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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我不认可书写高于口语,我讨厌人们简单化地想象非洲|专访米亚·科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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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1 10:5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不认可书写高于口语,我讨厌人们简单化地想象非洲|专访米亚·科托

 董子琪 界面文化  2018-08-22

10年前,米亚·科托作为生物学家,随同猎人们去莫桑比克北部猎杀狮子。当地发生了严重的狮子吃人事件,几个月内已有超过20人死亡,死者中大多数都是女性。


科托本人也亲身经历了狮子的威胁。考察队驻扎在丛林之中,有一天考察结束后,他听见有村民敲他的帐篷,跟他说有人死了。他跟着村民来到灌木丛深处,询问死者的死亡原因,村民说,“我们的周围有狮子,他是被狮子咬死的。”他感到恐惧,急忙回到帐篷中,拉上了帐篷的拉链。“我知道帐篷是没有什么保护作用的。”回想当时的场景,科托说道,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想象——离他不远处躺着一具被狮子撕碎的尸体,狮子正杀气腾腾地在四周游荡。为了纾解内心不断增长的恐惧,他拿出笔记本,举起小手电,开始写作,虽然他开始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写些什么,但小说《母狮的忏悔》由此诞生了。 


莫桑比克作家米亚·科托


在小说中,米亚·科托用梦一般的语言书写了莫桑比克的村落故事,在那里,狮子与人可以互相变换,河水能够赋予人第二次生命,树木也可以充当人类疾病的替身。他不仅仅再现着古老的传说,还通过运用这些传说中的隐喻,使得非洲女性的现实苦难浮出了水面——狮子吃人,吃的多数是女人,因为她们不得不每日独自在乡间劳作,即便有狮子正在那里眈眈相视,女人们依然不得不在丈夫或父亲的命令下,只身去野外抬水、拾柴、看管菜地。米亚·科托说,直到现在也是这样,莫桑比克的女性结婚之后名字会被抹去,没有孩子便遭人唾弃,女人饱受苦难。


在《母狮的忏悔》出版6年后,中信·大方译介引入了此书的中文版,科托也第一次来到上海,并参与了本次上海书展期间的上海国际文学周。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经历和小说已然溢出了文学周的主题“旅行的意义”,而更可能属于真正的游猎(safari)——不仅因为他在莫桑比克猎捕狮子的行动充满了艰难和恐惧,而且极具血腥色彩,也因为他在访谈中非常反感将非洲视为“奇观大陆”,以及流行文化或旅游指南中对非洲充满异国情调的想象。作为葡萄牙裔莫桑比克公民,他认识自己的国土的方式,是走过许多村落,并向当地人学习看待世界万物的方法。


出版社将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与米亚·科托的采访约在了市中心一个健身房的公共区域,对面就是一片泳池。但据出版社的工作人员说,这位作家平常并不喜欢健身,最喜欢的饮料是可乐。在诸多身份之中,他更倾向于认为自己是一位诗人,他习惯借用比喻回答问题——举起桌上的小小盆栽,他觉得这棵室内的植物正在通过它的形状、色泽和纹理说话,而我们通常以为它静默无声、没有语言。


《母狮的忏悔》
[莫桑比克] 米亚·科托  著  马琳 译
中信·大方  2018年6月

1

“我极力避免让写作陷入

非洲的刻板印象和异国风情之中”


界面文化:小说《母狮的忏悔》来自你在2008年与猎人共同猎捕狮子的真实经历,你曾说过自己在那次事件中经历了极大的恐惧和沮丧,能说说那段经历是如何启发你写作这部小说的吗?


米亚·科托:那个地方位于莫桑比克的偏远荒野,当然了,你不会在莫桑比克随便走走就能遇到狮子。在亲历了狮子袭击人类事件之后,我感到恐惧,开始根本不知道我要写什么,但现在想来,写作是我那时唯一的避难所,我可以借助书写另一层现实来躲避灾难,可以说,这本书就诞生于那个时刻。与狮子共处是相当不同寻常的,我体验到的恐惧,是无法缓解甚至理解的,而能够处理这种恐惧的方式就是通过虚构和充满隐喻的语言,原因在于,那层现实不适用于我平常想象世界的语言框架。为了纾解恐惧,我需要故事。


界面文化:那是你第一次与猎人一同去捕杀狮子吗?


米亚·科托:不是第一次,但如此戏剧化的情况是我第一次遇到。我不猎杀狮子,我只是帮忙。作为生物学家,我与自然保护区合作来保护动物。在一些情况下,保护动物的唯一方法就是屠杀它们。比如说大象,如果它们的数量超出了自然容量,会对生态环境造成破坏,再任其数量增长是让它们自取灭亡,所以只能射杀它们,这听起来很疯狂。


莫桑比克


界面文化:你基于那次的经历来写作,那么为什么要以母狮而非公狮作为标题以及故事主角呢?


