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园四大部洲:一组宏大建筑隐含的无言傲慢2018-09-29 陆波 大家
导读佛教所指的娑婆世界,意为“堪忍”,即众生苦难又不肯出离的可忍之土,“四大部洲”便在其范围之内。
对于颐和园万寿山后山主建筑——四大部洲(有时亦称“须弥灵境”),似乎总有一种诡异的忽略。慢说游客过来的不多,过来参观且懂它的人更少。 自从地铁4号线开通到北宫门,从此进入颐和园的天下游客大幅增加。而传统上公认的公园正门是东门,过去,游客们进来,先被勤政殿的气势震慑一番,绕过殿后,大园子被山水一分为二,左看昆明湖,右看万寿山,再往西瞧,西山迤逦横亘,难怪自古以来,此地就是“土人相携,寻花访柳”之地,尤其赶上落日辉煌,洒金天际线,美景不尽言,真是借自然山水巧造园林,好一番人间匠心与天地造化完美协和,世界独一无二文化遗产。 颐和园前山盛景 这一番山水流连,对于还要跑其他北京景点的外地游客已经过于费时费力了,啪啪拍几张照片拔腿便走,便很少人再去后山观瞧。这是过去,而现如今,4号线地铁开通到颐和园北宫门,反而让公交出行的散客比从公园正门——东宫门进园子更方便了。于是后山的游人开始多了起来。反正无论北宫门东宫门,进的都是颐和园的园子嘛。不过,各种奇葩困惑也来了。 某日,在后山“四大部洲”,我先遇到一中年男游客,兴冲冲一看便是饱含人文地理情怀的人,很懵地问我:“请问慈禧的行宫就在这庙里吗?这能住吗?”又一位老阿姨过来,也是一脸懵圈,问:“我30年前来过颐和园啊,有山有水的,不是这样式儿的,山是有,湖哪里去了?” 我讪讪,这都是4号线惹的祸,它把这些散客带到了后山,一个纵深有限,景致稀疏,“四大部洲”和“苏州街”两大景区,又都没有太大名气,如果不被指点,以为颐和园就这点地儿,真是轻薄了这世界名园的盖世英名。当然作为老北京的我,一定给他们指点翻越到前山的道儿,想必届时他们定是豁然开眼,站到佛香阁里赞叹好风光。 今天的四大部洲 不过,后山不明就里的吊诡并不代表它次要,它边缘,它点缀,其实当年乾隆建造清漪园时对后山造景是用心良苦的,借地势,借山势,该填补的景观建筑一样也没落下。 东山麓北侧造了流光幻彩的多宝琉璃塔和一组有西洋风格的建筑——花承阁,临后河还有乾隆为怀念幼时在畅春园读书时光而建造的“澹宁堂”。西山麓则建了赅春园,绮望轩、绘芳堂、构虚轩等精致而独立的小园林,可惜这些自1860年被焚后,除澹宁堂修复,绘芳堂修复后圈在苏州街里,其他基本为废址。而当年,这些地点都是乾隆皇帝在后山流连忘返,反复玩味的景致建筑。 尤其他钟爱赅春园里的清可轩,为其题诗几十首(有说四十首有说八十余首)还不够,此皇帝爷还到处玩“摩崖石刻”,里面石壁上到处都是他的御笔,经年以往,如果你喜欢探幽,在清可轩遗址附近各种石头上可见他的手迹,还有摩崖佛陀石雕,环绕十八罗汉石像。 而且,他还自造了一个石洞叫“香岩室”里面供着佛像,有石桌石凳,据说,他每逢自己生日那天就钻进去坐禅,78岁那年还进去了一趟。洞顶特意留着个天窗般小洞,说是可以透进光来让他念经。 想想看,堂堂大清帝国皇帝一个人钻进洞里参禅打坐口念佛经,我信他是虔诚的佛教徒,当然说他仅仅是佛教徒他可能不服,他自认为,或者藏地佛教领袖承认他是文殊菩萨转世——“文殊菩萨大皇帝”!