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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上管理”，对于今天的职场人来说并不陌生，指的是下属通过帮助上司做决策、管理上司时间等方式，达成上司与自身作风和目标的融合统一。但向上管理并非现代社会的专利，早在两千多年前，春秋时期楚国的鬻（yù）拳作为“职场打工人”的典范，就曾两度成功实现对楚文王的向上管理，并因此青史留名。
鬻拳，鬻氏，名拳，是楚国宗室后裔，楚文王时的大臣。楚文王六年（前684），陈国国君的女儿（因后来嫁给息国国君息侯而得名息妫）从陈国嫁往息国时，途中经过蔡国。蔡哀侯借口自己的夫人也来自陈国，强行阻拦并把息妫一行接至宫中款待，言行轻佻无礼，惹怒了息侯。于是息侯设计与楚国共击蔡国，先让楚国进攻息国，再根据息蔡同盟约定向蔡国求援，等蔡哀侯出兵时，楚国伏军在莘地大败蔡军，息国切断蔡军后路，楚军成功俘虏了蔡哀侯。
楚文王归国后准备烹杀蔡哀侯，祭祀太庙。此时鬻拳进谏道：
“王方有事中原，若杀献舞，诸侯皆惧矣。不如归之，以取成焉。”
意思是说楚文王正在图谋逐鹿中原，如果杀了蔡哀侯（名献舞），诸侯就都会惧怕楚国，外交工作的展开将会举步维艰，不如释放了蔡哀侯，与蔡国讲和，既能争取盟友，又能获得声誉。
春秋时期各国间的交往相当看重礼仪信义，尽管蔡哀侯对息妫失礼在先，但楚国俘虏蔡哀侯此役乃是蔡国遵循盟约前来助战息国，名正言顺。如果楚文王无故杀死蔡哀侯，必定会成为天下公敌，招致各国诸侯的讨伐，让楚国陷入不利的境地。
但是楚文王固执已见，不愿听从鬻拳苦口婆心的劝谏，执意要杀蔡哀侯。鬻拳心中悲愤，于是愤然上前，左手紧紧扯住楚文王的袖子，右手拔出佩刀指向楚文王，悲痛地说道：“臣当与王俱死，不忍见王之失诸侯也！”以及就是说，宁可与大王一同死在此处，也不忍心见到大王因为逞一时之快而失去了在诸侯之间的信誉！楚文王见鬻拳为楚国前途名声不惜拔刀相向、与自己同归于尽，心中惧怕，连说数声“我听你的！”然后采纳了鬻拳的谏言，释放了蔡哀侯。
眼见蔡哀侯获释，楚国的危机解除，鬻拳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劝谏并未结束，鬻拳表示文王从善如流，能够听从他的谏言放弃杀蔡哀侯，是楚国的福气，但是他身为臣子却以刀兵胁迫劫持君主，罪该万死，请求楚文王处以自己死罪。楚文王知道鬻拳一片忠心，并不打算责罚他。可鬻拳却说：“王虽赦臣，臣何敢自赦？”于是当即用佩刀砍断了自己一只脚，作为臣子无礼于君主的警诫。鬻拳大声呼喊道：“如果今后还有臣子对国君失礼，下场就如同此足！”
楚文王感佩鬻拳的忠诚，使人疗治鬻拳之伤，并且命令将他斩断的一足藏于宗庙，时时警示自己要善于纳谏。鬻拳伤愈之后不能行走，楚文王任命他为大阍（hūn，守门人），司掌楚国郢都的城门，并尊称他为大（音泰）伯。《史记·楚世家》记载楚文王伐蔡大胜又释放蔡哀侯之后，“楚强，陵江汉间小国，小国皆畏之”，江汉一带的小国都臣服于楚国，可见此事对于楚国国力和声望的提升功不可没。
此后不久，楚文王十四年（前676），巴人趁楚国阎敖之族内乱兴兵伐楚，楚文王亲自率领军队应战，不料大败于津。
楚文王慌忙逃回都城，连夜叩击城门请求进入。但是根据当时楚国的法令规定，败军一律不得入城。负责看守城门的鬻拳得知楚文王大败而归，当即拒绝开门，并对楚文王说：
“自先君武王以来，楚军战无不胜，如今像巴国这样的小国，国君亲自领兵出战却大败而归，难道不怕被人耻笑吗？”
鬻拳告诫楚文王，楚国在南方实力强大，之前盟会诸侯，淮水流域的小国黄国却不来朝觐楚国，只有再次出战讨伐黄国取胜，才能向列祖列宗交代。
楚文王听了鬻拳的劝谏，知耻而后勇，愤然对楚军将士们慷慨陈词：“此番若再不取胜，我誓不回国！”于是转而挥师攻打黄国，楚文王亲自擂鼓助阵，士卒奋勇死战，最终在踖陵大败黄军。
不幸的是，楚文王班师回国途中身染重疾，在湫地薨逝。鬻拳在郢都城门上值守，只等来了楚军的捷报和楚文王的灵柩，于是强忍悲痛迎丧归葬，文王的长子堵敖继立为楚王。
鬻拳说：
“我两次冒犯君王，即使君王不杀我，我又怎么敢苟且偷生？我将在九泉之下继续追随文王！”
说完便再刖一足，引剑自刎而死。鬻拳死后，葬于楚文王墓冢前的门阙，以示自己生死不渝守门之职。楚王堵敖为鬻拳的忠义所动容，准许他的后世子孙世代担任大阍，镇守楚国都城城门，充分显示出对鬻拳的认可。
