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第645期：利刃上的武者

源济

腾讯网  摄影/程雪力  编辑/王崴  2017-01-16
摄影手记：当武者相逢于狭路      
文/程雪力

“夜间掏窝斩首”现场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狙击手江云一枪毙敌。特战队员在猛力的枪声中突入窝点不明的“恐怖分子”营地，发现目标自行射击，若在一秒内不能击中目标便被判为“战斗减员”，自动退出比赛……

2016年11月，燕山深处的深秋，来自全国包括雪豹、猎鹰2支反恐“国家队”在内的49个单位、392名均是万里挑一的特战队员，相逢于武警部队首届“巅峰”特勤分队尖子比武现场。

这场比武竞赛代表了中国武警反恐特战训练的最高水平。


输了比赛

狙击手江云翻来覆去地始终睡不着。时钟已指向凌晨两点，参赛的选手都说这次比武他应该是第一，包括他自己都认为至少是前三名。

第二天公布成绩时，武警新疆总队狙击手江云的世界被猛然一击，不但输了比赛，甚至都没进入前十名。“埋了我吧……”这个曾在国际特种兵比武和实战取得佳绩、荣立一等功的特战队员如此形容当时的心情。

毫厘之差，就是胜负之分。但赛场上，没有绝对的输家。江云负重25公斤连续冲上3个陡坡完成两公里武装越野，卧倒、据枪、瞄准、射击3秒钟隐显靶……按照实战要求一气呵成，6个目标全部命中，比规定时间提前一分钟完成任务。

在表彰大会上，江云是武警部队参谋长秦天表扬的唯一的特战队员。

“这次比武课目设置得虽难，但有人能优秀，而自己没完成，就说明自己还有缺陷，还有提高的空间。”江云对胜利的渴望丝毫未减，竞赛让他意识到以前分专业的训练方法导致军事素质“没那么全面”。

“这次比武课目有些‘甚至难于实战’，以‘运动狙击’为例，该课目要求我们持枪在规定的山地路线奔袭1000米，在沿线几个不同的射击位置上，对400米内的目标进行射击。” 实战经验丰富的江云感触很深。

“一个不善于伪装的狙击手，等待他的必然是死亡。”来自武警上海总队的狙击手乔光越认为，作为“神出鬼没”的“幽灵”，狙击手不仅要有“一枪毙敌”的本领，还要具备“毙敌于无形”的伪装硬功。

乔光越在潜伏狙击课目比武中大获全胜，得到单个课目的首个满分。而在第二天对抗狙击比武中，乔光越却失利了。对于23岁、当兵5年的他来说，再过几天就面临走与留的问题，此时跑靶的子弹不在别处，而是“击中”了他的心。

乔光越在这次比武中留下了很多遗憾，他为这个竞赛准备了一年两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付出了苦与累、血与汗、青春与梦想，也没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巅峰。

乔光越从小就立志当一名狙击手，想留在部队继续干，明年再来“复仇”……可是，明年还有没有机会，他也不知道。


问鼎巅峰

于珍鹏受伤了，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着，嘴唇已经破裂，满嘴淌着鲜血……对他而言，用尽全身力气攀上高楼射击，是问鼎巅峰最难的一次。

“当我看到攀登射击单个课目排到了120名时，我的心好像被针扎的一样。”当时，27岁的于珍鹏向他的猎鹰战友们大喊了一声：“兄弟们，我尽力了！”

“没有人埋怨他、更没有人笑话他，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已经尽力了。”猎鹰突击队指挥员陈文龙清楚地知道于珍鹏个人成绩下降到了第七名的原因，“他在‘夜间掏窝斩首’课目比赛时，左脚受伤了。”

5昼夜的巅峰对决后，猎鹰突击队登上了比武巅峰，荣获A组冠军。

当战友们整理行李、武器装备，或者分享荣誉时，于珍鹏只是静静地待在一旁。

“突击专业第七名”——这个并不差的荣誉，在于珍鹏自己看来，却差得一塌糊涂。这是他在国际、国内特种兵比武中表现最差的一次。他无法接受现实。

B组冠军的获得者是武警8650部队。“比武中，只是给你个条件，你不知道靶子在哪、在什么地方出现，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路线怎么跑，所以需要扎实的基本功，只有平时严格训练才能从容应对。”该部侦察连排长王爽感触颇深。

王爽登上了武警部队首届“巅峰”特勤分队尖子比武竞赛最高领奖台。这个出生于1988年的小伙子是唯一一个在此次比武中单位取得团体第一名、个人取得指挥专业第一名的特战队员。他曾在2013年“士兵突击”比武中荣获“卓越骄子”优秀指挥官称号，被誉为“反恐蜘蛛侠、城市狩猎者”。

表彰结束后，王爽第一时间就给妻子李蔚打电话，但拨打了4次没人接。他知道，肯定是妻子生气了。后来，换了另一个战友的手机才打通。

“比武前几天就没和老婆通电话，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接到比武通知后就没有和她见过面。”王爽找带队领导请了两天假，准备回家“负荆请罪”。

