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语世界,我们不可能躲开金庸先生的武侠作品。
在先生驾鹤西游之际,新闻标题里都恭称“武侠泰斗”,却忘了,这位当年“右手写小说,左手办报纸”的大师,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并非武侠,而是办报。
纵观先生的一生的诸多角色,“武侠泰斗”虽然是永远的光环,但“报人”才是决定性的——他的武侠小说创作从1955年到1972年,第一次大规模修订完成于1980年,一共25年;而从他1945年进入家乡的《东南日报》、到他1993年4月宣布辞去明报企业董事局主席职务宣布全面退休时,他的“报人”生涯则长达48年。
金庸先生年轻时以文人姿态进入报界,创下了文人办报不但不倒、而且极度成功的先河,几十年来,《明报》的社论一直对社会具有较大影响,不仅备受当时港英当局关注,甚至也受到内地和台湾的重视。
作为“报人”,金庸先生很多时候是一个知识分子,而不是一个报业业主。曾有研究者评论:“要是没有金庸,香港也会有一份知识分子报纸出来,但品位会不一样,因为《明报》体现了金庸的品位。”
单从印刷数量上讲,从来没有一个华语作家的作品,能像先生的武侠小说那样广受欢迎;但在先生之前,也从来没有一个人的政论文章使得一家报纸发迹进而成功,成就了一个文化人的商业梦想。先生用自己的笔墨创造了两个奇迹,一个是“金庸”在中国文学史上以武侠小说名垂后世,另一个则是“查良镛”在中国新闻史里以政论闻名于当今。《金庸传》的作者傅国涌说过:“只读过金庸的武侠小说,没有读过查良镛的社评,看到的只是一个不完整的金庸。”
尽管先生的武侠小说里有他人生的投影和阅历的融汇,但“报人”才是他真实的人生,在那些动荡不安的时代,他处于两岸三地之间,以自己的视角见证了风云变幻,靠他的笔融入了跌宕风雨之中,成就了他人生的华彩。正因如此,他才被海峡两岸看重,成为了那个时代香港有影响力的知识分子之一。
金庸先生最后一篇武侠短篇《越女剑》的主角是范蠡,以真实历史人物而做主角,在他的武侠小说中并不多见。熟悉金庸先生的人知道,范蠡是先生一生中最佩服的历史人物,虽然先生一生把中国古典文化与西方电影娱乐结合,创造出举世无双的想象世界,且把一家华文传媒办成了现代企业,但他终究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人,身上有类似古代士大夫那样传统的“家国情怀”。
1993年后,先生激流勇退,亲手卸载了自己的影响力,像范蠡一样如一只云间鹤,周游列国、教书、静修、游山玩水、研经、享受人生,甚至连内地的IT高峰会,他也列席来当主持人,指点网络时代江山。曾有记者问他为何会如此活跃,先生笑答:“有句话是说,隐士你隐在哪里?终南山。为什么隐在终南山?因为终南山离长安近,说明你心不忘朝。”
今夜,我们将摘录《金庸传》中关于先生作为“报人”的部分,以此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