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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深度:一个妓女和造假币的骗子,救了美国一命 | 远读重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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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5 01:1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深度:一个妓女和造假币的骗子,救了美国一命 | 远读重洋

原创: ReadAbroad  远读重洋  2019-02-20


多年以后,提起行刑队,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总统会回想起 1776 年 6 月那个阴沉的中午。

11 点,整整 4 个旅的士兵,加上围观的群众,总共两万多人,聚集在纽约北边的一个大广场上。

这里没有阅兵,没有演习,也没有游行活动。

人群鸦雀无声。

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几分钟以后,几个士兵押着一个犯人走上高台。

他中等身材,体格健壮。

就在这一天,当时还是殖民地的美国,正在与英国激烈交战,

可这名囚犯并不是敌兵。

他穿着美国正牌大陆军的军服。

他是谁?

围观的人群里,站着一位年轻的军医,名叫威廉·尤斯蒂斯(William Eustis),年仅23岁。

几个小时以后,军医回到了他在纽约的住处。

他坐下来,拿出一支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写信。

“毫无疑问,你将听到有史以来针对我们国家的最大、最卑鄙的企图。”(You will doubtless have heard of the discovery of the greatest and vilest attempt ever made against our country.)

“那个阴谋,那个万劫不复的阴谋,是我们最恶毒的敌人策划的。”(I mean the plot, the infernal plot, which has been contrived by our worst enemies.)

军医的笔停下了,他想不到任何一个现成的单词,可以用来描绘这场骇人听闻的事件。

他抄起笔,写下一个自创的新词——

屠圣(Sacricide)。

几百年后的今天,包括大多数美国人在内,都对这段历史都一无所知。

可它不该被忘却。

那场密谋刺杀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的第一号阴谋(The First Conspiracy)。

△ 华盛顿官方肖像

2019 年开年以来,在美国,有一本历史类新书格外的抢眼。

在一堆节食、健身、励志类的“新年畅销书”霸榜的时候,它突兀地出现在亚马逊新书榜单的 TOP 10 。

整个历史类新书榜的前三名,都被它“包圆儿”了——分别是它的纸质书、电子书和有声书。

它就是我们今天要说的这本《第一号阴谋》(The First Conspiracy)。


有的人可能会说:历史类的,我不太感冒。

可是读完以后,我最大的感受是:

虽然它写的是正史,却比小说还要精彩。

我没想到美国建国前后的这段往事,竟如此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可我想这不是这个故事最大的意义。

通过它,我想我终于感悟到了历史的真谛。

读一段不疼不痒的历史故事,对于今天的我们,到底有什么意义?

相信你读完这个故事,你也会有你自己的答案。

接下来,就让我们回到故事的起点,回到那个即将天翻地覆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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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5 01:1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01.
1775 年 5 月 10 号
宾夕法尼亚州,费城


很多宏大的故事,都从一个热热闹闹的小城镇开始。

这个故事也不例外。

过去这几天里,费城热闹得就像过年一样。

那个时候,还没有“美国”——这里还叫“殖民地”。

这片土地上最杰出的精英们纷纷涌入,搞得当地人是诚惶诚恐、又惊又喜。

每个小时,都有新的马车远道而来,当地人为了瞧个新鲜,挤满了街道,不愿意上街的,就扒着窗户、门廊远远地窥望。

所有的客栈都满员了,酒馆里一片暄腾。

然而喜庆的气氛只是表面。

人们闻到了空气里夹杂的其他气味儿:有一点紧张,有一点期待,还有一点不可名状的恐惧。

要变天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天要怎么变。

这里即将召开的,是第二次大陆会议(the Second Continental Congress)。

△ 第二次大陆会议

这些远到的贵客,他们济济一堂,只为了商讨一件事情:

我们,要跟英国人开战吗?

就在一年以前,即便是疯子也想不到这个主意。

但是最近几个月,英国王室和殖民地在贸易、关税方面的摩擦愈演愈烈、越发不可收拾。

殖民地很生气,后果……不好说。

英国人派出士兵镇压各地的抗议活动,一再重申:我们是“母国”,我们对你们拥有绝对权力,你们要绝对服从。

流血事件时有发生。

4 月 19 日晚,驻扎在波士顿的英国士兵,启程前往附近的莱克星顿和康科德,要逮捕“叛军”的领袖,缴获当地武装民兵的军火。

当地人提前知道了这个计划,当英国人到达列克星敦时,一伙全副武装的民兵早就在那儿恭候他们了。

一场混战,英军杀死了 8 人,却只损失了一匹马。

原来草包“叛军”就这么点本事?

可是当英国人向康科德挺进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支规模要大得多的殖民地民兵。

没有人知道是哪一方先开枪的,但无论是谁先扣动扳机,他发出了“震惊世界的第一枪”。

双方都遭受了惨重的伤亡。

△ 列克星敦战役(Battles of Lexington and Concord)

在 48 小时内,英国士兵被赶回了波士顿,并封锁了整座城市。

双方达成了一项停火协议,但波士顿当地的紧张局势,正处于历史上的最高水平。

流血事件在整个殖民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探出了好奇的脑袋张望着:

这次暴力事件,到底是波士顿当地的小规模冲突,还是一场更大规模战争的开始?

和解,还有可能吗?
还是说现在,就是殖民地该揭竿而起的时候了?

第二次大陆会议,必须回答这个问题。

可以想象:英国人压根就不承认,这次会议有什么合法性可言。

可是美国人民的重视程度,却大大地出乎了预料。

当时总共 13 个殖民地,来了 12 个殖民地的代表,一共 65 人。
他们从东西南北、四面八方赶来。

而那个时候没有汽车、火车、飞机,他们只有马。

很多代表从家乡出发,需要两周,甚至更长的时间。

每天至少 8 个小时的跋涉,踏过各种崎岖不平的道路,

需要方便的时候,在附近的灌木丛,或者沼泽地里,就地解决。

所有的参会邀请函都是手写的,也都是从马背上寄出的——所以收到的时候,本身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

他们来参会,不是开会喝茶住酒店那么舒服。

他们必须把家里的事、自家企业的事,和地方上的事务都抛诸脑后,至少都得迅速地托付出去——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去,可能就是好几个月的时间。


来自马萨诸塞州的两个代表,因为参与组织了波士顿起义活动,所以一路上不得不在田野和农舍里东躲西藏,害怕被英国士兵抓到,会拘留他们。

这些代表能来有多不容易,费城人民多少有所耳闻。

所以他们进城的时候,受到了英雄般的热烈欢迎——一队当地民兵护送着他们,过往路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

代表们知道,他们渴求的,并不是自己,并不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他们的眼睛里写着两个字:自由。

这是一个危险的概念。

这是一个激进而疯狂的概念。

可它一旦植入了脑海,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我们这些英国殖民地的子民,有权利选择我们自己的政府吗?(Do people have a right to choose their own government and therefore rule themselves?)

他们不知道,在随后的日子里,著名的思想家托马斯·潘恩即将写下那句不可磨灭的话:

“让世界重新开始的能力,就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We have it in our power to begin the World over again.)