莫笑此名号多搞笑,事情都是如此,信或不信,表面不信心里信,或心里不信表面信,这些界限在外人的观察,都是不清晰的。但我相信,乾隆皇帝是一位表演性人格特征明显之人,他喜欢辉煌而繁复的形式主义,就如同百花不露地大瓷瓶一样,留白便是浪费,他不喜欢含蓄,他喜欢淋漓尽致的描述与表达。 前文提到后山有个叫构虚轩的地方,是在一个人造山头上搭起来的一组建筑,主楼构虚轩是一座坐东面西的3层高阁,重檐9开间,如此高台高阁,成为后河畔的一个观赏景观的好地方,乾隆皇帝可以居高临下,四面流连好风景。 向东,有“四大部洲”的雄奇壮丽,向北,俯瞰苏州街小桥流水“假江南”,西南,赅春园、味闲斋是他最爱的书斋静室,西北不仅有绮望轩、看云起时等精妙筑造,而继续放眼瞭望,便是广阔的田畴与河流交错,西山横亘,天高地阔心境大开,所以乾隆御驾钟爱这个可东张西望之佳地。 在此轩停留,絮絮叨叨的喜爱张口吟诗的皇帝难免来上几句,但奇怪的是,他从不抒发对“须弥灵境”、“四大部洲”的感怀,跟随他左右的于敏中竖着耳朵听,记录下来的却是这样的“构虚轩”诗: 峰顶芸轩四望舒,天光物色总如如。 斯时点笔欲成句,会以无形构以虚。
崇岭降且止,别冈势复抬。 北瞻极空阔,南眺耸崔嵬。 漫惜三春远,应知万景赅。 兴言何以构,原是自虚来。” 构虚轩复原图 此诗是他的观景抒怀,而且有一定的佛学哲理高度,他以为所谓天地如如不动,亘古恒定却也是“万景……何以构”,“原是自虚来”,是说佛法的“空”,一切诸行无常,万物无时无刻不在此生彼灭中……。 他这一学佛心得缘起他的观景感慨,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在观望后山从下到上那一组宏伟佛教建筑时并未特意瞩目,他竟然吝啬到没有一文一字描绘它,而是四顾言他,去赞颂无比开阔的天地大视野,“峰顶芸轩四望舒,天光物色总如如。”而向南看去,正是一组宏丽的自下而上一铺到顶的藏式佛教殿宇,他却只是赞美山势陡立“南眺耸崔嵬”。 《日下旧闻考》里提到此组建筑的文字也极为吝啬:“桥南佛寺。三面立坊楔,内为须弥灵境,后为香岩宗印之阁,阁东为善现寺,阁西为云会寺。”只30几个字,而善现、云会两寺实为自成一体,与这组藏式佛寺并无必然关联。而“香岩宗印之阁”及之上的“四大部洲”建筑群只字不提,如此惜墨如金的程度真是不可思议到诡异。是“四大部洲”建筑晚吗?不是,在清漪园1750至1764年15年建设过程中,“四大部洲”应该建成于1755年前后,属于比较前期建筑。 香岩宗印之阁,汉式佛殿歇山顶 难道有关“四大部洲”这一组清漪园后山最主要的建筑群不值得乾隆颂赞和夸耀,是这位文殊大皇帝难得谦逊的一次? 他在构虚轩上看到并不予置评的的佛教建筑——“须弥灵境”、及“香岩宗印之阁”,是二大部分构成的佛寺集合体。“须弥灵境”为汉式佛建,“香岩宗印之阁”为藏式佛建,两者彼此接连,视为一体,且都在1860年遭火焚,“须弥灵境”全部被烧光,几无复建,今天只留下一片广阔平台。 须弥灵境原址,空阔的大平台 而“香岩宗印之阁”连带“四大部洲”基本完全复建,所以我们今人都以“四大部洲”之称号称呼这一系列的佛寺建筑。而今天,颐和园官方关于“须弥灵境”,也几乎不提,在其旧址上竖个“四大部洲”的简介牌子,介绍也是寥寥数语,无论新老游客,对这神秘的“四大部洲”都相当生疏,不明就里。