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往事征文] 父亲讲的东北光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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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期，我们家爷爷辈闯关东落脚到黑龙江勃利，父亲就出生在那里，45年东北光复时他刚18岁，在爷爷的铁匠铺当帮手。苏军攻克虎林的消息父亲是听过路的日本人说的，接下来几天，成群结队的飞机匆匆飞过，后面苏军的坦克和汽车也开来了。苏联红军的情报很准，分别围住日本军营和屯垦农场用大炮狠揍，步兵站路边卖呆（东北土话。看热闹的意思），坦克散开跟碾臭虫似的开上去来回压，赶得里面的日本鬼子遍地乱跑，后面的苏军不追日本败兵，只用机枪和大炮盯住猛扫猛轰。，炮弹一排一排爆炸，闪亮的子弹串比烟花还密集，直到对面没有活动人影了苏军枪炮才歇气，远处老百姓看着解恨啊，哈哈，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日本鬼子原来这么不经打！

战斗结束，苏军部队并不急于打扫战场，排队从炊事车盛汤取面包，就地开饭。有些胆大的中国孩子凑近他们，苏军官兵就随手递些吃的给孩子们。父亲说，苏军吃的是黑面包、酸萝卜和咸肉。多年后父亲曾经跟他的苏军教官说过此事，教官说当时苏联卫国战争刚胜利，物资极度贫乏，这样的伙食已经是一类部队供应标准了。的确，随后到达的苏军伙食很差，有时要啃酸面包干，驻军期间抢劫和酗酒等恶劣问题多发生在这样的部队。

苏军先头部队吃完饭草草搜索一下就上路了。他们对死伤的日本人没兴趣，各队人马兴高采烈地从日本屯垦农场捆牲口扛面粉往汽车上装，军官们看着手表，一会吹哨集合一支车队出发，天黑前，苏军全走了，留下几大堆卸载不要的子弹葙。很快附近屯子的农民都来到战场拣拾遗弃物品。我父亲是家里老大，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一直在等苏军重炮阵地扔下的黄铜炮弹壳，跑去一搬才知道，那家伙又大又沉，他想了想觉得先藏起来稳当，于是趁天亮把炮弹壳推进土坑埋好，还细心地做了伪装。事后证明，这种做法太正确了，第三天，苏军后续部队挨户收缴军需物资，很多人家费劲巴力抬回家的炮弹壳都被收走了。

因为要埋炮弹壳父亲顺便找了把工兵锹，因为有工兵锹父亲救了我三叔的命。

原来，我父亲忙着埋炮弹壳时，我的几个叔叔、姑姑在另一个地方急着找吃的，冷不防碰见两个日本兵，腿快的叔叔、姑姑跑掉了，日本兵抓住了体弱的三叔。小孩子们惊呼“有鬼子”，大人们都呐喊追赶，两个日本兵挟着我三叔跌跌撞撞朝我父亲的方向跑，父亲双手紧握工兵锹迎面跳出来喝道：“还敢祸害人？”两个日本兵吓得怪叫一声丢下我三叔，父亲和乡亲们追了一里地，结果了两个日本兵的狗命，缴获步枪一支，军刀一把。此后大家陆续发现过日本散兵的踪迹，但他们好象钻进老林（原始森林）再没出来。

战场上日本伤兵哭喊数日不绝，苏军不收容日本伤兵，百姓对日本人恨之入骨绕开走，高高低低的鬼嚎随着一场大雨彻底平息。

日军营房和农场里有很多衣服和粮食，开始农民们手提肩扛，后来大家修好马车、自行车，互相帮衬着往家倒腾。东北沦陷14年，日本人禁止中国人吃大米白面，父亲说，光复那年他第一次见到大米饭是什么样的。父亲和他的兄弟、妹妹也是在那一年第一次穿上细纹布衣服，伪满时期，中国百姓只许穿再生布衣服。两个姑姑第一次穿花衣服，晚上睡觉都舍不得脱。

苏军并不阻拦中国老百姓搬走日本人的东西。有次苏军高级军官车队与搬运队伍相遇，他们先停车避让，一群军官乐呵呵地指点眼前花花绿绿的物品说笑。但苏军对地方官员搬运日本遗留物资却毫不留情。有一次县城里不知什么字号的人物派出5挂大马车来拉东西，三个苏军士兵骑辆三轮摩托，撵上去就给一通机枪，回城人马顿时被干掉一半，剩下的抓进苏军兵营饿了三天。最后还是屯子里农民去反复说情，苏军这才放人了事。

苏军小部队驻扎大半年，我那铁匠爷爷经常带父亲出入军营做些零活，父亲因此学会了日常俄语，认识了几位军官，其中一位叫奥列格的准尉因为年龄相近的关系，来往比较密切，20年后，我父亲做为边防站首长与苏方边境会唔，苏方首长就是当年的奥列格准尉，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

父亲说，东北光复的最大变化是老百姓不用每天到村头伪警察所向满洲国皇帝画像躹躬，不用害怕伪警察半夜砸门查户口抽劳工，打（加工）农具的活多了，购买铁匠铺材料和日用品不要定量了，小孩可以上学了，老百姓可以直起腰杆活了。

源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