米亚·科托:在那里,连续有26个人被狮子杀死,26个被害人中有25位是女性,这并不是一个偶然事故,而是一种周期性发生的灾难性事件。当狮子没有东西吃时,它们就会袭击人,而女人是更容易被袭击的对象,因为她们通常要早起挑水烧柴。我极力避免让写作陷入非洲的刻板印象和异国风情之中,所以想使用另一种路径。也许书写狮子或者母狮的威胁,可以隐喻女性几百年来所受到的父权制度的袭击,我们就是这种父权制度的受害者。


界面文化:谈到非洲的刻板印象,今年上映漫威的电影《黑豹》可以看作是充满非洲刻板印象的作品,你是否担心,如果人们只满足于刻板印象,就会距离真正的非洲更加遥远?


米亚·科托:我没有任何欲望来看这坨狗屎,可能是我的偏见吧,我能想象它是如何想象非洲的。人们对非洲有不同的刻板印象,其中第一个刻板印象就是只有“一个”非洲,非洲是由非常多的不同国家、种族、语言和文化组成的——非洲具有的种族和生物多样性,在世界其他地方都找不到,比如莫桑比克共有二三十种不同的语言。当你否认这种多样性,那你就是以一种过于简单化的方式来认知非洲。当我来到中国,我认为了解中国的唯一方式就是与每个个体进行交谈。比方说,我跟你交谈,这种交谈不带成见,所以你对我来说不光是个中国人,不光是女性,不光是个记者,我会试图理解我面前的这个人,寻找你的特殊之处,而不是先入为主地说,我知道记者是什么样的,我知道女记者是什么样的。


界面文化:作为生物学家,你参与了猎捕行动,你的教育背景可以帮助你与猎人们沟通吗?可以帮助你与当地的村民交流吗?


米亚·科托:是的,作为生物学家和作家,我可以就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进行自我教育——比如说,猎人们可以阅读很多我不能阅读的东西,他们可以阅读气味,可以阅读脚印,与自然建立起亲密熟悉的关系。我在书中获取知识,他们由实践获取经验——通常人们从书中学到了很多自然知识,会傲慢地认为自己无所不知,然而在那里,我才是无知的那一方。我也在书写和猎捕中找寻到了许多相似之处,你想要猎杀的那个动物,就像你想要塑造的小说人物;猎人在猎捕中会变成那个他想捕杀的猎物,他会像这个猎物一般思考,与这个猎物建立起亲密的关系,猎人变成了猎物本身。


2

“在女权问题上,

非洲世界还处于另一个发展阶段”


界面文化:你提到了变形的问题,在书中,你多次写到了人和动物之间的变形。有时这种变形像是灵魂的轮回转世,比如说女孩的姐姐就变成了一个母狮子;有时候像是猎人和猎物的一种身份互换,比如女孩的父亲变成了他要猎捕的狮子。


米亚·科托:对,当地的村民确实是这么思考的,他们真的相信狮子不只是狮子,狮子还是其他的东西;人会变成狮子,狮子也会变成人。当时我们为了解决狮子吃人的问题,联系了两位专业猎手,与当地人见面开会。当地人看到猎人携带的装备,问他们,为什么你们要带枪来?狮子是不会被子弹杀死的。猎人问村民,这些狮子不是真的狮子吗?村民说,我们不懂你的问题,我们有三种不同的狮子:丛林的狮子、变成人类的狮子和变成狮子的人类。这三种狮子都是真的,哪一种对你来说才是真实的狮子呢?由此我才意识到,可能通过一个灵性的、精神性的维度,我可以更好地理解这个地方。


界面文化:你在书中借用女性的口吻,以第一人称自述故事,这对你来说困难吗?


米亚·科托:一点儿也不困难。作为一个写作者,我在写作开始前,就会在内心开展一场自我讨论:我可以为一个女孩赋予声音吗?我是一个男人,我们这代人在成长时就常常被教育说,不要像个女孩似的,不要哭哭啼啼多愁善感。我本来想,是不是要跟足够多的女人聊天来确认女人是如何反应、如何行动的,但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也许我的一部分就是女性的,因为惧怕女性自我这部分,我的内心存在着持续的挣扎。我需要与我的女性自我更为放松地相处,所以这是非常自然的,是一个由内向外的过程——不是“你要一个像女人那样说话”,而是“你就是那个女人”。变为他者,我认为也是文学的本质所在。我不光可以成为女人,我也可以成为中国人;变为他者不仅需要外在的经验,也需要内在的体验。


界面文化:所以你说,你不仅是男人,也是女人;你也说过,你不仅是黑人,也是白人。


米亚·科托:对,我也可能既是年轻的,又是年老的,你也可以不仅仅是你,我们都有这种潜能,只是需要寻找到这个“部分”并且建立起联系。成为他人,当然这在“技术层面”上有不可能克服的困难,然而你只需要祛除恐惧,就像我接受我的女性部分一样,你也可以变为你之外的他人。不要害怕失去你的身份,因为身份已经深深烙印在自我之中,你可以同时是米亚·科托和你自己,我们可以同时成为很多人。


界面文化:你描绘了许多非洲女性受难的场景,比起世界的其他地方,你觉得女性问题是一个在非洲更为突出的问题吗?