我总有一种感觉,这种人为的神秘感源远流长,即始自乾隆。 只有一块简单的介绍牌子 事实上,在1755年建造的这一组建筑非常恢弘,虽说主建筑“香岩宗印之阁”是以西藏桑耶寺邬孜大殿为模本,但另一座佛教大殿——“须弥灵境”,则是典型的汉地佛教建筑。 “须弥灵境”的概况是这样的:自北宫门入园,过长桥,便是其入口牌坊——“慈福”牌楼,因后山地势相对逼仄陡峭的地形限制,省略了山门、钟鼓楼、天王殿这些传统制式,只留下正殿和配殿。 它分三个层次:从北侧牌楼进入,该牌楼应该是1980年代新修的,和原来的制式不同,没有戗柱支撑,柱子实为钢筋水泥的。一面额题“慈福”,另一面题“慧因”。“进入牌楼后是一块空阔的现在称为“松堂”的地方,原本东西两侧各有一牌楼,是由三座牌楼围合、之间点缀了一些松柏树的空场地,当年我们上中学的时候来参加劳动,不知为什么让学生打柏树籽儿,说是可以当中药,有同学爬到高高的柏树上拿棍子敲,人还掉下来了,菩萨保佑,幸好没摔坏。原东牌楼,两额题字“旃林”、“莲界”,以及西牌楼,两额题字“觉天”、“宝地”,今天,东西牌楼已毁于1860年大火且没再修复,木牌楼烧了,但那两座牌楼残留的抱柱石还在,且修复了院墙。 通过这片平台上到第二层,原有建筑是两座面阔五间的二层配殿——宝华楼和法藏楼,至今没有修复。现在东侧是松堂餐厅,西侧是卫生间。 继续拾阶而上,到第三层台地上,原先就是这组汉地佛寺的主殿——一座九开间重檐歇山顶大殿,上悬“须弥灵境”匾额,殿内供奉三世佛及其他佛像共计几十尊。但自1860年焚毁后至今没有恢复,是一片巨大的空场地,东西各有一排仿古平房,大约是出售纪念品,东西各有卧式石兽一尊,貌似狮子,但多少面貌有些古怪,据有关颐和园研究专家认为,此二兽实为“狻猊”,原本属于前山的“大报恩延寿寺”前卧兽,后来大报恩延寿寺造了两尊石狮,便挪到后山“须弥灵境”大殿前。此外,东北侧、西北侧各有一座石经幢,东侧经幢上佛像并刻录《佛说金刚三昧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经文。西侧经幢同样也有佛像,而刻录经文内容漶漫不清,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咒文。 须弥灵境的遗物——石狻猊和经幢 自慈福北牌楼至此,则后山主体汉式佛寺建筑全部完成。“须弥灵境”的后山墙就是一面高大无比的“金刚墙”了,从此向上,则为藏式佛教建筑。这组建筑大小共计十九座,经过光绪年间、1980年代,2010年代已全部修复。 仙人指路房檐 为什么后山这汉、藏两套合一的建筑群,修复了藏式的那一部分,而汉式部分,只修复了一个北牌楼呢?原因在于1860年火患,汉式佛堂基本为木质结构,一把火全部烧光,而藏式佛殿,除了“香岩宗印之阁”是木质,被烧掉,其他建筑基本为石头、土、砖头、琉璃等材料,耐火,虽有损坏,但基本构架在那里,比较容易修复。 所以在修建颐和园的光绪年间,朝廷也是首先选择修复“香岩宗印之阁”,这样让“四大部洲”部分得以完整,而半山之下的汉式佛殿因财力不足放弃修复,甚至到1980年,也只修复了一座北牌楼,汉式大殿“须弥灵境”倒是空成了大广场,给游客比较宽松的流动场地,据说,还一度成为大妈们唱歌跳舞的地方。 