费城,不,整个殖民地,要变天了。

△ 费城独立会堂

当代表们步入举办会议的州议会大楼的时候,他们会发现,这是一座漂亮的红砖建筑,有着高耸的白色尖塔和钟楼。

△ 独立会堂

未来几周的会议上,美国的未来将决定于此。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他们会发现会场的四周,按照当时的规矩,摆放着几只烟灰缸——供那些嚼烟草、吸鼻烟的代表们使用。

屋里的大部分人穿着马甲、马裤,披着长外套——他们是律师、商人和政客。

只有一个人不同。

当他风尘仆仆地推开大门的时候,他身着一套完整的军官制服,一件蓝色的长外套,上面扣的是黄铜纽扣。
一屋子人平均身高只有 1 米 7 左右,而他超过了 1 米 82 。

用“气宇轩昂”来形容似乎并不为过。

他就是弗吉尼亚州的代表,乔治·华盛顿上校。

△陆军上校乔治·华盛顿

43 岁的他,已经有将近 15 年没在军队服役了,

但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场合,他穿上了从前的军服。

20 年前,他是法印战争中的老兵,

他也曾是弗吉尼亚当地民兵组织的领导人。

他这一身行头,其他代表都注意到了。

宾州的代表后来回忆道: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军人的威仪,你可以从一万个士兵里把他给挑出来,你知道他就是那个混迹其中的将军。”
然而,让他脱颖而出的,可不仅仅是外表。

人们需要一个知道怎么打仗的人。

一方面,代表们心里清楚,和平解决方案依然是首选。

但是另一方面,也必须做好开战的准备,有备无患。

他们需要把散兵游勇的民兵,都拧成一股绳,变成团结一致的战斗力量。

换句话说,殖民地需要组建一支国家军队,一支大陆军队。
一旦建立起一支军队,就需要有人来领导它。

由谁来指挥这支新军队,会是下一个非常关键的任务。
6 月 14 号,会议决定正式组建大陆军(Continental army),并开始讨论领导人问题。

主持人约翰·亚当斯(John Adams)念出了几个竞争者的名字。

华盛顿自然是其中之一。


只是有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乔治·华盛顿不见了。

他躲了起来。

你可能以为,穿得那么高调,那么爱“秀”,不就是想让人家都注意到他,好给他投一票吗?

对于华盛顿来说,还真不是。

用好听的话来说,他是一个正直、谦逊、克己奉公的人,一个品行高洁的人。

用不好听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对自己有“道德洁癖”的人——

他不容许自己的任何行为,玷污他心中视若珍宝的东西——荣誉感。

在他还是个小男孩儿的时候,他就给自己列了 110 条“文明守则”(a list of 110 rules of civility),

其中第 5 条写着:“如果你要咳嗽、打喷嚏、叹气,或者打哈欠,记得不要出大声,要私下做;打哈欠的时候不要讲话,用手绢或手捂住脸,转过身去。”

第 7 条写着:“不要在别人面前脱衣裳,也不要穿戴好一半就匆匆出门。”

他并非出身名门望族,

他要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克己复礼,赢得他人的尊重。

更可贵的是,他并不以此为傲。

在他功成名就之后,很多初次见到他的人,都对他的谦逊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法国的一位王子回忆说:

“他简直就是卖弄和虚荣的敌人,他太谦虚了,甚至都没能正确估计自己的价值。”(He is a foe to ostentation and to vainglory. Modest even to humility, he does not seem to estimate himself at his true worth.)

无论怎样,当会议主持人约翰·亚当斯宣布,华盛顿是大陆军总司令候选人的时候,他早就逃离了会场。

为什么?

他不希望任何人觉得,他是出于虚荣和傲慢,想要赢得这个位置。

他也不希望任何人觉得,他在暗示别人:我比其他候选者更优越。

如果出于一己私利的动机,如果不是纯粹为了更大的福祉和利益(the greater good),都是“不谦虚”(immodest)的行为,都不配担起这一神圣的职责。

所以当其他候选人还在忙着游说的时候,他消失了。

他没想到,代表们的决定出奇的一致。

△ 华盛顿被任命为大陆军总司令

那天晚上,他走在大街上,迎面碰到了几位议员向他执意。

“将军。”

这片殖民地的历史即将改写。


华盛顿不是假谦虚,他是真的低估了自己。

第二天站在台上发表演讲的时候,他对所有人说:

“我正心诚意地说,我觉得自己难以当此重任。”(I this day declare with the utmost sincerity, I do not think myself equal to the command I am honored with.)

他不是装装样子。

他给妻子的私人信件里写到,这个新职位“未免对我个人的能力太过信任了”(a trust too great for my capacity)。

在他被任命的第二天晚上,维吉尼亚州的议员在街上遇到了华盛顿,

他看到这位新任总司令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华盛顿向他吐露了心声:

“先生,请记住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从我开始指挥美国军队的这一天起,我声名狼藉的垮台之日就已经板上钉钉了。”(Remember, Mr. Henry, what I now tell you: From the day I enter upon the command of the American armies, I date my fall, and the ruin of my reputation.)

无论如何,现在,他要把美国人民的自由,扛在自己的肩上。

如果他现在就能看到之后发生的一切,我只想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

放松点,伙计,让你抓狂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成为总司令以后,华盛顿马不停蹄地做了三件事:

第一,照着他旧军装的样子做了一身新军装,蓝外套、黄纽扣——因为没有时间做什么新的设计。

第二,让他的律师朋友起草遗嘱。

第三,他买了几本关于军事战略的书,比如《写给军官的军事指导》(Military Instructions for Officers),因为他已经 15 年没打仗了。

不是损他,他是真的“缺乏经验”。

作为一名上校,过去他也只是一名中层军官,在实际战斗中从来都没有率领过 100 人以上的部队。

他根本就没有在大规模战争中指挥国家军队的经验。

所以你知道了,他那么谦虚是有原因的。

但他已经是美国人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一张王牌了。

他要求手下的所有军官将领,要像他一样,表现得有自信、有组织、有纪律——必须垂范全军。

他们从费城一路向北,前往风暴的中心眼——波士顿。

所到之处,人们都争相想要目睹新司令的风采。

在行程的第三天,他即将经过最重要的一站——纽约市。

纽约人民热情地欢迎他。

△ 华盛顿进城

当然,只是一部分人民,你可以叫他们“爱国者”(Patriots),或者爱国人士——希望殖民地能够独立的人们。

另一股强大的敌对势力,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号——“保皇党”(Loyalists),他们臣服于大英帝国的统治,不希望殖民地闹独立。

事实上,在当时的纽约,这两股势力不相上下。

而华盛顿即将遭遇他最可怕的敌人——纽约州州长、铁杆“保皇党”威廉·泰伦(William Tryon)。

△ 纽约州州长威廉·泰伦

就在华盛顿大摇大摆进城的时候,泰伦同一天返回纽约。

他刚刚结束了一年的英国访问,按道理讲市民们也该欢迎他才是。

这就让市政府的领导班子为难了。

咱不能同时欢迎两个敌对的领导人啊!

