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另一幅《蒙娜丽莎》!
它的作者与达·芬奇肩并肩创作,
不光画作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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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多《蒙娜丽莎》在浦东美术馆展出
2024年4月,
西班牙普拉多博物馆带着
这件备受瞩目的《蒙娜丽莎》,
和戈雅、提香、鲁本斯、格列柯等
大师的69幅油画真迹
来到上海浦东美术馆,
其中16幅真迹第一次离开普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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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东美术馆“光辉时代:普拉多博物馆中的西班牙往事”展览现场
一条第一时间探访展览现场,
与普拉多博物馆策展人
佩德罗(PEDRO J. MARTINEZ PLAZA) 聊了聊。撰文:朱玉茹
责编:陈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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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浦东美术馆展出,是普拉多《蒙娜丽莎》在2012年卢浮宫特展外唯一一次出借
4月,一条消息刷屏社交媒体:“蒙娜丽莎来上海了!”说的并非卢浮宫里那幅人挤人的达·芬奇原作,而是目前最为古老的一张《蒙娜丽莎》临摹画。一张临摹画,为何能引发如此热潮?背后的故事相当传奇。这幅临摹画曾是西班牙皇家藏品,自1819年就一直藏于西班牙普拉多博物馆。在近两个世纪的岁月里,它从未被研究或过多关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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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娜丽莎》原作(左)与普拉多《蒙娜丽莎》(右)底层修改的对比
2010年,卢浮宫计划为达·芬奇的《圣安妮》策划特展,但苦于《蒙娜丽莎》原作无法被移出原展厅,便想到了普拉多的《蒙娜丽莎》。普拉多博物馆的专家随即展开研究,引入了红外线反射成像技术。“我们惊讶地发现普拉多的《蒙娜丽莎》不光复刻了原作的表面,甚至画作底层的修改痕迹都一模一样,像是右手手指的调整、头纱轮廓的大小、衣袖上褶皱的位置……”普拉多博物馆策展人佩德罗告诉一条。“这意味着,这幅画的作者是与达· 芬奇肩并肩同时创作,观察着大师的一笔一画。达·芬奇改什么,他就跟着修改。也有可能是先在普拉多这幅上修改,再修改原作。”▲
普拉多《蒙娜丽莎》的修复过程
也是在这次研究中,专家发现普拉多《蒙娜丽莎》原本的深色背景下,其实隐藏着一层风景。“更令人惊喜的是,表层的黑色涂料完全没有影响到后面的风景,保存得非常完好。”2012年初,普拉多《蒙娜丽莎》的修复和研究成果发布会引发轰动,全球媒体争相报道——这幅画的作者被国际专家认定为“达·芬奇工作室”,由工作室学徒在达·芬奇指导下所画。“这是欧洲绘画非常重要的一个传统,学徒通过同步还原老师的绘制过程,来掌握老师最精髓的一些技法。它和现在临摹画的概念完全不同,当时的藏家们都想有一张大师工作室出品的临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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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多《蒙娜丽莎》的细节
有趣的是,普拉多《蒙娜丽莎》也是所有临摹画中和原作最不一样的,是唯一一位有眉毛的蒙娜丽莎。它的作者没有使用达·芬奇经典的晕涂法,而是融合了很多在《蒙娜丽莎》原作中看不到的达·芬奇技法,像是嘴唇细小的红色笔触、眼睑内侧的红色线条……“另外,原作上有很黄的清漆,而普拉多版已经被清洗过,能够更清晰地展示出精细的用色和线条。可以说,普拉多《蒙娜丽莎》是目前了解达·芬奇创作最重要的画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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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多策展人佩德罗(PEDRO J. MARTINEZ PLAZA)接受一条的专访
在普拉多博物馆成立之初的几十年间,曾有一间“秘室”,专门存放不能被公众看到的人体画(裸体画)。此次浦东美术馆的展览“复刻”了历史上的“秘室”,展出了巴洛克大师鲁本斯、“西方油画之父”提香的人体画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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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东美术馆“复刻”的普拉多“秘室”
“不同于浪漫开放的意大利和法国,西班牙曾是天主教禁欲的国家。当时的国王认为这些画容易引发观者的遐想,只能用于学术研究,有通行证才可以进去看。”佩德罗说。▲
本次展品《劫夺希波达墨娅》彼得·保罗·鲁本斯
展览中,鲁本斯的巨幅作品《劫夺希波达墨娅》描绘了奥维德《变形记》中最富戏剧性的时刻:半人马们喝了酒,试图劫持年轻的新娘希波达墨娅。尽管充斥着裸体和暴力元素,这幅画当初却并没有被锁在“秘室”里,反而被先后挂进了至少三处有皇室孩童的居所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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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展品《沉醉在爱与音乐中的维纳斯》 提香
提香的绘画中,他曾让赤裸的维纳斯直视音乐家,这一姿势因过于“挑逗”而被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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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体的玛哈》与《穿衣的玛哈》
这令人联想到戈雅著名的《裸体的玛哈》和《穿衣的玛哈》。坊间曾流传,两幅画描绘的是阿尔瓦公爵的夫人。公爵听说自己的妻子居然当裸体模特,震怒之下要去戈雅画室查证,戈雅赶紧连夜画了穿衣的版本。