米亚·科托:这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女性仍在为争取自由和平等而战斗,我想在中国,女性面对的问题也是差不多的,当然我们不能笼统地说中国女性如何,因为中国女性在城乡之间、阶级之间的差距也是巨大的。比起近来环球女性主义运动中所反对的性骚扰和性暴力,莫桑比克女性的问题严重太多了,她们还没有争取到最基本的生存尊严和自由权利。我小说中也写了,即使你是村里官员的“第一夫人”,也与普通的农家女孩儿一样,一样遭受着屈辱:暴力不会区分你是谁,你们同样处于需要争取生存的一边。只能说,在女权问题上,非洲世界还处于另一个发展阶段。


界面文化:除了对于父权制度的控诉,《母狮的忏悔》中也有对官僚制度的讽刺,官员为了政绩邀请来猎人和学者,但他们有时阻碍了猎捕行动,你是怎么看待官僚主义的?


米亚·科托:是的,一个人不可能“使用”另外一个人,除非官僚主义赋予他这项权力。我为官僚主义感到忧心,因为这是一种弥漫于系统之中的权力——最糟糕的其实不是那些巨大的权力,而是微小的权力,一个人可以攫取微小的权力来凌驾于他人,他成为了一个主人。比方说,在一扇门前,他有钥匙,你没有钥匙,他掌握着给你开门的权力。


3

“虚构就是真实存在,

虚构让我看到缺席的人”


界面文化:你多次提到我们与祖先和土地的联系,你是不是认为这种联系在当今社会消失了或者减弱了?


米亚·科托:我们现在与物质、速度还有输赢联系得太紧了,不再关注与自己内心的关系。你看,这也是我内心部分的“功劳”。我是一个科学家,一个唯物主义者,但是我可以接受事物存在其他的维度。我认为,科学家对于世界的唯物主义认识是过于武断和简单化的,所以,我可以接受一些以前不能接受的事情。比如说,我接受自己不能完全弄明白事物的规律,我接受神秘不可知之物,我充满乐趣地接受。科学家对自己解释万事万物的能力通常充满傲慢,但生活远比想象更混乱无序,你不能预知所有事情。格式化般的教育训练人们学会掌控各种力量,你可以预测天气和明天,在掌控中你会觉得安全,而当你面临不可预测之事时,你就会觉得不安全和恐惧。我觉得这种恐惧感是不好的,我不去预知,我喜欢处于无知之中。


米亚·科托与一位通灵者


界面文化:我很好奇,是不是与当地村民的交流改变了你,让你成为另外一种可以接受“灵性”的科学家?


米亚·科托:不是在那个瞬间,我从小生长于一个来自欧洲的葡萄牙裔家庭,我父亲为了逃避专制政权的监狱,逃到了莫桑比克。我自幼接受的是非常传统的欧洲式的理性教育,所以我身上的理性部分都来自于家庭。然而很幸运的是,在我的家乡,这种理性文化并不强势,所以当我走出家门,跨一条街,就遇到了非洲文化。我和非洲的孩子一起玩耍,我学习他们的语言,我听他们讲非常不同的故事,并为之深深着迷,我甚至为故事中传递的恐惧感到着迷。我开始分裂,也不是分裂,而是成为一个时刻处于两个世界、两种文化中间的人——一面是白色的葡萄牙人,一面是黑色的非洲人。


界面文化:你是如何知道非洲的童话还有当地传说的?是通过和当地人的交流和访谈吗?


米亚·科托:我去过莫桑比克的许多村落,虽然莫桑比克不像中国这么幅员辽阔,但其实也是个大国,有着许多不同的文化和语言。在游历众多村落的过程中,作为一个生物学家,我开始明白,一棵树不仅是一棵树,它不仅是一个植物学上的生物,而是具有象征意义、宗教意义、灵性维度的生灵,所以对我来说,从其他的维度认识植物变成了非常自然的事情。


还有一样,非洲与欧洲是很不同的,那就是逝者的“在场性”。非洲人相信人是不会真正死去的,死者就环绕在生者周围,死者不仅存在于此处,对我们的行为还具有掌控的作用,所以你做某件事情之时,需要与他们商讨。就像书里写的那样,人们在猎捕时,需要征求河流的同意,因为河流不仅是河流,而是一种生灵。从这个意义来说,人类不是地球的主人,人类行动需要听从一条河和一棵树的意见。当你在河中用杯子舀水时,你永远都不可能逆反河流的方向。


界面文化:你援引了非常古老甚至原始的意象,比如土地、活埋、河流、吃人,来表现男人虐待女人的主题,你为什么要用古老的意象来写女人受到的创伤? 


