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先到二楼,换上汗蒸服。空气中有烟味,体验感有点糟糕。换好衣服之后出来发现,有几个大叔在休息室里抽烟。二楼主要是休息室,外面一溜小食+饮料。我此时已经属于看见食物就想吐的境界了,果断换了菊花茶。
然后再到三楼,我的搓背阿姨在那里等着。推门进去,发现是个双人间。
我瞬间有点害怕,这是隔壁还有一个人要搓?
阿姨仿佛看出了我内心的顾虑,对我说,之前预约的是一对情侣,所以留了双人间。你一个人来,旁边那个没人。
太良心了!!!要知道此时一楼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待啊。
浴池里套着一次性塑料袋,阿姨往里面放了玫瑰花瓣(感觉就是宜家卖的那种)。我正要往浴缸走,阿姨拦住我,先洗。
浴缸旁边就是大大的淋浴头,接下来的五分钟有点羞耻,我洗澡,素昧平生的阿姨帮我打肥皂。阿姨问,你平时搓背多吗?答曰,不多,有点害怕。这有什么害怕的,搓背多舒服啊。嗯,怕疼。
阿姨笑了,那你一会儿多泡泡,多泡泡好搓。
开始泡澡,阿姨打开电视,我以为可以看看本地新闻,谁知放的是店内某非遗修脚大师的宣传片,我一开始看得非常仔细,然而很快我就看到了各种可怕的灰指甲,一把修脚刀上下飞舞,我害怕地闭上了眼。阿姨给我又倒了一杯水,看一眼我,看一眼屏幕。我问,这人在你们店里吗?在,她回答。而后略有些羡慕的补充,他修一个脚,就得50。我很想问此处的“一个”指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只脚”,但很快我闭嘴了,因为我听到了计时器的声音,每一秒滴答,都是198块里金钱的声音!
搓澡之前,阿姨开始为我配置护理的“物料”:牛奶+芦荟(好像还可以选硫磺,但我拒绝了)。搓澡也配备物料,我选的是红酒(另一个好像是白醋)。
阿姨问,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我本来想说的是“阿姨你轻一点”,到了嘴边却出来一句“阿姨我晚饭吃得有点多。”
阿姨笑了,那笑容如同饱经沧桑屡上沙场的老将,云淡风轻。
我躺在搓澡台上,赤条条来去很多牵挂。
想起了母亲的搓澡巾。
想起了沈阳大妈的“下泥”评语。
二十秒过后,我忽然获得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旁友们,跟北方那种用搓澡巾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啊啊啊啊!
温暖而细碎,是温柔的,但又是不失力度,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像我做圣诞烤鸡之前的按摩(阿姨也确实在我身上喷着红酒)。我很快意识到,阿姨没有用搓澡巾,用的是毛巾。
疼不?
不疼。
心在那一刻完全放下来了。
然后我自动开启了阿姨访谈模式。
阿姨是江都人,老公是修脚师傅。上世纪九十年代,她跟着老公去东北,“那时候的搓澡馆子,都是扬州师傅。”
在东北干了两年,回家了。理由是:“东北人太耐搓了!太累!”
阿姨给我讲述了她曾经经历过的东北客户,“十岁的小家伙,一躺下对我说,阿姨,你力气太小了,这搓不下泥。”
一瞬间,我忽然和那位曾经讲我“下泥”的沈阳搓澡阿姨获得了谅解,她是真的表扬我。
扬派搓澡也是搓四面,阿姨说,南方搓澡一直局限于淮扬地区,所以这两年有些衰败了,“我表妹一直在大连,现在做到总技师。”听阿姨讲完,我感觉扬派搓澡才是中华搓澡宗师,东北澡堂不过是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支流,在东北澡堂里,其实也有许多来自扬州的搓澡阿姨,她们不留痕迹,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