这可咋办?

他们决定,刻意推迟泰伦的抵达时间,华盛顿游行刚一结束,傍晚时分就给泰伦接风洗尘。

于是下午那一拨游行的欢迎人群,在市政府的组织下,集体赶往下一个地点,去欢迎州长。

纽约当时的政治态度有多模糊、多混乱,可见一斑。

在渡轮上干等了几个小时的泰伦,在回程的路上铁青个脸,显得非常不满。

乔治·华盛顿,你给我等着。

与此同时,华盛顿也感受到了什么叫“芒刺在背”。

他要求手下密切关注泰伦的一举一动,如有必要可采取“一切强制措施”。

华盛顿的预感是对的。

泰伦不只是一根芒刺。
他是一只毒蝎。

黑暗的大幕即将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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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5 01:1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02.
马萨诸塞州,剑桥市
1775 年 7 月


经过 8 天 8 夜的跋涉,华盛顿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马萨诸塞州,波士顿郊区的剑桥市。

一路上,每个地方的人都要举行欢迎仪式,所以拖延了行程。

他们不知道,华盛顿此时忧心如焚。

他在路上收到了更多波士顿流血冲突的消息。

6 月 17 号,一群民兵和英国人在邦克山附近发生激烈交火,英国人最终取得了胜利,从民兵手中夺取了山头,

英国有 226 名士兵阵亡,828 人受伤;

而民兵的死亡人数是 140 人,受伤人数是 310 人。

很快这场著名的“邦克山战役”就传遍了整个殖民地。

△ 邦克山战役

有报道称,英国士兵在战斗结束以后,用刺刀屠杀了躺在山上的受伤民兵。

事态愈演愈烈。

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可能爆发一场全面战争。

华盛顿怎么能不着急?

到了波士顿当地,他即将看到,大约 14000 人的民兵和新兵——这是他新军队的创始成员。

在那之前,他要先见一个重要的人。

本杰明·丘奇医生(Dr. Benjamin Church),

哈佛大学毕业的内科医生、著名的爱国人士,马萨诸塞州议会议员,

他曾是约翰·亚当斯——那个大陆会议的主持人、未来美国第二任总统的私人医生。

△ 本杰明·丘奇医生

就在丘奇跟华盛顿会面短短几周以后,

大陆会议将丘奇医生任命为大陆军的医疗服务总干事,

大陆军的首席医官。

华盛顿通过丘奇,充分了解了波士顿当地民兵部队的情况。

他知道,民兵的专业素质一般,新兵又很多,需要好好调教。

7 月 3 号清晨,他来到营地阅兵。

他有心理准备。

只是他跟大伙儿见面以后,他知道自己白准备了。

因为他看到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士兵。

他们是农民、劳工、有前科的罪犯,还有乞丐,

他们手中的武器——如果那可以叫武器的话,是叉干草的叉子,还有铁锹,

他们的制服——有马萨诸塞州、罗德岛州、康涅狄格州和新泽西州各地花花绿绿的民兵制服,

而大多数人,还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和破烂的裤子。

△ 大陆军的各色制服

所谓的“营地”,稀稀拉拉地绵延了好几公里,没有任何自来水和卫生系统。

敞篷的厕所里臭气熏天,如果厕所里“堆不下了”,男人们就跑到田地里到处方便。

帐篷都是临时搭起来的,木板、帆布、石头、草皮……能找到什么材料就用什么材料。

除了糟糕的装备和个人卫生,华盛顿最看重的东西,他们身上也没有。

满嘴污言秽语(profane language),毫无军人风度(without soldierly manners)。

他们的“三大爱好”是:酗酒、赌博、嫖娼。

很多高级军官,一门心思只想赚钱,有时候还跑出去挣外快。

刚到这儿的时候,有人告诉他,部队还有 308 桶火药,虽然不多,但还能凑活用。

但很快,手下人告诉他,这是把上次邦克山战役用了的都算上了。

用完剩下的,只有 38 桶。

准将把这个消息告诉华盛顿以后,根据记载,华盛顿“半个小时没说一句话”(did not utter a word for half an hour.)。

军队几乎没有足够的弹药,可以进行训练演习,更不用说打仗了。

而敌军就在一公里开外的地方,全副武装。

华盛顿就要和这群人一起,对抗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

他每天都在焦头烂额——后勤物资有问题,中层干部有问题,士兵训练有问题……


他要催着清点毯子和水壶还够不够,

他要回应将士们的抱怨——“面包都是酸的,都馊了”,

他要惩罚那个跑到农场里偷了两匹马的士兵,罚完了把他赶出部队。

每次下雨,田地里就会变成一滩烂泥,粪污从沟渠里流溢出来。

一些士兵平时在附近的河里洗澡,而尴尬的是,旁边的一座桥上,经常有来往的行人路过,其中有很多城里的女士,

她们看到“总司令华盛顿的士兵”在桥下毫不知耻地赤身裸体。

这些士兵,平时甚至会偷自己战友的食物和衣服。

华盛顿没有办法,他只能比诸葛亮还操心。

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教化他们、约束他们、严厉地惩罚他们。

他希望号召起这群人,共克时艰,为伟大的事业而奋斗。
可他高尚的请求是那么的滑稽。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来自不同地区的民兵组织,互相越来越看不顺眼,迅速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对抗,

口头侮辱,拳脚相加,甚至抄起家伙直接干。

初冬里的一天,华盛顿的愤怒到达了沸点。

两伙民兵从很小的口角开始,发生火并,不到 5 分钟,一千多人冲上战场,他们干仗的地方叫“哈佛园”(Harvard Yard),是后来哈佛大学校园的一部分。

△ 如今的哈佛园

就在双方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园子里响起了马蹄声,华盛顿飞奔而来,翻身下马,冲进人群,抓住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粗野步兵,掐住他们的喉咙,剧烈地摇晃着他们,冲他们怒吼。

而其他人,看到华盛顿的到来,突然就不打了,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四散奔逃。(The hundreds of brawlers take flight at the top of their speed in all directions from the scene of the conflict.)

短短几分钟后,整个哈佛园里只剩下华盛顿,和他手里的两名士兵。

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司令,比华盛顿更难做了。

他的一个助手说:“我同情我们的好将军,我觉得这么重的担子、这么多的困难,不应该肆意地压垮这样一个好人。”

几乎绝望的时刻,华盛顿向他的助手吐露了心声:

“如果我早料到这一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接下这个职位的。”(Could I have foreseen what I have and am like to experience, no consideration upon earth should have induced me to accept this command.)

