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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相信我!”
对大难不死的丽莎而言,她的苦难还没有结束。
遍体鳞伤的丽莎在黎明中,一路跑回外祖母黛安家,她一回到家,外祖母的男朋友莫里斯就狠狠殴打她,指责她对自己“出轨”。
无论丽莎如何哭喊和辩解,黛安和莫里斯都不相信她的话,认定她是出去和某人过夜后,编造了一个故事。
黛安还致电警方,告诉他们自己的外孙女已经回了家,但满口谎言地编造了一个被绑架的离奇故事,要警方撤销报案。
幸运的是,警方坚持丽莎必须亲自前往警局说明情况,这时丽莎已经被莫里斯“审问”了5个小时,如果不是因为警方找她,丽莎肯定,自己那天会被活活打死。
(案发后不久的丽莎)
按照惯例,警方派了一名女性警官向丽莎问话。那位警官不相信丽莎所说的故事,因为在她看来,丽莎过于冷静,不符合一般被绑架少女的反应。
于是她让丽莎一遍又一遍地叙述自己的经历,试图抓住丽莎叙述中的“漏洞”,让她的故事“不攻自破”。
最后濒临崩溃的丽莎冲那位女警喊道:“我不想和你说了——找个有脑子的人过来行不行!”
于是第二天(11月5日),这位棘手的“说谎少女”,被带到了警官拉里·平克顿(Larry Pinkerton)面前。
拉里·平克顿是坦帕警局负责性犯罪的警官,他敏锐、开明、富有同情心,像是一位丽莎渴望已久却从未拥有过的慈父。
平克顿很快意识到,丽莎的故事里有太多的细节,这是说谎者无法做到的,于是他果断地告诉手下的女警察:
“我相信她,快给FBI打电话。”(因为涉及未成年人绑架,所以联系FBI。)
然而此时,丽莎的绑架-强奸案还是孤立的案件,没有人将她和困扰了警方8个月之久的连环奸杀案联系起来,直到两天以后。
1984年11月6日,警方在帕斯科县(Pasco County)的莫里斯桥路(Morris Bridge Road)附近,发现了第七具尸体。
死者已经化为白骨,散落得到处都是,但在臂骨上,发现了和之前同样捆绑方式的绳索,另外还有一件衬衫、一条内裤,和一些疑似属于受害人的头发。
现场和之前的如此相似,警方立即意识到,那个似乎无法抓获的连环杀手,又一次开始了猎杀。
之后FBI实验室的物证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在死者的头发上,法医们发现了和之前6起案子一模一样的红色纤维。
一开始,警方无法确认女尸的身份,直到数日之后,警方才知道她名叫维吉尼亚·李·约翰逊(Virginia Lee Johnson)。
维吉尼亚18岁,出生于康涅狄格州,也是个性工作者,她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同样是内布拉斯加大道。
(维吉尼亚·李·约翰逊)
维吉尼亚的尸体被发现第二天,丽莎在电视上看到新闻,在“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这句话传入耳畔的瞬间,丽莎感到颈后所有汗毛都直竖起来,不知为何,她一下子无比确信:
这个连环杀手和自己的绑匪,就是同一个人。
丽莎立即拨通了拉里·平克顿的电话:“快来接我,我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告诉你!”
虽然丽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拉里·平克顿相信了她的“受害者直觉”。
他认为丽莎和其他几位受害者的年龄相仿,被劫持的地点也和“危险区域”邻近,绑架手法娴熟、充满愤怒并极具暴力倾向。
更重要的是,他骨子里有着对女性深深的仇视——所有这一切,都和那个残忍的连环杀手相符,或者说,在小小的坦帕,同时存在着两个如此相似的危险罪犯基本不太可能。
拉里·平克顿立刻致电希尔斯伯勒县警局的警长加里·特里:“我这儿还有一具尸体,一个活着的尸体!”
但加里·特里并不信服,最大的问题是,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残忍的连环杀手,从来不会留下活口,甚至从来没有目击证人。
但平克顿告诉希尔斯伯勒县凶杀组的警察们:
“这个姑娘聪明绝顶,也许,她就是这个人唯一的破绽。把她被绑架时穿的衣服也寄到联邦实验室吧,如果你们资金有限,那费用就从我的工资里扣!”
