着日益广阔的人类集合体的阶梯，寻求最优权力配置，这个过程多半没有指导，通常痛苦但不可阻挡，而且如今联系人类集合体的纽带，主要是共同利益，而非部落特征。权力配置是否为最优，可以用一个简单的标准来判别：政府任期内的连贯性，及其负担的“公共利益”——无论是城市的公园、国家的司法行政，还是地球的气候变化。从这个角度来看，欧元的出现，仅仅是构建后威斯特伐利亚秩序过程中的一段插曲——但也是最重要的一段插曲。

在这场战争中，防御者成了赢家，因为他们最终将犹豫、偏见及分歧搁置一旁。但进一步细究，他们也是失败的。他们错误地认为，欧元与完整的国家主权是相容的。攻击者看到了两者的不相容，但他们错误地以为，是欧元、而非威斯特伐利亚教义，最终会受到最大的伤害。

攻击者会重新回来。最后结果无疑会由敌对双方的相对优势决定，但他们所为之奋斗的事业的崇高性也是一个关键因素。攻城部队令人畏惧，但它为之奋斗的事业是错误的：重返弹性汇率旧机制——在该机制下，每个国家都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可以孤立于邻国而存在，试图通过竞争性货币贬值推动增长，并在自认为合适的时机在债务上违约。这只会导致经济灾难、冲突以及全球安全危险。防御者在为崇高的事业而奋斗（拯救欧洲货币联盟），但长期以来，它所固守的信条一直让它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目前仍阻碍着它全力以赴实施必要的改革。最终，在这场争斗中将面临考验的是全能型单一民族国家的意识形态。

本文作者现任Notre Europe总裁兼海岬金融集团(Promontory Financial Group)欧洲区总裁。他曾任意大利财政部长，及欧洲央行(ECB)执行董事会成员。

译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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