但是,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大陆军,乃至整个美国,都得指望他了。

他不知道,致命的危险,正在向他靠近。


直到 1775 年的 9 月,华盛顿和波士顿英军都处在僵局之中。

大陆会议方面希望跟英国人和谈。

而波士顿当地的英军也没有能力把华盛顿的部队一举歼灭,他们也希望和谈期间避免更多的流血冲突。

所以就这么耗着。

两军都在竭力搜寻更多关于对方的情报。

这时候,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华盛顿的军营门口,一位将军要把他引荐给华盛顿。

他是一个面包师。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信上写的都是密文。

面包师说,他的前女友,要他把信交给一位英国军官,但他没有照做。

他的前女友,如今已经沦落成了一个妓女,

她说是一个“朋友”托她送的信,她又不认识什么英国人,所以只好来拜托他。

面包师觉得事有蹊跷,就把信交给了当地的爱国者领袖,后来辗转交给了华盛顿手下的将军。

华盛顿非常重视,他找来了妓女,她不肯说是何人送来的信件。

经过严加审问,她招供了。

当她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华盛顿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著名的爱国人士,美国大陆军首席医官,本杰明·丘奇医生。

女人说,她是丘奇医生的情妇。

华盛顿找来了两拨人破译信件的内容,最后发现这是一份关于大陆军现状的详尽报告,

其中包括有关部队人数、武器、补给和军事计划的一些细节。

全都是重要的机密信息。

所有人信赖的丘奇医生,是爱国者的叛徒,是英国人的间谍。
而他的动机,只是为了钱。
他的豪宅,他的华服,他的情妇,都来自英国人给他提供的丰厚报酬。

对于华盛顿来说,这个打击有点大。

如果连这样知名的爱国人士、大陆军的股肱之臣,都不能信任,我还能信任谁?

华盛顿不想听到这个答案:没谁了,真的。


事实上,华盛顿当时完全不知道,在他周围,埋伏着更多像丘奇医生一样的间谍。

一名敌方特工,利用线人渗透进华盛顿的军营,线人是一名铁匠和一名屠夫。

波士顿当地一位艺术家,一直在帮英军秘密测绘大陆军营地的布局安排。

不管怎样,在间谍丘奇暴露之后,华盛顿都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他有时候会因为恐惧而失眠。

他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如果他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那意味着什么。

他需要一支精英护卫队。

1776 年 3 月,一支 50 人左右的护卫队集结完毕,他们身着特殊的蓝白色制服。

他们是殖民地最优秀的老兵。

他们只有一个任务:保护乔治·华盛顿的生命。

官方的称呼叫:总司令卫队(the Commander-in-Chief’s Guard)。

私下里,大家给了他们一个绰号:救生员(the Life Guards)。

△ 总司令卫队(示意图)

不管叫什么,华盛顿看着这些他亲手挑出来的小伙子,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当时的他还想象不到,后来救了他一命的,竟是几个素未谋面的骗子。


就在距离纽约不远的长岛上,有三个普通人,肚子里有些花花肠子。

其中一个人会雕刻,是一名银匠,他的手艺远近闻名,还上过报纸。

可是自从殖民地开始跟英国人较劲以后,他的生意就大不如前了。

他想到纽约碰碰运气,却碰来一身晦气——不知为何,他进了监狱。

等他放出来的时候,一对儿兄弟找到了他,这对兄弟姓杨(Young)。

他们想出了一个挣钱的“好主意”。

趁着现在当局混乱不定的时候,造假钞,大捞一把。

为了掩人耳目,一切就在杨兄弟二人的家里秘密进行。

他们买来印刷机,而银匠凭着雕刻手艺仿造出钞票的印版,他们甚至还掌握了必要的油墨技术。

可他们还是漏算了一样东西。

造假币,需要合适的纸张,而他们手头没有这种纸。

怎么办?

他们打听到,要买特种纸,只有一个地方有:费城,开大陆会议的那个费城。

要自己过去跑一趟吗?

不用,他们找到一个老熟人,正好要去费城卖马。

这位朋友名叫艾萨克·凯查姆(Isaac Ketcham)。

他可以顺道帮他们带些纸回来,而他们也不会亏待他的。

因为凯查姆需要钱——妻子刚刚去世,他还失业了,家里有六个孩子嗷嗷待哺。

成交。

出发的时候,凯查姆没有想到:卖马,带几张纸,会改变他一生的命运。

他更不敢想的是,他即将改变这片大陆的命运。


就在华盛顿忙活着招“救生员”的时候,反派州长泰伦也没闲着。

1776 年 2 月,年迈的纽约市市长辞职,泰伦趁机安插了一个新人当市长,一个叫大卫·马修斯(David Mathews)的律师。

泰伦不方便出面活动的时候,就让这个市长马修斯代劳。

他们在纽约招兵买马,壮大保皇党的实力。

他知道,英国军队在波士顿被羞辱了,他们一定会反击的。

问题是,英国人会从哪里开始反击?

泰伦知道答案。

纽约市——因为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港口,足以容纳成千上万的英国海军。

△ 英国海军

一旦英国军队控制纽约的哈德逊河,那么北方殖民地和南方殖民地之间的通讯,就会被彻底切断,他们根本没法再联合起来。

华盛顿很快就会从波士顿返回纽约,与英军殊死一战。

躲在暗处的泰伦笑了。

他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为了这个计划,他倾尽了他所有的资源、所有的间谍,所有的手下。

阴谋的网,正在织成。


1776 年 3 月份,华盛顿在纽约的情报调查员总算发现了一些“干货”。

虽然听上去并不让人愉快。

泰伦在花钱收买大陆军的士兵。

人数?差不多五六十人吧。

他们秘密加入了英国人的阵营。

这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4 月 13 号,华盛顿返回纽约。

纽约的老百姓闻风而动,只是这次不是去欢迎他,而是收拾好行装,逃亡他乡。

他们知道,要开战了,此地不宜久留——对华盛顿来说,同样如此。

住在纽约的头几个晚上,华盛顿在百老汇的一处房子办公、过夜。

很快,手下人就把他转移到了一个更隐蔽的、远离市中心的地方。

那是一处名叫莫蒂埃的庄园,部队还给他的庄园配备了一个女管家玛丽(Mary Smith),

玛丽曾经服务过纽约的大户人家,现在负责照料华盛顿的饮食起居。

“救生员”们在庄园 24 小时轮岗守卫。

△ 华盛顿居住的莫蒂埃庄园

9 天以后,4 月 22 号,为了造假币去买纸的凯查姆到达费城。

他掏出一小块儿带来的样品,四处打听:哪儿能买到这种纸?