被称为“最后一位古典大师”和“现代主义之父”的戈雅,在这次展览中拥有一个单独的展厅,展出了8幅戈雅宫廷画师时期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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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展品《摘水果的男孩》弗朗西斯科·德·戈雅
在这些色彩明快、看似无忧无虑的场景背后,隐藏着戈雅对人性的思考。比如《摘水果的男孩》,他表达了对人类沉迷于名利、冒着风险去够这些东西的隐忧。▲
本次展品《阳伞》弗朗西斯科·德·戈雅
爱情主题的《阳伞》里,男孩举着伞想讨好贵妇人,贵妇人却完全忽视了他。“在戈雅的画中,人第一次成为了艺术的中心。”策展人佩德罗强调说,“他画的不是宗教或神话人物,也不是王公贵族,而是普罗大众的生存状况和精神世界。”▲
《1808年5月3日夜枪杀起义者》弗朗西斯科·德·戈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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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丁鱼葬礼》弗朗西斯科·德·戈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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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沉睡,心魔生焉》(《奇想集》组画)弗朗西斯科·德·戈雅
1792年,46岁的戈雅因一场大病双耳失聪,陷入寂静与孤立,画风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从“黑色壁画”到《奇想集》,再到目睹西班牙独立战争中人民生存惨状后创作的《战争的灾难》,他用暗黑的隐喻手法,讽刺着荒诞的社会现实与人性的弱点。“当看到那些画面时,你会发现尽管世事境迁,很多事情的本质并没有太大变化。这正是戈雅的天才之处。”
展览中,还有大量王公贵族的肖像画,时间从16世纪横跨至19世纪,每一张都表情严肃、姿势克制。“这是西班牙绘画历史上一成不变的肖像画传统,国王和贵族是不允许有表情的,所有东西都要描绘得非常准确、规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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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展品《穿猎装的腓力四世》迭戈·委拉斯开兹
其中最著名的,是委拉斯开兹为腓力四世绘制的猎装肖像。佩德罗说,“我们一直将它与《宫娥》一同展示,体现了它的艺术高度。在当时,狩猎被认为与战争息息相关,所以国王常被描绘成猎人的形象,这件作品也开启了此类画作的先河。”“从16世纪开始,俳优就是西班牙宫廷最大的特色之一。王室、名门望族都会招募很多具有身体残疾或精神障碍的人进入宫廷,类似侏儒、小丑,来取悦他们。在公开场合,俳优们会被安排在主人身边,以显示主人的高大和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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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展品《俳优卡拉巴西亚斯》迭戈·委拉斯开兹
委拉斯开兹也是描绘俳优最好的画家之一,毕加索就曾在普拉多美术馆临摹过他的《俳优卡拉巴西亚斯》。这幅画中,他以一种“失焦”的效果,大胆描绘了眼神呆滞、咧嘴笑着的小丑。
格列柯被毕加索奉为偶像,然而其创作中弯曲瘦长的身形、怪诞的用色、戏剧性十足的画风,在他在世时并不被理解,同行们嘲笑他“荒诞、无聊、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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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展品《传道者圣约翰》埃尔·格列柯(和工作室)
一直到19世纪初,各种传闻围绕着格列柯。有人说他离群索居,每天连窗帘都不打开;也有人说他患有严重的眼疾……佩德罗说,“这都是因为他的画作中很少看到自然的光线。实际原因是他最早在威尼斯学画,威尼斯画派独特的技法之一就是借用烛光描摹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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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时,格列柯曾说,“宁可贫穷地死去,也不能变得庸俗。”死后300年,20世纪,他终于赢来了一众知音,毕加索、马奈、塞尚、德国表现主义艺术家都深受他的影响。
“这次展览是一个艺术和历史交织的叙事,我们精选了西班牙历史上最杰出的一些艺术家作品,重现西班牙的‘光辉时代’,也是人类文明史上最为精彩的时期之一。”佩德罗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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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展品《阿兰胡埃斯蒙哥菲尔气球升空》安东尼奥·卡尼塞洛·曼斯奥《阿兰胡埃斯蒙哥菲尔气球升空》,记录了人类历史上一次重要的飞行尝试。“实际后来这个热气球出现了急速下降,还有人受伤了。”▲
《雪景与滑雪者和捕鸟器》,描绘了高尔夫球的前身——科尔夫球,是在冰面上进行的。
本次展品《储藏室里打架的猫》保罗·德·沃斯
《桌面静物》《储藏室里打架的猫》中,可以看到中国瓷器当时在欧洲的流行,成为一种贵族身份的象征。
普拉多博物馆收藏12-20世纪的欧洲艺术,每件馆藏都是精品,故被称为“画家的博物馆”。毕加索、马奈、达利、波洛克等艺术家都曾去到普拉多欣赏、临摹作品,从中汲取灵感。
毕加索还曾担任普拉多博物馆的馆长,并捐赠了著名的巨幅油画《格尔尼卡》,希望自己的作品能与仰慕的大师杰作挂在一起。
但作为全球最重要、也最著名的博物馆之一,时至今日,普拉多博物馆依然严格执行着全馆禁止拍照的要求。
“我们想让观众有一个沉浸式的体验。因为这些画本身是会说话的,我们必须要面对面地去和它进行交流,而不是背对着画自拍。为了让所有观众都有更好的观赏体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忘记手机。”佩德罗解释道。
为了弥补这一点,普拉多博物馆建立了详尽的数据库——任何感兴趣的画作,都可以在普拉多官网上免费下载高清照片。“最近我们还推出了VR展览,可以通过虚拟现实的形式来游览博物馆的每个角落。”
“尽管这次来到浦东美术馆,展览现场是可以拍照。但我希望所有的观众,试试把手机一直放在口袋里,近距离地观看,让这些画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