须弥灵境唯一恢复的北牌楼 今天我们看到的藏式佛教建筑——“四大部洲”,自原“须弥灵境”后山墙开始,两侧有多级踏步直上高台,此墙称“金刚墙”,砖石垒砌,上半部分刷红色涂料,坚实大气,足有近20米之高,如平地起高台,烘托出“四大部洲”的非凡气质。 须弥灵境加四大部洲原貌 上到金刚墙顶部,便是一长方平台,正中为一汉式山门殿,据说里面有哼哈二将。清漪园时是一座碉房式建筑,因它其实为“四大部洲”中的“南瞻部州”。1981年改建后为面阔3间、坐北朝南、歇山黄色琉璃瓦顶的汉式山门殿。 南瞻部州,汉式山门殿 佛教所指的娑婆世界,意为“堪忍”,即众生苦难又不肯出离的可忍之土,“四大部洲”便在其范围之内。《长阿含经》叙述,世界的中心是须弥山,四周有七金山围绕,七金山之外,则是浩瀚的咸海,四大部洲、八小部洲、铁围山等即分布在此。四洲中居住着不同的人类,之间完全隔绝,互不相通。 我们地球上的人类,居住在“南瞻部洲”,又名“阎浮提”。这座汉式小山门殿便代表“南瞻部州”,我们的“阎浮提”。我们人类生存环境比较艰苦,福报、寿命等方面,不及其它三洲,说是寿长百年,但大部分人半路夭折。不过我们人类具有“勇猛”、“忆念”、“梵行”等特性,优胜于其他三洲及诸天界。所以我们这个世界是唯一有佛法,有肯立志修行成佛的人,有大菩萨不断涌现普度众生。而其他三大部州则没有佛法普照。 在“南瞻部洲”平台,山门殿左右分别各有一小部州,小部州旁分别伴有一个绿色,一个红色的藏式佛塔。 继续向上,还有白色、黑色两尊梵塔,这四色塔代表佛教中的佛陀“四智”,塔身上的图案代表佛陀弘法的一生。红塔塔身上有莲花浮雕纹饰,代表佛陀的诞生,亦称“成所作智”;黑塔上的金刚杵纹饰代表佛陀成道,亦称“平等性智”;而白塔上的法轮代表佛陀向众人说法,亦称“大圆镜智”;而绿塔的佛龛则意味着佛陀的涅槃,亦称“妙观察智”。 红塔 黑塔 “南瞻部洲”山门殿几乎快挨上了四大部洲的主建筑“香岩宗印之阁”,也就是几步台阶的距离,这是因为山势逼仄的缘故。 今天的“香岩宗印之阁”,已不是清漪园时代的样子,想看它的样子可以参见承德普宁寺“大乘之阁”,当年乾隆建四大部洲的图纸就是普宁寺的图纸,或许是同时建造(1755年),或许稍后一点。而这个阁楼式建筑又是从西藏宁玛、萨迦两派共处一寺的桑耶寺邬孜大殿复制而来。常有黑导游忽悠游客称“四大部洲”是小布达拉宫,很没职业水准。 “香岩宗印之阁”原本为一座三层阁楼式建筑,比普宁寺“大乘之阁”正面六层重檐有所简略,但四塔、四大部洲、日台、月台、八小部洲环绕则大致相同。因为同样是木质建筑,“香岩宗印之阁”没有逃过1860年大火,至光绪十四年重修时,因财力不足,则将“香岩宗印之阁”建成今天这种单层的汉式佛殿样式。大殿坐南朝北,面阔五间。前后出廊。 屋顶歇山式,覆黄色琉璃瓦,乾隆年间,殿中供奉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现在殿内正中供奉着三世佛铜像,即中央释迦牟尼佛,东方药师佛,西方阿弥陀佛,两侧供奉十八罗汉。 这个是对光绪年间佛像的仿造,当时从前山原大报恩延寿寺移来的也是铜胎三世佛及十八罗汉(包括前言提到的两尊石头狻猊),因为按慈禧的想法,前山改建排云殿,这些佛像比较合适安置在后山佛殿。且经历1900年八国联军洗劫,这些佛像都还幸存下来,倒是在文革期间遭到毁坏。