结果人们摇摇头:要么告诉他不知道,要么告诉他,你别费劲了。

因为这些特种纸的制造商都是“宣过誓的”(sworn),只有官家才能征用。

凯查姆很识趣,他把样品放回书包,知难而退了。

他从一开始,就打心眼里不想帮助做假币的人。

按他后来的交代,他也担心,即便真的买到了纸,捆成一大捆,在返程的路上也太惹眼了。他不想被人抓住。

所以 4 月 26 号,把马卖了,他就打道回府了。

他想告诉那帮人:老子不干了,你们爱找谁找谁去。

可进了贼窝,想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在离长岛造假窝点并不远的百老汇大街上,

有一个矮胖的男人,叫吉尔伯特·福布斯(Gilbert Forbes),

他开了一家商店,经常喜欢穿一件白色外套。

左邻右舍都知道,他是一个会修枪的枪匠(gunsmith)。他私藏了不少条好枪。

而在那个年代,无论是保皇党还是爱国者,两边都缺枪——士兵们甚至会跑到临近的县城挨家挨户地收购枪支。

有一天,他的老熟人告诉他,泰伦州长那儿高价收枪。

他想抓住这次机会,但不光是为了钱。

他是一个有政治态度的人,他不甘心在动荡的年代里,只做一个小小的枪匠。

他看好保皇党。

很快,他托人把 9 把来复枪和 11 把毛瑟枪献给了泰伦州长。

△ 来复枪(上)、毛瑟枪(中)、刺刀(下)

按中间人的说法,这 20 把枪可以换回来 11000 美元。

可真正的收获让他大喜过望。

州长给了他翻倍的酬劳,还有一个宝贵的机会。

州长钦定的马修斯市长,想找他谈谈。

市长一上来,就塞给他 2 万美元,告诉他:除了付给他买枪的钱,还有一个用处。

去贿赂更多的大陆军士兵,让他们向英国人投诚。

泰伦州长手下这样收买来的士兵,已经有几百人了。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矮胖的枪匠福布斯一脸困惑:既如此,还要我做啥子?

市长微微一笑:你的商店,不是也在百老汇街上吗?不是离华盛顿的总部很近吗?

去吧,搞定他的心腹。

州长托我给你带话:此事办成,等英国的舰队抵达,你拥有的不再是一家商店,而是一家公司。

枪匠福布斯的眼睛亮了。

△ 保皇党与英军

华盛顿在纽约的很多个夜晚,

当他忙完了一天的公务,从百老汇大街的办公室出发,返回乡间庄园的路上,

他大概没有注意到沿途的一家“科尔比小酒馆”(Corbie’s)。

那离他的庄园并不远。

如果他愿意的话,走路就到了。

1776 年春天的一个晚上,一个男人正在喝闷酒。

他咒骂着,说着大陆军的坏话。

部队条件太差了:

吃的差、
用的差、
武器差、
还迟迟拿不到工资。

营房里的弟兄们,不是得了痢疾,就是染上了天花,再不然就是去红灯区鬼混,沾了一身梅毒回来,健健康康的能有几个?

当年招我们来的时候,说是要“干大事的”,结果就是没完没了地挖沟渠、修工事,

痛痛快快的仗一次也没打过。


更让人绝望的是:眼看真的打起来,很可能就会被人打个落花流水。

当兵的发牢骚,骂骂咧咧出出气,也还正常。

只是这位嚷嚷的声音有点大,他的名字叫格林,

一个邻座的陌生人听到吐槽,凑了过来,开始跟他一起喝。

很快,寒暄变成了一场政治对话:大陆军有几成胜算?英国又有几成?

陌生人说,自己是个枪匠,在城里开了个店,大名叫吉尔伯特·福布斯。

而骂骂咧咧的这位,显然是个士兵。

酒馆里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因为今天他穿的是便衣。

他一边把酒倒满,一边跟福布斯解释说:俺可不是普通的兵。

大家伙都叫我“救生员”。

两个人越聊越投缘,开始用低沉的声音交流着,就好像每一句话都是个秘密。

格林后来回忆说:“他还邀请我,有空找他去,他要请我吃饭。”

最后,他们似乎达成了一项协议,高兴地举起了酒杯。

“为国王干杯。”(Drink to the King.)


就在华盛顿一筹莫展的时候,反派州长泰伦在纽约也没闲着。

他发现他不在的这一年,城里的反动势力(“爱国者”)开始抬头。

暴民走上街头,把保皇党人吊起来毒打,拿针扎他们,往他们的身上扔石头、吐唾沫。

他们口口声声喊着华盛顿的名字。

泰伦知道,想要降住这些人,武力镇压是不行的,纽约市民当中,很多人都有着复杂的背景。

他需要情报,需要间谍。

他要掌握城里的风吹草动,等待出手的时机。

△ 泰伦面对“反动势力”(爱国者)

1776 年 6 月,大战在即。

华盛顿得到消息,英国舰队正向他们驶来,最快两周后就会抵达。

他还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忙。

事关武器、火药、给养、运输、住房、后勤、训练、作战计划、指挥系统……

海量的信息和指示,源源不断地进出他的总部。

他已经顾不上了,源源不断的,还有迫在眉睫的危险。

△ 华盛顿在视察部队

就在 1 个月前,5 月初,一个万里无云的早晨,造假币的窝点被突然闯入的大陆军连锅端掉。

因为殖民地政府得到消息,英国人要利用假币,对殖民地发动经济战。

到战争后期,在一些地区,流通的纸币里有一半都是假的。

它可以让每个人的辛苦钱都被轻而易举地稀释,引发恶性“通货膨胀”,从而瓦解殖民地经济,不攻自破。

正在这时,政府听说,长岛的一个小镇上有一批造假币的人。

他们是被当地的“朝阳群众”给举报的。

所以政府立刻采取行动,查抄了制假贩假的窝点,发现了一大批“赃物”——

当然,印出来的票子是一张都没有,其他造假用具倒是一应俱全。

凯查姆这个中途反悔、想要退出的倒霉孩子也被抓走了。
但在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大事儿”里,他是这个团伙里唯一重要的人物。


在法庭上,银匠和杨氏兄弟上演了一出丑剧。

他们每个人都说其他人是主谋,自己只是被胁迫的从犯、小角色。

只有老实的凯查姆说了实话。

因为在监狱里,只有凯查姆,时刻都在思念着他的孩子。

没有他,小家伙们可怎么办?

他后悔极了,他在牢房里写了一份请愿书,对自己在伪造货币计划中扮演的(次要)角色深表悔恨。

他还呼吁国会哪怕不可怜他,也请可怜可怜他的 6 个孩子们。

“他们现在正为失去一位温柔的母亲,和一位被监禁的父亲,而悲痛欲绝。”(The six poor children are now lamenting the loss of a tender mother and the imprisonment of a father.)

