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正在办世界杯,我就在我的手机上画了一个球场,但是没有人,只有一个球飘在那里。我想这就是绘画,这就是艺术最迷人的地方——能够实现现实中无法实现的事情。
大家好,我是刘毅,一个艺术工作者,我喜欢画画,谢谢一席把我带到这里,跟大家分享我的手机绘画。
说到画画,就要说到我的童年,我的爸爸从小就把我送到学画画的地方,他说你去学画画,也许未来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我的妈妈从小就让我看最新潮的杂志,她是一个非常爱美的人,也会给我看很多很美的东西,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我现在也做爸爸了,能感受到他们那种能量。
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问过我,刘毅,你画国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艺名?我说,什么是艺名?他说,艺名就是有你特点的名字。我说,什么是有特点的?他说,你想想你走路的样子就是瘸拐跛,你干脆就叫“瘸拐跛”好了。我说,好。
我爸爸就给我买了石头、刻刀,买了刻篆的书,我就自己刻了“瘸拐跛”,从此以后我所有的国画的落款,全部都按上了“瘸拐跛”的章。
每一年生日,我妈妈都会陪我去拍照。这张照片里,我的双脚套了黑色的袜套。为什么那么粗呢?因为我刚刚做好手术——我是一个先天残疾的畸形胎儿,从小要一直做矫正手术,刚刚做完手术时,我的脚就是绑着石膏的。
其实我妈妈一直用我最喜欢的卡通人物阿童木鼓励我。阿童木有一对粗粗的腿,她说,就跟你的石膏一模一样,你就像阿童木。所以当我觉得疼痛的时候,就会画一些我的腿喷火的样子。这张画着喷火的腿去了各种地方。
我就在这样幽默的、宽容的、有能量的爱中成长。后来我去学习艺术,学习设计,再后来做了老师,做了好多的公共艺术的作品。
我发现,公共艺术是一个合作的艺术。完成一件作品之后,我每一次都不满意,因为这些作品都没有百分之一百达到自己的要求。当然这个也是很正常的,我非常接受,但是我有时候就会想,有什么创作可以完全由我来把控呢?
2013年我在伦敦,正好在大英博物馆看一批浮世绘的小画,非常精美,我被这些小画吸引。这么小的画面就有非常精到的技艺,非常好的细节,非常大的能量,当时我的心中埋下了一个小小的种子,我总觉得我是不是可以画一些小画呢?
第二年的一个契机就是我的宝宝要出生了,在他出生前一天我太太就进医院待产。我带了一本小本子就开始画,这是第一张,我就从这一天开始画下了我太太坐月子的每一天,都是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话,但是不同的画面,每天乐此不疲。
我觉得这种日记般的记录,能给我带来很多情感的连接,我觉得我是在画情感。我的身体就这么大,小画虽然很小,但它离我身体很近,好像是从我身体里长出来的东西。
那时我用Sketchbook给学生批改作业。有一次我跟学生做一个课题,要去公园里分享他们的作业。我为了鼓励他们,就在这个App上涂鸦了一个海报,发到了朋友圈。
▲20150414
当时我的学生们都在点赞,他们非常兴奋,因为老师在营造一个氛围,就是为了那一天大家在公园里一起野餐,一起快乐地分享,就是从那天开始,这张画诞生了。
后来我就非常兴奋,因为我可以拿着手机就进入移动工作室的状态——我在任何地方创作。
▲20220811(2) 20151216
我在医院里画画,因为医院也是我常去的地方。你看这个,我就想象点滴架就像星球大战里的飞行器。
医院的前台是一个很有未来感的飞行器,在上升。
在银行的那一天正好是情人节,我就想象了这样特殊的场景。
在美术馆。
▲20191001 (10)
在马路边。
在车站。
在公园,这是我从维也纳皇宫旁的坡道滑下来,我在甩尾。
还有在家里,这是我儿子的房间。
这张是疫情期间,我和我太太、儿子在家里,每个人的物件堆得到处都是。
