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进门刚起了个话头,春兰的脸上就凉下来:“这回想起两个姑娘了啊?想从我手里要3万元,你让咱妈自己来,看她有没有那个脸!”
春梅问,咱妈又咋惹着你了,你从小脾气大,谁敢和你歪缠。
“你脾气好,全家就你一个好人,行了吧?”春兰呛人。
春梅确是好脾气,她说起婆家前几天杀了只羊,肉好得很,给妹妹留了一块包饺子:“你从小就爱吃羊肉胡萝卜饺子,这会儿新胡萝卜也下来了,美美包上一顿和妹夫吃。”
春兰还是不说话。
春梅又自顾自说,自己东挪西借凑够了3万块,已送到妈那里了,还没敢告诉自己婆家人,婆婆知道了,还不晓得要怎么闹腾。
春兰还是不说话。
春梅推了推她:“你到底咋了嘛,有啥事不能说的呢?”
春兰沉默了很久后,问春梅:“你还记得我去深圳找你那时候吗?”
春梅当然记得。那是一年夏天,天气热得要命,从宿舍到厂区没多远的路,走过去衣服都能湿得透透的。有天早晨她刚下夜班,看见等在服装厂门口的春兰,正坐在一个行李包上打瞌睡——妹妹没跟着县城务工团一起来,也没提前打电话让自己联系好工厂,就这么突然地站在了深圳,站在自己的厂门口,着实把春梅吓了一跳。她把大包小包和妹妹带回宿舍,还得了同屋工友好一顿埋怨。
“我才过完19岁生日,不到20周岁,从技校念完书,毕业证还没拿到手呢,咱妈就张罗别人相看我!那人家是丁庄上的,家里有个小妹妹,据说那人只有一只眼睛是好的,另一只眼里全是‘萝卜花(先天性白内障)’,看东西模模糊糊的,找媳妇儿还挑挑拣拣,个子太小的不要,脸黑的不要,没上完初中的不要,本村的不要……二十七八了也寻不下合适的。后来不知道咋找人串到咱妈那儿,说可以‘换亲’,先把我说给这个‘萝卜花’,等他妹妹大了许给三蛋,咱妈可愿意了,正好叫我在里屋听到了,拿着铁锨就把媒人拍出去了,等毕业证到手,我就连夜去的深圳找你。”春兰用一种痛苦和愤怒交杂的声音说道。
春梅看着妹妹一张一合的嘴,心里全是惊诧,喃喃道:“还有这种事儿?我咋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这种不要脸的事儿,还没办成,她怎么好让人知道。”春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