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达沃斯的中国声音

卜丁

被许多亚洲人视作一个由“西方思维”主导的富人俱乐部的达沃斯论坛，在去年却成为中国总理温家宝发挥的理想场所。在听了有关自由市场和放松金融监管益处的说教多年之后，温家宝反客为主，在那次论坛上，斥责西方国家监管松懈、财政政策挥霍无度和“盲目逐利”，把世界带到了危机边缘。他与当时心情愉快的俄罗斯总理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一起，利用达沃斯发出了一个信号：旧秩序正在瓦解，某种新的秩序正在形成。

时隔一年，其间发生了很多事。中国的增长甚至比预期还高，但对于这种由投资拉动、受益于政府巨额支出和政府指令下银行信贷的增长能否持续，人们仍心存疑虑。不过，中国经济去年增长了大约8.5%。随着出口好转，宏大的基建项目全面铺开，预计2010年的增幅将接近10%。

美国似乎认定，中国经济的稳步发展，意味着中国将在外交舞台上扮演比过去重要得多的角色。去年11月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访问上海和北京期间的语气表明，华盛顿方面目前认为，中国政府是应对一切重大国际问题——从气候变化到重塑战后主流制度框架——的关键要素。然而，正如美国在哥本哈根所看到的那样，开展国际合作与中国对自身利益的认识未必总是一致的。贾尔斯•钱斯(Giles Chance)在《中国与信贷危机》(China and the Credit Crisis)一书中写道：“中国的行事方式，会让那些长期观察这个中央王国(Middle Kingdom)的人立刻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它不想被视作置身国际社会之外，更不想被孤立，但它也不愿担风险。”

今年，温家宝将不会去达沃斯谈论北京方面对于自身角色转变的感知。他的位置将由李克强取代，这位副总理预计将在2012年成为温家宝的继任者。在他被推向国际舞台之际，有迹象表明，危机催生的国际共识正开始瓦解。华盛顿和北京方面开始为贸易问题而争执，这种争执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还涉及具体措施，比如美国对从中国进口的轮胎加征关税。

外界普遍认为被低估的中国货币，也被重新提上议事日程。发展中国家（比如巴西和最近让本币贬值的越南）可能会与美国一起向中国施压，要求人民币升值。李克强可能还会面对与谷歌有关的问题——谷歌因担心审查和用户隐私被侵犯而威胁撤离中国。双方的冲突很可能预示着，未来一段时期的中美关系将更为坎坷。巴克莱资本(Barclays Capital)中国研究主管彭文生表示：“中国会把达沃斯看作发表自己对这些问题看法的一个有用的平台。”

香港第一东方投资集团(First Eastern Investment Group)董事局主席、世界经济论坛国际工商理事会(World Economic Forum's International Business Council)联席主席诸立力(Victor Chu)表示，与外交讨论同样重要的是中国空前强大的商业影响力。他说：“中国大型企业与全球市场的联系正不断加强，”并列举了像中国南方航空公司(China Southern Airlines)和总部位于北京的五矿集团(Minmetals)这样首次出席达沃斯的公司。后者去年出价26亿澳元收购Oz Minerals，但遭到了澳大利亚政府的阻挠。除了寻找潜在交易机会，中国企业，尤其是资源类企业，还须练习公关能力，以平息外界对其商业利益迅速扩张——从澳大利亚到哈萨克斯坦，从安哥拉到巴西——的担忧。

大量印度企业也将出席此次论坛。Infosys和塔塔咨询(Tata Consultancy)等信息技术外包公司会利用这次活动与现有客户加强联系，同时培养一些新客户。外包行业是印度经济现代化的重要推动力量，其迅猛增长势头在2008年有所放缓，但并未停止，今年有望重新提速。事实上，在外交层面上，印度将希望利用达沃斯论坛来宣传一个事实，即印度与中国一样，在经历金融危机之后相对未受影响。印度银行业避开了次贷风险，虽贸易开放程度不及中国，但去年仍保持了6.6%的经济增速，令许多人感到意外。

日本与韩国是另外两个以往曾试图将达沃斯视作外交平台的国家。日本新政府上任不久，但已是四面楚歌，首相鸠山由纪夫(Yukio Hatoyama)应该会效仿两位前任，出席今年的论坛。不过在这篇文章发表之时，对其是否会出席仍然存在疑问。

最近接任20国集团(G20)峰会主席的韩国总统李明博(Lee Myung-bak)不太可能取消行程。他希望借达沃斯宣传自己创造“经济增长绿色引擎”的愿景，让全球经济摆脱“过度生产、过度消费”的发展定势。在一定程度上，韩国打算利用G20主席国的身份，专注于有关如何实现全球经济与国内经济再平衡的讨论。从达沃斯开始，或许并不是最糟糕的选择。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