一开始,他的请愿书似乎没有寄对地方。

整整一周以后,议会似乎还没有收到这封信。

很可能是因为监狱官都觉得不值当把它送上楼去递给议员们看。

6 月 15 号,星期六晚上,望眼欲穿的凯查姆似乎已经放弃了。

他的牢门被打开,两个新的囚犯被塞了进来。

其中一个人说话还有点儿爱尔兰口音。

正常情况下,凯查姆根本没心情在意他的新狱友是谁,也不在乎他们要说什么。

但很快,凯查姆了解到,他们跟他有一些共同点:他们的被捕也跟伪造有关。

当然跟他没啥关系,这两个男的从别的地方得到了一些假钞,

他们想拿这些钱去买东西,让当局抓了个现形。

他们一边咒骂大陆军政府,一边赞美英国国王。


凯查姆跟他们攀谈起来。

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

这些囚犯说他们实际上是大陆军队的士兵。

他们接下来说的话,让凯查姆大吃一惊。

为了赢得他们的信任,凯查姆甚至告诉他们,他本人也忠于英国国王。

然后他从他们口中套到了扭转命运的绝密。

到了第二天早上,趁他们不注意,凯查姆开始写第二封信。

和第一封信无疾而终的下场不一样,
它成了决定总司令华盛顿生死的一封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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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5 01:1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03.
1776 年 6 月 17 号
星期一,纽约市市政厅


26 名纽约市议员举行上午例行的会议。

为了积极备战,有太多的事情要讨论、要决定——议员们都很忙。

上午的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人们看到议程上的下一个问题实在是太小了,微不足道。

一位名叫艾萨克·凯查姆的囚犯,递交了书面请愿书,

他目前被关在市里的监狱里,请求宽大处理。

大多数议员都记不得这个名字了,有人提醒了他们一下,假币案的从犯。

对议员们来说,听取囚犯的请愿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秘书朗读完第一封信,没什么反响。

第二封信打开,只有一句话:

我要求与议员们当面交谈,有重要的信息分享,与我个人的案件无关。

议员们同意了,把他带了上来。

凯查姆说,和他同一间牢房的两个人,是大陆军士兵,他们在谈论一个秘密筹划的阴谋。

州长在招募殖民地的士兵和百姓,背叛殖民地,在英国军队到达的时候里应外合,对抗大陆军。

州长会给所有人丰厚的犒赏。

他还听说,城里的一名枪匠,是这一阴谋的关键头目。

凯查姆努力回忆起他的名字,吉尔伯特·福布斯。

他还记得什么?

他们说,要摧毁从曼哈顿到大陆的主要桥梁——国王桥(King’s Bridge),阻止大陆军的物资运输。

△ 国王桥

但最令人震惊的是:这两名被监禁的大陆军士兵,不仅知道这一阴谋——他们也参与了这一阴谋。

阴谋。

“英奸”州长泰伦。
军队里的叛徒。

这个故事令人震惊。

议员们盯着凯查姆:他有没有可能,是在编故事?

议员们知道,他的故事至少有一部分得到了证实。

就在前一天,两名大陆军士兵确实被逮捕,此案已提交议会审理。

这两名士兵被指控在该市携带假钞,与长岛伪造假钞的计划无关。

他们知道两名被监禁士兵的身份。

他们的名字是迈克尔·林奇(Michael Lynch)和托马斯·希基(Thomas Hickey)。

如果这两个特别的士兵,是秘密阴谋的一部分,向他们的同胞举起武器,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是普通士兵。
他们和格林一样,都是乔治·华盛顿的“救生员”。

凯查姆又补充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细节。

林奇和希基两人说,“救生员”里不光是他们俩在参与。
还有好几个人。
他们此时都不在监狱里。
他们都围绕在总司令乔治·华盛顿的身边。

华盛顿的生命,危在旦夕。

议员们知道了,这一天的会议议程,只剩下一件重要的事了。

火速查清此事,保障总司令的生命安全。

每分每秒,英国人的舰船都在逼近着纽约的港口。


华盛顿本人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作何反应?

史书上没有记载。

我们只知道凯查姆作证的第二天,他就亲自带着一帮人,跑到国王大桥去检查防御工事了。

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我们无法想象他当时内心汹涌澎湃的巨大压力。

前方,面对世界最强的海军军队,殖民地连一支海军都没有、连陆军士兵都没收拾利索,可能毫无胜算可言;

后方,无数同胞把他视若唯一的救星,却又有无数“同胞”要置他于死地。

就像四面八方的洪流,往他这一具皮囊里倒灌。

在最关键的时候,被最亲密的人背叛。

痛吗?深呼吸,忍住。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你要遭受的切肤之痛,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经过多方的查证,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华盛顿和他的团队还是做了几件正确的事:

活捉泰伦州长的“狗腿子”、纽约市市长大卫·马修斯;

活捉枪匠吉尔伯特·福布斯;

确认有至少 5 名“救生员”参与其中。

这不是凯查姆为了出狱而编的假故事。

数以百计的人,包括军人,都参与其中。

除了两名目前被关在监狱里的人外,至少还有三名“救生员”也被卷入。

无论是什么可怕的计划,他们都可能在这一刻开始行动。

华盛顿知道,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于是在这短短的一周里,华盛顿还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庄园里的管家婆——玛丽,被带走调查了。

没错,她也是阴谋的一部分。

直到今天,这件事都是个谜。

公开的文件里,几乎都没有提到她被捕、或者参与了这一阴谋。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撤职带走,她十有八九难逃干系。

而很有可能是华盛顿本人,把她被捕的消息封锁了起来。

大战在即,全世界的目光都盯着他这位总司令,

而他自己的管家竟然密谋叛变,这绝不是什么鼓舞人心、提振士气的消息。

她的参与也证明了一件事:这场阴谋的确针对华盛顿本人。

在庄园里,“救生员”跟她沆瀣一气,完全说得通。

在后代作家演绎的野史故事当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一个关于“毒豆”(poisoned peas)的传说。

“救生员”托马斯·希基,要在管家玛丽的帮助下,在华盛顿的晚餐里混入有毒的豌豆。

华盛顿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一盘致命的毒豌豆。

就在他开饭前的最后一分钟,一个女仆风一样地跑到桌前,抓起盘子,把豌豆扔出了窗外。

几分钟后,窗外的一些小鸡吃下了豌豆,很快就死了。

有人说,这个女仆是华盛顿朋友的女儿;

有人说,这个女仆是托马斯·希基的情妇,她最初参与了这个邪恶的计划,但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救了华盛顿一命。

精彩,但只是野史和谣传。

真实的结尾在这些跌宕起伏的衬托下,略显乏味和平淡:

在 1776 年 6 月 23 号,玛丽·史密斯突然被带走以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直到今天,她的命运仍是一个永恒的谜。


随着抓捕行动的扩大,想要守住秘密变得越来越难,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了。

外敌即将到来,大陆军内部关于“阴谋叛变”的故事已经传开。

整个军队中原本最值得信赖的司令员卫士们,背叛了他们的祖国、他们的战友。

如果最坏的流言是真的,那么他们正在计划中的,就是屠杀自己的领袖——乔治·华盛顿。

华盛顿该怎么办?

既然瞒不住,那就公之于众。

只不过,他要出手控制故事的走向了。

有罪的司令员卫士,必须示众,必须让全军都看到。(The guilty Life Guards must be made an example of, for the entire army to see.)

现在,是伸张正义的时候了。(Now, it’s time to serve justice.)

只不过,该拿谁开刀呢?