接下来,平克顿想找心理医生给丽莎催眠,帮助她记起更多的情况,因为丽莎只有17岁,所以需要监护人(她外祖母的男友莫里斯)的许可。
但无论平克顿怎样苦口婆心地解释和请求,莫里斯都固执地反对(因为催眠能够揭露被催眠者深藏的秘密,莫里斯害怕自己的罪行曝光),经常处理性犯罪案件的平克顿,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
于是他开始耐心地询问丽莎,为什么你的父亲(当时警方以为莫里斯是丽莎的父亲)不愿意让你被催眠呢?他是不是害怕,有什么事情你会说出来?
在平克顿温柔的语声中,丽莎哭了起来,她将这三年来遭受的一切,一一告诉了平克顿。
在这之前,丽莎认为没有人会帮助自己,毕竟最应该保护她的两个人,都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反而选择包庇她的伤害者。
哪怕向其他人有一点暗示,就会被外祖母、母亲和莫里斯异口同声地矢口否认,随即遭来一顿毒打——又有谁会相信她的话呢?
但拉里·平克顿再一次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她,他立即派人逮捕了莫里斯,并将丽莎送到青少年收容中心保护起来。
就在丽莎试图回想起关于她的绑架者的更多细节时,警方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1984年11月12日,一名男子在东方路(Orient Road)的天桥下发现了金·玛丽·斯旺(Kim Marie Swann)的尸体。
金21岁,十几岁时就成了内布拉斯加大道上的常驻站街女,在拉娜·龙和金伯利“糖糖”都曾工作过的“狡猾狐狸酒吧”也工作过一段时间。
(金·玛丽·斯旺)
大约在两年前,金生下了儿子罗比,儿子的出生让她获得了改变生活的勇气,她带着儿子搬回了父母家,一边照顾儿子,一边报名参加了职业培训。毕业之后,她将成为一名医疗技师。
和之前的几位受害人一样,金也是被勒死的,脖子上绑着牵狗绳一样的套索。她的脸被狠狠地毒打过,双腿被强行拉开,衣服散落了一地。
在被扔在地上的牛仔裤口袋里,警方发现了金的驾照,立即确认了她的身份。此外,牛仔裤上还有熟悉的红色纤维和棕色毛发。
发现尸体时,金死去只有两天,但她也将是这个残忍的连环杀手的最后一位受害者。
因为大约与此同时,联邦实验室的结果被送回坦帕警局:在丽莎被绑架时所穿的衣服上,FBI发现了一些红色纤维,它们和之前所有案件中的红色纤维一模一样——丽莎的绑架者,就是警方一直无法抓获的连环杀手。
36小时
两起案子联系起来之后,第二天(11月15日)就成立了一个特别小组,由希尔斯伯勒县警长办公室、坦帕警察局、佛罗里达州执法部门、帕斯科县警长办公室和FBI共同组成。
所有人都专注地聆听着丽莎的证词。
经过心理医生的催眠和专业人士的帮助,丽莎回忆起了更多的信息。
根据丽莎记忆中的驾车时间和方向,警方锁定了凶手居住的大致区域,接着根据丽莎记忆中加油站等建筑物的分布,他们进一步缩小了范围。
最有帮助的一个证词,是丽莎在仪表盘上看到的“马格南”字样,因为经过调查,只有1978年生产的道奇·马格南(Dodge Magnum)这一款车型,才会将“马格南”印在仪表盘上。
(1978年的道奇·马格南)
于是警方列出了这个区域所有驾驶红色或橙色(因为劫持发生在深夜,丽莎不太确定车外表究竟是哪种红色)道奇·马格南汽车的男性车主。
与此同时,警方调查了坦帕北部所有在11月4日凌晨三点左右使用过ATM机的持卡人,在交叉对比之后,只有一个名字同时出现在两个名单上:
31岁的兼职放射线技师,鲍比·乔·朗(Bobby Joe Long)。
(鲍比·乔·朗)
接下来警员们借口“正在寻找一名抢劫嫌疑人”,给鲍比·乔·朗拍了照片(他相当配合)。
他们将这张照片和其他照片混在一起,交给曾经“触摸”过凶手长相的丽莎,她很快指着鲍比·乔·朗说道:
“就是他,我110%的肯定。”
特别小组随即开始对鲍比·乔·朗进行24小时监视,与此同时,FBI专门从联邦实验室里派遣了一名物证专家,一架飞机也随时待命,以便将物证立即送往最近的联邦实验室。
鲍比·乔·朗则浑然不觉自己大难将至,一个人跑去影院悠闲地看电影,特别小组的警探们,也立即跟了进去,小心地潜伏在他身旁。
在电影院外负责监视的,是希尔斯伯勒县的加里·特里警长,他告诉部下,找到鲍比·乔·朗的车子:“告诉我,车子用的是什么轮胎?”