《左传》高度评价了鬻拳“积极向上管理”的一生，称赞他“可谓爱君矣，谏以自纳于刑，刑犹不忘纳君于善”，就是说鬻拳劝谏国君不避刑罚，也要使国君归于正道，是真正的忠君爱国。自古多有忠臣直谏，但鬻拳这样有魄力的十分少见，正是他的多次直谏帮助楚文王成为一代雄主，为楚国日后的强盛奠定了基础。
被鬻拳向上管理的楚文王熊赀是楚武王熊通与王后邓曼之子，楚国在春秋时期的第五任国君。楚文王在位期间实施了迁都郢地、完善县制、颁布法律保护私有财产等多项举措，积极向汉水以北开拓疆域，灭申、灭邓、破蔡、灭息、伐黄，打通随枣走廊，是第一位真正参与中原诸侯国争霸的楚王，对楚国的发展壮大具有重要意义。
但是楚文王也并非时刻都能锐意图强，保持一国之君应有的清醒大局观。前文提及的息侯夫人息妫十分美貌，楚文王后来听从蔡哀侯的蛊惑灭亡息国，将息妫纳为夫人。息妫为楚文王生下了两个儿子，但始终不愿开口说话，楚文王询问缘故，息妫回答说：
“我身为一名妇人，却侍奉了二位夫君，即使不能死节，又怎么能说话呢？”
于是楚文王将自己灭亡息国归咎于蔡哀侯，又以此为由攻打蔡国。
虽然征伐位于交通要塞的蔡、息等国是楚国向中原扩张的必由之路，但是楚文王选择息妫作为出兵的借口，亦可看出他对于美色的贪恋，因此鬻拳等臣子在楚文王身旁的时时劝谏就显得十分重要。
除了鬻拳，楚文王手下喜欢“向上管理”的大臣还有很多，其中葆申尤为著名。葆申原本是申国人，后入楚为保官，担任楚文王的老师。《吕氏春秋·直谏》记载楚文王得到茹黄良犬、宛路利箭后大喜，随即去云梦泽一带打猎，沉迷游猎享乐，三个月都不愿归来；后来又得到了丹地的美姬，楚文王更是与之寻欢作乐，整整一年都不理朝政。
葆申见此情形，心中忧愤，对楚文王说：
“臣是先王占卜任用的保官，如今大王田猎荒淫，论罪过应当受笞刑。”
楚文王辩称自己位列诸侯之尊，不宜受鞭笞，请葆申改变主意，但葆申却不依不饶，说道：
“臣受到先王的嘱托，不敢违背。大王如果不愿意接受笞刑，就是违抗先王的命令。臣宁可获罪于大王，也不能获罪于先王！”
楚文王听此一言，心中知道不能违逆先王，只好趴伏在席子之上，等待接受笞刑。葆申将五十根细荆条捆成一束，跪着放在楚文王的背上，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如此做了两次，就当作执刑完毕。楚文王见状，请求葆申实实在在地鞭打他，不要轻拿轻放。葆申回答道：“臣闻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变，痛之何益？”指明楚文王并未真心悔改，即使把他打得皮开肉绽也没有意义。葆申说完，快步出门，自我流放，请求楚文王将自己处以死罪。
被葆申的气魄打动，楚文王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此不穀之过也，葆申何罪？”楚文王于是改弦更张，召回忠良的葆申，杀掉良犬，折毁利箭，赶走美女，励精图治，自此楚国开疆拓土，兼并小国近四十个。《淮南子·说山训》中称赞“文王污膺，鲍申伛背，以成楚国之治”，就是说楚文王和葆申为楚国辛苦操劳，直到胸部都凹陷进去、背部都佝偻起来，楚国终于蒸蒸日上。
楚国在楚文王在位期间走向强盛，固然离不开楚文王自身的雄才，但更离不开以鬻拳为代表的忠臣贤才尽心辅佐，适时对楚文王进行“向上管理”，对国家发展道路和国君个人行为进行纠偏指正，才使得楚国真正成为江汉流域无可撼动的强盛大国。
参考文献：
1.杨伯峻：《春秋左传注》
2.《史记·楚世家》
3.《清华简·系年》
4.《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
5.《吕氏春秋·直谏》
6.冯梦龙：《东周列国志》
7.卢昌德：《简论楚文王》，《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5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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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24-9-19 04:5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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