英国人还有几天会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不可能让 5 个叛变的“救生员”一起示众,那样太打击全军士气了。

要挑一个,把罪名都安到他身上。
杀鸡儆猴。

知情的人多半以为,这个人会是跟枪匠推杯换盏的格林,

他是主谋,他是第一个“堕落”的“救生员”,他负责给其他“救生员”发钱,

但选中的“靶子”并不是他。

托马斯·希基。

小伙子,爱尔兰人,曾在英国军队服役,

随着殖民地和英国冲突加剧,他“弃暗投明”,加入殖民地的民兵组织,后来加入大陆军。

他刚加入总司令卫队的时候只是个二等兵,但很快就成了一名中士。

这并不稀奇,因为经历过英国军队的高水平训练,让他在大陆军的一群新兵里脱颖而出。

他常伴华盛顿左右。

人们说,他是总司令华盛顿的“心头好”,是他最器重的人(a favorite of Washington’s)。


但如今看来,他的见风使舵,足以说明他对任何事业都缺乏忠诚、缺乏信念。

不过原因可能也没那么复杂。

因为凯查姆和其他证人各自提供的叛变“救生员”名单里,希基是唯一一个被好几方都点了名的人。

所以针对他的指控,是最有力的。

军事法庭的审判,从未如此神速。

时不我待了。

过去,在这片广袤的北美大陆上,“叛国罪”特有所指,

它说的是一个人对“母国”英格兰的背叛(Crimes against England, the mother country)

但现在,大陆会议重新定义了什么是“叛国罪”——
对美国的背叛,才叫叛国罪。(Treason against America)

绞刑。

公开处决。

总司令华盛顿亲笔签发了执行令。

很少有人留意,1776 年 6 月 28 号这一天,是美国历史上非常特别的一天。

△ 1776年6月28日,英美交战

多年以后,提起行刑队,乔治·华盛顿会回想起这个阴沉的中午。

11 点,整整 4 个旅的士兵,加上围观的群众,总共两万多人,聚集在纽约北边的一个大广场上。

自从大陆军成立一年以来,很少有这么多的军人聚集在一个地方。

人群鸦雀无声。

他们在等待着。

几分钟后,几个士兵押着一个犯人走上高台。

他中等身材,体格健壮。

就在这一天,正是殖民地要与英国激战的当口。

可这名囚犯不是敌兵。
他是托马斯·希基。

宪兵司令把绞索套在了希基的脖子上,把他脚下活动的木板一抽,

上万的围观群众亲眼见证,士兵的生命就此结束。

托马斯·希基,华盛顿的贴身卫士,成了独立战争中第一个因叛国罪被处决的士兵。


绞刑刚过去短短几个小时,总司令向全军发布了一份公告:

托马斯·希基今日因煽动和参与叛变被处决,本司令希望军队中的每一位将士引以为戒,避免犯下类似的罪行,这些罪行有辱军人品格,亦对国家有害。

接下来的一段却让人大跌眼镜:

为了避免这些罪行,最可靠的方法就是远离淫荡女子的诱惑(keep out of the temptation of lewd women),

正如已死的罪人临终的供词所述,这种诱惑是他踏入深渊的第一步(first led him into practices),

并最终让他走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ended in an untimely and ignominious death)。

等等。

啥?“淫荡的女人”?

难道是管家玛丽吗?

不会,华盛顿那么在意封锁这个消息,不会半遮半掩地跟全军将士暗示她的存在。

可是回顾一下整件事情,没有任何剧情,可以“安插”进一个妓女、荡妇的角色存在啊。

事到如今,唯一比较靠谱的解释是,

华盛顿知道,他的一些士兵频繁光顾纽约当地的“红灯区”,希基可能是那里的常客,

而华盛顿抓住了这样一个机会,告诫全军将士,要洁身自好,规矩行事(to conduct themselves safely and honorably)。

可能这就是希基,这名叛国的死囚,为总司令发挥的最后一点“余热”了。

就在希基被处以绞刑的同一天,几百公里之外,费城的大陆会议提交了一份文件的初稿。

名垂后世的《独立宣言》(the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

还是这一天,仅仅在绞刑发生几个小时以后,英国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两百多年以后的今天,人们似乎只记住了后两件事。

△ 独立宣言

围观绞刑的人群里,站着一位年轻的军医,名叫威廉·尤斯蒂斯,年仅 23 岁。

几个小时以后,军医回到了他在纽约的住处。

“毫无疑问,你将听到有史以来针对我们国家的最大、最卑鄙的企图。”

军医写下了一个自创的新词——屠圣(Sacricide)。

密谋刺杀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的 001 号阴谋(The First Conspiracy)。

等等。

再看一眼,对希基本人的判决书:叛国罪、通敌、煽动并参与叛乱。

只字未提策划刺杀华盛顿的计划,

他,还有他们,真的要刺杀总司令吗?

8 年以后,最终揭开这个谜团的,并不是华盛顿和他的情报人员,

你绝对想不到会是他。


1776 年的下半年,前纽约市市长马修斯越了狱。

当他逃出生天的的时候,英国人已经占领了纽约。

没错,华盛顿和大陆军的开局并不顺利,

这场长达八年的“抗英战争”让英国人占了先机。

马修斯找到了老上级泰伦州长,

一顿跪舔之后,州长非常满意,

重新任命马修斯,继续坐上了纽约市市长的宝座,

他一直干到了 1783 年,直到英国人从这里撤退,与美国签订《巴黎条约》,承认美国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 签署《巴黎和约》

1784 年,马修斯跑到了英国伦敦访问,准确地说,是要钱。

英国议会搞了一个叫“美国保皇党损失和服务皇家委员会”(the Royal Commission on the Losses and Services of American Loyalists)的奇葩组织。

专门来补偿殖民地中,向英王效忠的人士,

有谁因为独立战争,作出了哪些不寻常的牺牲,遭受了哪些经济挫折,英国政府给大家发放补偿款。

说白了就是给“英奸”发放抚恤金。

在这样一个诉苦大会上,自然是要大表忠心,捞一笔是一笔,

三分苦要说成七分,七分苦要说成十分。

马修斯是个会哭的孩子,他“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如此这般的“牺牲”与“奉献”。

除了常规的“该补偿老子”的项目,他还在申请项目里声明,

在 1776 年,他制定了一个计划,要“带走华盛顿先生和他的警卫员囚犯,但没有付诸实施”(formed a plan for the taking of Mr. Washington & his Guard prisoners but which was not effected)。


按照他的说法,阴谋的目的是“带走华盛顿先生和他的警卫员囚犯”。

换句话说,如果马修斯说的是实话,

泰伦州长全部阴谋的真正目的,不一定是要刺杀乔治·华盛顿,
而是为英国人抓走他,或者绑架他。

现在的问题是:哪一个计划是事实?