部下告诉他,三个轮子都是大众车常用的固特异,但有一个轮胎,却是高档车才用的Vogue轮胎(鲍比·乔·朗为了迷惑警方特意换的)。
至此加里·特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虑,他告诉部下:“就是他!一出电影院,就把他铐上!”
1984年11月16日,鲍比·乔·朗在离开电影院时被捕。
此时距离特别小组成立,只有36个小时,距离丽莎丽莎·麦克维逃脱,只有12天。
对鲍比·乔·朗的逮捕,无论是之前的准备工作,还是后续的处理(比如媒体报道),都近乎完美,这个案件也被认为是美国各级执法机构合作的成功典范。
(鲍比·乔·朗被捕)
在最初的审讯中,鲍比·乔·朗对丽莎的绑架-强奸案供认不讳(人证物证俱在,他也没有抵赖的可能),但对杀人案则矢口否认。
直到警方将纤维、毛发、轮胎车辙这些物证甩到他面前时,鲍比·乔·朗这才认罪。
鲍比·乔·朗对每起谋杀案都做了简短的描述,几乎每一起案件中,鲍比·乔·朗都是借口给受害者搭便车,将她们骗进车后,立即用刀和枪制服她们,再将受害人绑起来,带到不同的地方奸杀,仅仅是这些供词,就长达45页。
(9名受害者尸体被发现的位置)
他还承认,失踪的维姬·玛丽·艾略特,也是被他所杀,此外他还供认,早在1984年3月27日,他就杀害了20岁的性工作者阿提斯·安·维克(Artiss Ann Wic),并画了一张地图,标识出尸体的下落。
1984年11月22日,警方在希尔斯伯勒县南部,发现了阿提斯的遗骨(所以阿提斯应该是实际顺序上的第一名受害者)。
至此,鲍比·乔·朗谋杀的10名受害者全部被确认。
然而令警方意想不到的是,鲍比·乔·朗还招认,自己在来到坦帕之前,还曾在佛罗里达州的其他城市,通过报纸上的“分类广告”(相当于闲鱼和eBay的纸质版本)寻找受害人,犯下了至少50起强奸案。
这些强奸案没有任何线索,这位未知的连环强奸犯,被取名“分类广告强奸犯”(The Classified Ad Rapist),让几个城市的警方愁白了头,直到鲍比·乔·朗被捕招供,他们才赫然发现,自己苦苦追寻的那个未知的色魔,正是坦帕那个罪行累累的连环杀手。
鲍比·乔·朗
鲍比·乔·朗于1953年10月14日出生在西弗吉尼亚州的克诺瓦(Kenova),是臭名昭著的亨利·李·卢卡斯(美国史上杀人最多、手段最残忍并且最猖狂的连环杀手)的远房表亲。
鲍比·乔·朗两岁那年,他的父母就离了婚,自己还是个少女的母亲路易塔(Louetta),带着他来到佛罗里达州的坦帕。
这对母子的生活并不容易,一开始,路易塔也曾做过餐馆服务生这类“正经”工作,但微薄的工资根本不够母子两人生活,于是她开始在一家名叫“大老爹”(Big Daddy's)的休闲酒吧做陪酒女。
(1960年代坦帕一家休闲酒吧)
路易塔的这份工作让鲍比·乔·朗很不开心,他总是宣扬着一种非常传统的两性观念,认为女人应该“恪守妇道”,而独自养家并且经常穿着暴露去上班的母亲,则被他视为“没有廉耻”。
因为生活拮据,鲍比·乔·朗和母亲只能租得起一室的公寓,直到鲍比·乔·朗13岁时,他和母亲都睡在同一张床上。
鲍比·乔·朗的中学同学回忆,路易塔是他们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之一,这位年轻貌美的单身母亲,经常会将交往的男友带回公寓,鲍比·乔·朗就不得不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鲍比·乔·朗和母亲路易塔)
鲍比·乔·朗非常痛恨母亲的这种行为,也许早在那个时候,对女性不愿承认的迷恋、纠缠不断的恨意以及变态的占有欲,就已经开始悄悄地滋长了。
除了和母亲不太正常的关系,鲍比·乔·朗的童年还遭受了一系列的事故。
比如5岁的时候,他从秋千上摔下来,之后和母亲去海滩玩的时候,又因为呛水差点淹死(他日后将这场事故归咎于母亲路易塔,认为是她“忙于看男人”,而忽略了自己);6岁时,他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造成了严重的脑震荡;7岁时,又在骑小马时出了意外,伤到了头……
需要说明的是,这些事故应该只是单纯的意外,并没有迹象表明路易塔虐待儿子,不过年轻又忙于养家的她,很可能对育儿毫无经验而且相当疏忽。
鲍比·乔·朗13岁那年,路易塔用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买下了一所小房子,鲍比·乔·朗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卧室。也是在这一年,他认识了自己未来的妻子,辛迪·布朗(Cindy Brown)。