根据颐和园管理处编纂《颐和园志》记录: “1969年1月:北京市市政工程局被撤销,颐和园改归北京市建设局领导。 1969年4月5日:香岩宗印之阁内存有三世佛和十八罗汉铜像共计21尊。但是自从1966年该殿封闭以来不断有人破门而入进行破坏,导致佛像被毁,为此上报组织拟将这21尊铜像作为废品处理。 1970年10月10日:北京市建设局革命领导小组批准颐和园香岩宗印之阁被毁的铜佛像作为废品处理,本日交北京市回收公司西苑收购站按杂铜收购。” 上述乾隆时期铜佛像在1970年销毁时已超过200年历史。1980年代复建“四大部洲”,再次做铜佛像,依旧是三世佛及十八罗汉,但当时工艺相对简陋,佛像没有背光,2011年大修,佛像不仅增加了背光,佛像、罗汉像都包了金身,仅这些贴金,就用掉了4万多张金箔。此外,“四大部洲”包括的19座建筑的外檐彩画,也使用了9万多张金箔。 2011年这次大修,的确使四大部洲金光灿烂,熠熠后山。 离开“香岩宗印之阁”,东西两侧均有台阶再上一个平台,这个平台是“凹”型的,东西两侧分别为西牛货州、东胜神洲。部州的方位是以佛的座向而定的,它的东、南、西、北与我们自然界方向是正相反的,正如“南瞻部洲”是在香岩宗印之阁之北。 而这里的“东胜神洲”建在香岩宗印之阁的西面,它的形状是个半圆形。东胜神洲梵语弗于逮。亦云弗婆提。华言胜身。以其身胜南瞻部洲故也。说是太阳在须弥山东,即从此地升起。此洲土地东狭西广,形如半月。纵广九千由旬,沃土辽阔。人面亦如半月之形,人身长八肘(古语里一肘为二尺),人寿二百五十岁。 从月台看东胜神洲 西牛货洲(编者注:旧译“西牛贺州”)建在“香岩宗印之阁”的东边,它的形状是椭圆形,梵语瞿耶尼。华言意为牛货。此地多牛。以牛为货,多牛多羊多珠宝,善交易。在须弥山西。其土形如满月,纵广八千由旬,人面亦如满月,人身长十六肘,人寿五百岁。 从月台拍到的西牛货州 西牛货州和一个小部州 北俱卢洲建在香岩宗印之阁的南面,几乎是万寿山后山的最高点,高高在上。梵语为郁单越。华言意为“胜处”。此洲更为尊贵,胜出其他三洲。在须弥山北。其土正方,犹如池沼。纵广一万由旬,人面亦像地形,人身长三十二肘。人寿一千岁,命无中夭。 四大部洲的佛学思想,散见于《长阿含经》、《立世论》、《俱舍论》、《造天地经》等诸多经典中,各洲各有特点,因为来自等级分明的婆罗门教,所以四大洲体现了人的阶层划分,例如西牛货洲以多牛、多羊、多珠玉为特点;东胜神洲的特色则是土地极广、极大、极为肥沃;而北俱卢洲的人没有肤色、种族优劣之差别,也没有悲伤啼哭,永远欢乐祥和,但这三大洲的人过的太舒适了,沉溺于纯物质的享受,也没有精神生活,还得以富贵长生,恰恰被视为佛法八难之一,难以企及。而我们人类所在南瞻部洲的人,则欲望过度,无休止地造种种善、恶业,但人类的优势是有思惟力、惭愧心,可以反躬自省,可以修行,具有忆念、梵行、勇猛心三种特性。 所以在万寿山后山之上的这四大部洲,唯“南瞻部州”占地狭小逼仄,却能紧紧亲近“香岩宗印之阁”,意味着这里的人民可以得到佛陀的教化,离苦得乐求得解脱。而另外三大部州,辉煌壮丽,却也不过是另外世界的美丽风景,时时映衬我们这个世界的苦难,并激发我们反思的智慧,奋进的勇气。 四大部洲中有日台、月台,亦称日殿、月殿,是在东、西两大部州平台上以假山石垒砌之上建造,从须弥灵境平台仰望,似乎悬浮在“香岩宗印之阁”的东西两檐之上。