此时的马修斯没有必要撒这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谎。

事实上,如果他的目标是得到更多的补偿,他更应该把计划往“大”了说,

挑明了说暗杀才是目的,唉可惜我计划缜密正要实施功亏一篑功败垂成。

你觉得马修斯的话有几分可信呢?反正我有一点儿信了。

他承认自己要阴谋绑架,是有道理的。

在当时,绑架重要人物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策略。

把活着的乔治·华盛顿交给英国人,会给英国王室和军队带来最丰硕的成果。


他们可以对他施以酷刑,从他那里获得最重要的情报,

利用他的被捕,来羞辱这个想要站上世界舞台的殖民地。

所以,尽管当时许多美国人认为,阴谋的目的一定是要杀死华盛顿,

但绑架他的计划,对英国人来说,才更“实惠”一些。

只是无论是哪种方式,他的生命当时都处于绝对的危险之中。

绑架的最终结果可能是殊途同归:

如果英国官员抓住华盛顿,他们可能最后还是会处决他——震慑八方,以儆效尤。

毕竟,在英国人看来,华盛顿是英国的“叛徒”,他领导了殖民地的叛乱,

而对叛国罪的惩罚通常都是死刑。

这就是全部阴谋,
一个关于美国独立战争领导人、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的阴谋。

美国,从它甩掉了“殖民地”三个字开始,作为一个国家的第 001 号阴谋。

1776 年 7 月 4 号,美国建国。

△ 乔治·华盛顿就职美国第一届总统

整整 8 年过去了,“英奸”马修斯在伦敦正式递交的补偿申请书里,

给出了这场阴谋遗留至今的资料当中,最有可能令人信服的证据(may be the most convincing evidence of what really lay at the heart of the conspiracy)。

落幕。


哦不,各位观众可以稍等一下退场,片尾还有两个彩蛋没放。

1800 年,马修斯逝世,享年 61 岁。

他生了好几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的名字,献给了他的老朋友、州长大人,

那个儿子的名字叫:威廉·泰伦·马修斯(William Tryon Mathews)。

你说,面对他自己在针对华盛顿的阴谋当中,所扮演的角色,他感到骄傲吗?

我想是的。

“英奸”去世了,可他仿佛还活着。

在纽约最北边的一个县,叫布朗克斯县(Bronx),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公园,公园里有个游乐场,

这个简朴的小公园里有几棵树,几个手球场,还有两处儿童游乐设施,覆盖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街区。

它的名字是用马修斯市长命名的,

马修斯·穆里纳游乐场(Matthews Muliner Playground)。

△ 马修斯·穆里纳游乐场

穆里纳是什么鬼?

因为公园把两个人的名字合起来了,

托马斯·穆里纳(Thomas Muliner),那是 17 世纪的一位英国移民。

而公园名里的马修斯,却的的确确来自马修斯市长的名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公园把人名 Mathews 中间加了个 t ,变成了 Matthews 。

游乐场里有一块牌匾,上面刻着两个人各自的一些历史。

牌匾的题词是这样结尾的:

“马修斯,曾被任命为保皇党市长。”
Matthews was installed as the Loyalist mayor.

“他是一个盗贼,一个贪污犯,一个挥霍无度的人。”。
Matthews was known as a thief, an embezzler, and a spendthrift.

走过那里的人们或许会看到这样一幕:

孩子们嬉闹着,玩儿着手球,

△ 在马修斯·穆里纳游乐场玩耍的儿童

阳光打在他们身旁的牌匾上,

那里镌刻着人们对 200 多年前一位纽约市长的全部记忆。

落幕。


如果你是来看历史故事的,那么该讲的都已经讲完了。

接下来我想聊聊,我对这个故事的感受。

这些年在国内,有一类书卖得很好,就是《××简史》。

我想知道这个,可是我没时间,所以我就读读简史。

“简”的意思是,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不重要。

重要的是历史的轮廓,是把握主干,是建立起一种叫做“历史观”的东西。

我把这种能力,叫做“抽象”能力——当然,它很重要。

跳开两米远去看一副围棋棋盘,你能总览全局,把握趋势。

但我更关心每一步落下的棋子。

我关心落子之人,此刻有没有犹豫,有没有焦虑,有没有轻敌,

是他们呼吸之间的每一个微小的决定,成就了这盘棋局。

我不关心历史,我只关心人。

更具体一点说,我关心人在具体情境之下做出的选择。

就像我们每天的生活一样。

每一个人,会按照 TA 当时的想法,做出 TA 心目中“更好的选择”。

“更好”无关对错,也无关是非黑白。

人人“各行其是”的结果汇聚在一起、交织在一起,就是历史。


就像那些为了赶赴大陆会议,在田野里东躲西藏,忍受两周马车颠簸、风餐露宿的议员,这就是他们心中“更好的选择”;

就像华盛顿觉得自己愧不敢当,却终于接下大陆军总司令一职的时候,这就是他心中“更好的选择”;

就像泰伦州长、马修斯市长和丘奇医生,与英国人暗中勾结、换取荣华富贵的时候,

就像枪匠福布斯收下巨款,却想要实现更多抱负的时候,

就像最受华盛顿器重的“救生员”希基和格林,对大陆军失去信心,投靠保皇党的时候,

他们觉得这就是当时“更好的选择”;

就像不愿私藏密信的面包师,

不愿为假币奔波买纸,却为了 6 个孩子也要争取早日出狱、努力在狱中打探阴谋的凯查姆,

这就是他们心中“更好的选择”,

每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再普通的寻常百姓,用他们的选择和决定,左右着历史的走向,

落子,便不能再反悔。


去年的冬天,如果你看过一篇在朋友圈刷屏的“女版乔布斯”覆灭记的文章,

你知道我们说过,选择的岔路口无非只有两种:

The right way, or the easy way. (正确的道路,和容易的道路)

当我合上《第一号阴谋》这本书,回头再看这个选择的时候,它只剩下了一种:

The better way.

每个人走上 TA 心目中更好的那一条路,留下了一串足迹,后人把它叫做历史。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它让我想起一件小事,在《第一号阴谋》整本书里,它的地位、重要性大可忽略不计。

那是 1776 年的秋天,独立战争刚刚开打,华盛顿的大陆军节节败退的时候,

所有的防守都是徒劳的,英军势如破竹,

华盛顿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从纽约市撤退,保存实力。

他静悄悄地征用了曼哈顿岛东岸的所有船只,

在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夜里,

士兵们一个个登上了小船。

如果让英国人发现了,他们就会立即射杀逃亡途中的士兵。

在彻夜被雨浇透的大转移中,士兵们目睹了另一件事。

他们的总司令华盛顿,为了确保每一个将士都登上了船,
他选择最后一个上船。


士兵们亲眼看到,华盛顿冒着生命危险去保护他的部下。(The soldiers see Washington risk his own life to save the lives of his men.)

他没有高喊着“跟我来!”“咱们走!”

他转过身去,用那个湿透的背影告诉所有人:“你们走,我殿后。”

我想这就是历史。

这就是他心目中“更好的选择”。

希望在新的一年里,你能找到属于你的那一条 Better Way 。

相信未来,相信你走出的每一步,相信人们的眼睛,

就是相信历史最大的意义。

△ 华盛顿纪念碑

最后,我想把食指的这首《相信未来》,送给雨夜里的华盛顿,送给正在书写人生历史的你: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看完了关于华盛顿的故事,不知道你是不是像我一样,对历史的意义,有了一种全新的领悟?

历史不是过去的人和遥远的事,历史是关于每一个人的,

历史不只是过去,它更是现在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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