生气归生气，当王爽捧着奖杯和鲜花出现在妻子面前时，李蔚满腹的委屈都化作了一个久违的拥抱。

男人骨子里散发的英雄气息总能捕获女人的芳心，军人都在用纯粹的品格让优秀女人心甘情愿地被征服。


“修正弹道”

成绩并不是比武的全部意义，“巅峰”对决是掌握遂行反恐作战任务的底数。改变了以往比武定距离、固姿势、知目标、打精度的做法，所有课目均带战术背景，全程贯彻实战理念，直接逼近战场环境来“修正弹道”。

这次竞赛分为共同类、专业类、小组类3个项目，设置攀登射击、潜伏狙击、居民地搜剿战斗、搜索识别交通工具内爆炸物等19个竞赛课目，其中6个课目在夜间进行。这是体能与技能的比拼、心理与智力的较量，比武荷枪实弹，不允许记者在特战队员前方拍摄或使用闪光灯。

比武采取按压计时，特战队员通过在开始、结束时按压计时器来完成计时。来自陆军某部的特种作战教员贾振中是评判员之一，他曾在“猎人”学校（委内瑞拉陆军特种作战学院）受训取得优异成绩回国。

“记住，在这里你们最轻松的日子，永远都是昨天。”这是贾振中给特战队员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他说，“这次特战队员比武竞赛给我最大的感受是综合性、实战性很强，树立了鲜明导向，参与评判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对我们今后组织训练有很大的启发”。

曾在约旦“勇士竞赛”国际特种兵比武中荣获冠军的刘军说：“根本没想到这次比赛中有些课目的设计竟然那么难，也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形式参与过比赛。”

“像作战一样训练，像训练一样作战。今年比武最重要的目的是树立起实战化导向，明、后年就应该见到成果了。”这次比武课目设计的主要参与者、武警部队参谋部情报局局长张晓奇说，“刀尖就要有刀尖的训法，需要转变思维，我们还研究了一套适应实战化训练的纲要和教材，作为特战队员参与此次比武的‘纪念品’。”

事实上，不止江云、乔光越们未能到达“巅峰”，许多突击队和特战队员也只爬到了“半山腰”。虽然他们也曾将青春与汗水付与了无数个昼与夜，也曾在国际特种兵比武场上摘金揽银。但是战场上没有常胜之军。如果想要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脚下延伸的路和更高的“巅峰”还在等着他们去征服。


-完-

源济

“巅峰”比武开赛前，裁判员宣布规则，所有战士将在五昼夜的陌生环境中，同时完成专业课目的比武和共同课目、小组课目的赛程，有些课目比实战还难，对其体能、技能和心理都是一次极大的考验。正如特种作战教员贾振中所说，“最轻松的日子，永远都是昨天。”





出发、枪弹结合、S形跃进、卧倒、子弹上膛……在“不同距离步手枪快速射击”课目比赛现场，参赛队员需要在60秒钟内完成战术动作，并消灭100米内的4个目标。猎鹰突击队突击手于珍鹏一枪一个目标，打了满分。这个课目模拟的是在人员密集公共场所发生暴恐事件，检验特战队员快速反应、快速识别和快速打击能力。





武警新疆总队狙击手江云曾参加过2014年约旦“勇士竞赛”国际特种兵比武和实战，荣立一等功并提干。有过实战经验的江云对本次比武体会更深刻，“这次比武课目设置直逼实战，有些课目甚至难于实战，以‘运动狙击’为例，该课目要求我们持枪在规定的山地路线奔袭1000米，在沿线几个不同的射击位置上，对70～400米内的目标进行射击。”





裁判正登记江云在“对抗狙击”课目中的成绩。这个项目中，锁定目标只是第一步，锁定之后要返回待命点取枪再占领射击位置，此时靶子已消失，队员只能在目标重新出现的3秒内完成瞄准、锁定和射击动作，而且只有一枪的机会。由于时间极短，靶位隐蔽，江云差点被淘汰。





江云参加完比赛后，一个人走在半山腰上。他在这场比武中受到了所有特战队员的尊重。他负重25公斤连续冲上3个陡坡完成两公里武装越野，卧倒、据枪、瞄准、射击3秒钟隐显靶……按照实战要求一气呵成，是所有参赛队员中唯一一个6靶全中的人，且比规定时间提前1分钟完成任务。





1993年出生的武警安徽总队狙击手林磊在“潜伏狙击”课目比武前做准备。伪装，是为了真实的爆发。狙击手在山林地条件下伪装、潜行的同时，要快速把握战机和精准狙击。





“狭路相逢勇者胜”，当狙击手遇到“狙击手”时，考验的不仅是准确射击能力，更是反狙击条件下的观察判断和快速捕捉能力。来自上海总队的狙击手乔光越身处隐蔽一侧，背向目标区域，模拟爆炸物引爆后，他凭借听觉判断目标概略方位，占领观察位置，使用潜望镜隐蔽观察敌情，在长100米、宽20米的目标区域内找到“头部”伪装环靶。