手机已经成为了我身体的一个器官,手指成为了我的画笔,而手机屏幕成为了我的画布,手指在现在日常使用的科技产品上不停地触滑,形成了我创作的动作。这就像是最早的手指在洞窟里涂抹一样,好像是绘画的回归。
我画我的日常,画每天发生的事情,我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想象到的和我感受到的。我的绘画就像我的视觉日记一样,记录着每一天的点滴。
我的绘画里有很多写生的作品。有一天,我躺在面对江景的一个草地上休息,那天正好落日,那棵树的背后就是太阳。我慢慢地在描绘这棵树的同时,那个太阳就落到了最后一个位置。我画完这棵树后,干脆把太阳的轨迹也画到了我的画里。
我也有很多画的是一种“印象”。有一天我坐在出租车上,车外很快地闪现别人在街边修剪树枝的状态,地上有好多修剪下来的树枝,我看到那些被修剪过的截面非常鲜亮,第一个感觉是好疼。回到家里我马上就画了一张,画好以后我就看看,嗯,是挺疼的,但是我觉得这棵树也挺旺盛的,它在继续生长。
我也画我的感受、我的情绪。我经常会疼痛,这棵树就是画神经连着身体的疼痛的感觉,我就把挑动神经的这种绕在一起的感觉画了下来,有一点树根,又有一点疼痛的痕迹。
我也想象,因为我觉得树能代表我。我经常对着一棵树慢慢地看,一棵很大的树,我可以从树干慢慢地看上去,看到它分叉、生长,再分叉、生长,可以看半天,这其实是非常舒服的一件事儿。我经常会想象自己面对一片树林,我想走进去和它们一起成长,互相滋养。
这一张表达了比较综合的情感。那天在我家楼下,我看到有一个人坐在楼下的障碍球上,背对着我,那天其实我也很沮丧,我不是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我回到家就把这个人的形象画了下来,又画了一棵树来陪伴他,带着晚霞,带着这种人工的光影的痕迹。
▲20220308(3)
我还有很多创作的灵感来自游记。我特别喜欢出去玩,前段时间刚刚去了阳朔,我在那里看到喀斯特地貌的山石,太兴奋了。
这些石头每一个都是奇奇怪怪的,我就每天都在画石头。
我感觉这些石头像一个个石头精灵,我就想象了这样一个石头神的形象,把它和电音派对,和山石融到了一起。
我们一家三口经常出去玩。2019年年末,我们在墨尔本,我太太当时身体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孩子才5岁,我说我们去逛街吧,我们就出去了。其实当时我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坐着轮椅,一个小朋友陪着我,我心里在想: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复杂和兴奋夹杂着和孩子一起玩的快乐,冲出去了。
我们俩一直走,走到很远,最后走到了河边。这个经历让我难忘,后来我就把这一天我和孩子结伴在街上走的场景画下来了。
我和孩子一起玩的快乐太多了——
我们一起跳舞。
▲20180523
我在北海道驻留的时候,和他一起在雪中打乒乓。我儿子喜欢吃鱼籽寿司,打着打着,这里就成为了一个鱼籽的聚集处。
我的儿子其实最不喜欢画画,有一个展览希望展出我和我儿子的作品,我就套了一个包装袋在脑袋上。我说,刘一,你来找找我的鼻子,找找我的眼睛。他就拿着他的黑笔在我这个包装袋上乱指,找到了我的五官,最后我们就合作完成了这件作品。
我的儿子特别喜欢表演,他就会把他的小企鹅和那些小玩具,搭一个剧场演给我看。这些都是我和我孩子的生活的点滴。
他也会问我,爸爸我可以哭吗?我说,当然,你有泪腺就可以哭,爸爸妈妈可以陪你哭。
以前我还能游泳,我会在水下看我太太抱着儿子练习游泳的状态。
但看着游泳池的时候,我会发呆,这里面有太多有意思的线条。像这一张,我潜下去的时候看到了游泳池从深水过渡到浅水的坡,有光影,有波纹,还有这些瓷砖的线,我就被吸引住了。回到家里,我就带着刚刚的印象画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