离“东胜神洲”较近的是日台,象征日出此地,与之对应在东侧的则是月台,它们代表环绕须弥山的太阳与月亮。而八小部洲则如是分布:“香岩宗印之阁”与“南瞻部洲”之间中线向东、西延伸各有上下分布的两座小部州,共四座。东西两大部州后侧上方各有一个小部州。北俱芦洲两侧各有一个小部州。八小部洲是佛教传说中的地理名词,分别为提诃洲、毗提诃洲、舍谛洲、上仪洲、遮末罗洲、筏罗遮末罗洲、矩拉婆洲、拉婆洲,环绕着四大部州。 而八小部洲则如是分布:“香岩宗印之阁”与“南瞻部洲”之间中线向东、西延伸各有一个小部州。东西两大部州前后各有一个小部州。北俱芦洲两侧各有一个小部州。八小部洲是佛教传说中的地理名词,分别为提诃洲、毗提诃洲、舍谛洲、上仪洲、遮末罗洲、筏罗遮末罗洲、矩拉婆洲、拉婆洲,环绕着四大部州。 在我们仔细研究这上述十九座建筑所构成的“佛说世界”之后,可以理解,乾隆皇帝也无话可说,没有什么可添减了,只得“崔嵬”、“崔嵬”赞叹山势而已。 而另一个不可说的缘由,包括普宁寺的建造,是与镇压新疆准格尔叛乱有关的。乾隆二十年(1755年)二月,清朝发兵5万兵分两路,直捣伊犁,抓捕了准格尔叛军贵族达瓦齐,平定了叛乱。 冬十月,厄鲁特蒙古四部来避暑山庄朝觐乾隆皇帝,为纪念这次会盟,乾隆仿照康熙与喀尔喀蒙古会盟建立多伦汇宗寺先例,依照桑耶寺的形式,修建了黄教寺庙——普宁寺。始建于乾隆二十年(1755年)。而当时正是清漪园大兴土木之时,乾隆皇帝为平定新疆龙心大悦写过洋洋洒洒长文和诗章,并刻石《平定准噶尔勒铭伊犁之碑记》。 平定新疆准格尔叛乱,从他爷爷康熙皇帝到父亲雍正皇帝再到他这一朝,起起伏伏历时70年,眼看平定了伊犁大喜过望,可又是一波二折,镇压了达瓦齐,没两年阿睦尔撒纳又叛乱了,所以乾隆气愤异常,再次出兵镇压,阿睦尔撒纳出逃俄罗斯,于是他再做《平定准噶尔后勒铭伊犁之碑记》及《西师诗》,此次乾隆皇帝恼羞成怒,气疯了,他在文里自创一个字:犭回,恶狠狠地取代“回部”的“回”,就是骂叛军是畜生。这些颂赞胜利谴责叛乱的诗章刻石在普宁寺,在清漪园,则刻石于大卧石碑,放置于大报恩延寿寺的五百罗汉堂(今“清华轩”内)。 当然,平复下来,他还是享受一个胜利者内心的愉悦安宁,这位吟诗四万首的皇帝,难得为平定新疆写下一首动情之诗,这就是《西师底定伊犁捷音至诗以述事》: 乘时命将定条枝,天佑人归捷报驰。 无战有征安绝域,壶浆箪食迎王师。 两朝缔构敢石继,百世宁绥有所思。 好雨优霑王宇拓,敬心那为慰心移。 乾隆平定准噶尔叛乱的胜利可以说是三代清帝与准格尔汗国拉锯战争,最终得到的板上钉钉的完胜终结,乾隆皇帝以各种方式表达并享受这一伟大胜利的快感,除却文字诗章,他更是可以以兴建佛寺作为彰显天道皇权正义之举。 据说当时的“香岩宗印之阁” 供大悲观世音菩萨,“须弥灵境”供三世佛,一方面是乾隆皇帝“兴黄教,安众蒙”的怀柔蒙古各部政策的具体体现,同时对人口众多的汉地信众也展示了温和的态度。所以,普宁寺安蒙古,清漪园抚天下,道理都是一个:所有的人天正义不用多言赘述,宏大的佛教建筑可以为他所用,暗示这就是他开疆扩土、坚固强大帝国的无字丰碑,他以兴建佛寺的行为具象诠释伟大君权的傲慢的正确性。 2018/9/14万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