但乔光越（右）在射击时却失利了，他为这个竞赛准备了一年两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付出了苦与累、血与汗，也没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巅峰。对于23岁的他来说，当兵5年，再过几天就面临退伍选择的问题，此时跑靶的子弹不在别处，恰恰“击中”了他的心。乔光越从小就立志当一名狙击手，他想留在部队继续干，明年再来“复仇”。可是，明年还有没有机会，他也不知道。





“攀登射击”比武竞赛中，队员需要在50秒内爬上18米高的楼顶，然后立即对远处地面上的3个目标进行大俯角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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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突击队作战一队班长朱家红利用墙垛向上攀爬。朱家红在2016年第八届约旦“勇士竞赛”国际特种兵比武中强忍右手骨折疼痛，成为全场唯一全部命中目标的狙击手。赛后，媒体纷纷为这个中国男人点赞！





一名特战队员拼尽全力攀登到楼顶，却得知自己的时间比其他人慢了近一秒。 曾在约旦“勇士竞赛”国际特种兵比武中荣获冠军的刘军说：“根本没想到这次比赛中有些课目的设计竟然那么难，也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形式参与过比赛。”





于珍鹏嘴部受伤了，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着。当他看到自己在“攀登射击”单个课目中排到了第120名时，“心好像被针扎了一样”。指挥员陈文龙清楚地知道于珍鹏个人成绩下降的原因，“他在‘夜间掏窝斩首’课目比赛中，左脚受伤了。”





在“汽车搜排爆”课目中，一名特战队员身穿十五公斤重的排爆服，利用车底检查镜查看可疑“炸弹”。





特战队员正在进行“居民地搜剿战斗”。这个课目是以实景建筑群为比武场地。





比武几乎全天候进行，队员有时只能在比武间隙睡觉，一挨床倒头便进入梦乡。





武警新疆总队某突击队在“夜间射击”课目比赛前做准备。指挥员吴野（右一）曾瞒着家人两次报名参军，均被老爸发现拉了回来。后来，他考上华中师范大学体育学院，在大二下半学期，又瞒着家人报名去新疆当兵。吴野说：“我上了火车才给我爸打电话说实话，他半天没吭声，最后只问了我一句‘能吃苦吗’，我说‘能’。”后来，吴野成了比武专业户，立功多，也提干了，家人慢慢开始支持他从军的志向。





裁判员正在使用红外夜视仪查找侦察兵动向。“夜间渗透侦察”课目中，裁判挑选陌生地域、寒冷气候、复杂地形，考验侦察队员的快速搜索、观察、监视、识别等能力。





来自武警广西总队的突击队在夜间比武前研究作战方案。“擒贼先擒王”，这个课目主要检验特战小组在夜暗条件下，对恐怖分子营地清剿时的搜索追击、分析判断、组织指挥、协同配合和精确打击能力。





猎鹰突击队在没有事先观察和预知的无光条件下，进入窝点不明的“恐怖分子”目标房间逐个侦察、发现目标自行射击，若在一秒内不能击中目标便被判为“战斗减员”，不能再参与战斗。比武全程荷枪实弹，评判员不允许记者在特战队员前方拍摄或使用闪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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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战队员正在进行“楼房反劫持战斗”比武竞赛。打赢反劫持人质战斗是特战队员的核心使命。





“3、2、1，出击！”猎鹰突击队指挥员陈文龙排兵布阵，向侦察员、突击手、狙击手下达作战命令，队员们如离弦之箭冲进战场。“砰……”屋内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劫匪”应声倒地，2名“人质”成功获救。





结束一天的战斗，晚上休息时，来自武警部队直属支队的特战队员张佩文把脚泡在热水里，缓解疲劳。他说这是最舒服的时刻。





最终经过五昼夜的对决后，猎鹰突击队荣获A组冠军，武警8650部队荣获B组冠军，他们证明了自己的精英实力，登上比武巅峰。而新疆总队江云的世界被猛然一击，不但输了比赛，甚至都没进入前十名。“埋了我吧……”他如此形容当时的心情。不过江云心里清楚，赢得实战理念带回部队，这是更大的收获。





武警8650部队侦察连排长王爽（中）是唯一一个在此次比武中单位取得团体第一、个人取得指挥专业第一的特战队员。他曾在2013年“士兵突击”比武中荣获“卓越娇子”优秀指挥官称号，被誉为“反恐蜘蛛侠、城市狩猎者”。





表彰结束后，王爽第一时间就给妻子李蔚打电话，但拨打了4次都没人接。他知道，肯定是妻子生气了。后来，换了另一个战友的手机才打通。“比武前几天就没和老婆通电话，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接到比武通知后就没有和她见过面。”王爽准备找带队领导请两天假，回家“负荆请罪”。





赛场上是对手，赛场下是兄弟。夕阳下，两名不同单位的特战队员走在一起交流心得，他们的“巅峰”对决就此落幕。战场上没有常胜之军。脚下更远的路和更高的“巅峰”还在等着他们去征服。