(多年后的辛迪·布朗)
辛迪回忆说,自己对鲍比·乔·朗一见钟情,这个英俊、有趣、还有点腼腆的少年,立刻俘虏了少女的心,辛迪很快认定,鲍比·乔·朗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不过,虽然有这样一个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女友,鲍比·乔·朗的中学时代并不快乐。
他患有一种称为克氏综合症的疾病(有一个额外的X染色体,令体内雌激素含量过高),导致他乳房发育。
可想而知,这会给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带来怎样的尴尬和困扰,虽然他后来通过手术,完全去掉了发育的乳房,但女性荷尔蒙给他带来的这个“屈辱”,鲍比·乔·朗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在学校里鲍比·乔·朗也不受欢迎,他固执己见又争强好胜,经常和同学因为口角而大打出手。
这个时期他的虐待狂倾向也初见端倪,他的朋友们回忆,每次一起去猎鱼的时候,鲍比·乔·朗从不选择常用的气动鱼叉枪,而是自带毫无必要的重火力散弹枪,之后他会痴迷地看着一片血肉模糊的场景,对自己所造成的伤害欣喜不已。
1974年,高中肄业的鲍比·乔·朗参了军,驻扎在佛罗里达州的霍姆斯特德空军基地,不久之后,他和辛迪在迈阿密结婚,即将迎来第一个孩子,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鲍比·乔·朗和辛迪的婚礼)
然而两个月后,鲍比·乔·朗又一次发生了事故,这次他从摩托车上摔了下来,头部受了重伤。
他自称这次事故之后,自己开始变得性欲亢奋,为了满足自己“难以平息的欲望”,出院后不久,鲍比·乔·朗开始利用报纸上的“分类广告”寻找受害者。
他专门寻找出售卧室家具的广告,然后会在中午时间(一般男主人不在的时间)上门“看货”,如果男主果真不在家,他就会借用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拿出自己的“装备”(刀或者枪),将受害者捆绑起来再蒙住双眼,强暴她们之后,再抢劫她们的家,之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辛迪从未发觉丈夫的罪行,不过自从鲍比·乔·朗出院回家,她就感到丈夫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会挑剔饭菜的口味、禁止辛迪和其他男性说话、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开始对辛迪拳脚相加,随着时间流逝,暴力行为日渐升级,最终导致辛迪重伤被送进了医院。
(鲍比·乔·朗和一儿一女)
但辛迪却向警方百般哀求,请他们不要逮捕自己的丈夫,因为鲍比·乔·朗威胁她,如果报警,就立即将两个孩子杀掉。
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这样的情节从不少见,绝大多数时候,就是最终不了了之,直到下一次更严重的惨剧发生。
幸运的是,辛迪遇见了一位“多管闲事”的警察,他对她直言:
“这个人能把你伤成这样,那他就不会停止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在这周之内提出离婚,要么我一周之后逮捕你丈夫。
否则的话,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孩子,都将必死无疑。”
出院后第二天,辛迪找到工作单位的法律顾问(一位女律师),起草了离婚申请,1980年,她和鲍比·乔·朗离婚。
离婚后的鲍比·乔·朗搬回了坦帕,在那里“重操旧业”。1984年3月27日,他在强奸20岁的阿提斯·安·维克时,突然觉得“不过瘾”,于是勒死了她。
“分类广告强奸犯”从此升级为连环杀手鲍比·乔·朗。
被捕之后,鲍比·乔·朗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我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高兴,然而最糟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