米亚·科托:我们通常认为,书写更有力量、更发达、更现代的,而口语是低等的、原始的。当一句话写下来的时候,这件事就变成真实的、科学的了;而如果只停留在口头流传,那它就是原始的。我不太认可这个书写高于口语的秩序。有时候,口语是解释神秘世界的唯一途径,你只能用感受和意象——而不是非常客观的语言——来解释你的梦,因为梦会从客观的逻辑中溜走。我认为我们应该使用两种语言,一种是具有功能性的语言,还有一种是梦的语言。


穿越河流


界面文化:你从哪儿得到这些意象?从你葡萄牙的那部分中还是与当地非洲人的相处中?


米亚·科托:在莫桑比克,我家没有祖父母或者其他亲戚,只有父母和我三个人。他们怀念故土和亲人的方式就是讲故事,所以我也通过故事构建了整个世界,可以说,我就是这个由故事建构的世界的“结果”。在我7岁时,我的爷爷去世了,这也是第一次我看到我爸爸哭泣,我问爸爸,爷爷真的死去了吗?爸爸说,他在家乡死去了,在这里他会继续活着。对那时的我来说,这句话的影响非常强烈。所以,在爷爷去世之后,我仍然可以听见屋里奇怪杂音和脚步声,我家的房子充满着这种由诗意和虚构创造出来的人物。对我来说,虚构就是真实存在,虚构让我看到缺席的人。这不是我的特殊故事,我们那儿所有的孩子都有通过故事观察世界的能力,这是孩子为成为“人类”所做的准备。 我想在中国也是一样的,孩子们需要故事来吃喝玩耍,这是我们建构世界的方式。


4

“诗歌是一种活物,

是一种看待和感知世界的方式”


界面文化:提到书写与口语的等级差异,作为一个在高度口语化的国家的写作者,你认为你书写的文本与人们口头的语言之间存在一个巨大的鸿沟吗?


米亚·科托:我不认为有差距。我试图接近人们的口语来写作,我试图将书写的逻辑与口语的音乐性结合。当我阅读一本触动我的好书时,我不仅仅在读,而是在听这本书的声音,所以最大的挑战就是阅读藏于纸页间的声音。我写小说时也是用声音建构小说人物形象的,我脑中有很多很多古老的声音。我像别人记得乐曲一样记得故事的声音,你记乐曲时肯定不会只记得歌词,旋律和歌词是同时出现的。说到这里,我认为人们不必要地、不自然地将事物分解了。


界面文化:但是作为科学家,你首先学会的就是分解事物吧?


米亚·科托:对啊。我们要分析物质,这是非常欧洲式的科学做法。第一步就是去分解、认知、归类,你会发现,这种方法会使你遗漏一些东西。比如说,我们认为你的基因图谱可以解释你这个人,但这个方法太过于功能主义了。因为你不是由零件组成的,你不是一台机器,你是一个造物,你是由社会关系构成的,这些基因在进行着永久性的对话,它们听从指令,但可能并不遵守你所期待的规则。所以科学的逻辑经常会过于机械主义。


界面文化:你是原先就打算写这样一本有点魔幻色彩的小说吗?比方说,人们总将你的写作与马尔克斯相比?


米亚·科托:不是我计划之中的,当我在写一本书时,我并不知道它的走向和叙事,写作就像是给予我生活的启示一般,它照亮了我生活,我也不知道下一本书我会写什么。


界面文化:你是一个诗人吗?


米亚·科托:是, 我是一个诗人,这部小说就是一首诗。我如果你问我是不是记者,是不是生物学家,我都会心存怀疑,但是作为诗人,我毫无疑问。我的父亲也是一位诗人,在我家,诗歌不仅是一个文学种类,而是一种活物,是一种看待和感知世界的方式。在我成为生物学家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最好是不要去认知,而是去接近树、动物和土地,去说它们的语言。我知道这好像听起来很孩子气,却是真实的。比如眼前的这棵植物,它有它的形状、色泽,也有它的语言,生物学给予我一个机会,让我理解那些植物的语言,而我们可能通常认为它们不会说话。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作者:董子琪,编辑:黄月、潘文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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